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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六 范恙與謝安

  “就這般棄了?”

  見狀,蘇靖收回視線,轉而望向刑獄,便見其一臉坦然,正甩了甩手中鎖鏈,叮當作響。

  “死都死了,又有何可留戀的!”

  邢獄聞言,一抖手腕,叮叮當當,鎖鏈應聲纏在腕上。

  蘇靖見了,又問道:“哦?那你可有何打算?”

  “打算…?”邢獄不由一愣,側首一想,望向蘇靖便回答說,“吾自然是要先恢復實力,再找那吳宗睿算賬!”

  “之后,若吾還未魂飛魄散,便以吾手中鎖鏈,抓盡天下妖魔邪祟!”

  “此,即吾之誓言,咳…”

  說到這兒,邢獄忽然氣息一亂,連聲咳嗽起來。

  蘇靖一見如此,心知邢獄此刻正虛弱,雖心下尚有諸般疑問,但也暫時不提。

  “如今,通玄觀你已回不去,而余塘城周邊亦有妖邪出沒,你若無處可去,不如隨蘇某回灌江口。”

  蘇靖提議道,卻見那邢獄一下子警惕起來,盯著他并不言語,許是心下正在斟酌。

  片刻,他眼神一冷,盯向蘇靖質問道:“爾今日為何來此?莫非亦是為了那些亡魂!”

  “正是!”

  蘇靖回答,陡然便見邢獄一扯鎖鏈,心下立時明悟,那邢獄誤以為他也是如陳洛那般捕魂煉法。

  當即,抬手一按,蘇靖摁住邢獄,使其動彈不得,方才開口解釋道:“降妖除魔,驅邪避鬼,本神職責所在。”

  “如今,這島上傳言亡魂不寧,本神自然得前來查探虛實,以免釀成大禍。”

  蘇靖說著,見邢獄遲疑,遂又直言:

  “你也莫要疑本神有詐,不止你,那些亡魂都需隨本神回去,不可留在此地。”

  “如此,多有得罪!”

  蘇靖告了罪,也不待邢獄吱聲,當即起身,探手一抓,便將他提在手中。

  “爾…咳咳…”

  邢獄方一張口,旋即被蘇靖驟然拎至半空,一時氣息不穩,只顧著咳嗽,也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蘇靖縱身而起,尋著神職感應中的鬼氣,往南面又飛了不多久,便落在一處狹洞前。

  沿洞口而入,曲曲折折走了片刻,眼前豁然開朗。

  “誰?誰在那!”

  還未細看,耳畔猝然一聲低喝,蘇靖循聲望去,只見開闊的石窟中,一個個人影從石柱后小心地探出頭來。

  “快看快看,那個人手里拎著的是不是刑大人?”

  “真的是刑大人!”

  “不好,看刑大人的樣子,那家伙一定是妖道找上來了!”

  緊跟著,石窟中刮起一陣陣陰風,夾雜著一聲聲竊竊私語,便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教人心瘆。

  蘇靖見狀,耳聽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不由一時氣結,撒手便將又昏迷了的邢獄放在地上,朗聲厲喝道:

  “本神乃灌江口天將軍,爾等且出來說話!”

  話音剛落,余音反復在石窟里回響,緊跟著,就見那一個個人影全都縮進了石柱后。

  “怎么辦?他說他是天將軍,什么你沒聽過?哦,你死了幾十年了啊,抱歉…”

  “天將軍據說掌管降妖除魔,驅邪避鬼,光說名字就讓人害怕!”

  “完了完了,一定是來殺咱們的!可咱們什么都沒做啊,連怎么成的鬼都不知道!”

  “怎么辦?怎么辦?要不我們跑吧!”

  一聲聲壓著喉嚨的吵嚷聲從陰影中傳來,窸窸窣窣,像是有千萬只螞蟻爬過。

  “閉嘴!”“閉嘴!”

  就在這時,突然三聲怒喝,石窟內立時一靜。

  其中一聲,自然是蘇靖,而另外兩聲合在一起,卻因語氣、音調有差而區別開。

  這時,隱隱約約,又聽幾聲細語,蘇靖側耳一聽,卻是知情者正在向誰介紹著蘇靖情況。

  蘇靖見狀,心知這群亡魂之中應是也有話事者,便暫不開口,轉而靜待。

  片刻之后,果見有兩名捕役打扮的亡魂,從陰影之中跳將出來,遠遠地瞧了一眼蘇靖,隨即拱手抱拳,高聲喊道:

  “小人范恙、謝安見過將軍!”

  緊接著,兩鬼起身對視一眼,隨即范恙上前一步,朗聲問道:“將軍所來何事?”

  蘇靖聞言,并未說話,轉而先打量了兩眼范恙和謝安,便見這二鬼中,那謝安身長九尺,范恙身長六尺,一高一矮,皆是虎背熊腰,肩圓膀闊。

  “爾等生前是捕役?”

  “正是!”

  范恙與謝安對視了一眼,隨即朝蘇靖齊聲應道,緊接著,那范恙一抬手又抱了拳,補充道:

  “小人與謝老弟本是余塘縣的捕頭,可惜三十年前,追捕犯人時撞上河妖害人…”

  “這么說,爾等皆是已死多年,直到近日才成為亡魂的?”蘇靖邊問著,邊抬手指了指從石窟陰影角落中探出頭來的那十幾道身影,“也都是葬在臥牛坡?”

  “倒并不全是已死多年,也有幾個新死的小輩。”

  “喚他們前來!”蘇靖吩咐道。

  那范恙與謝安見狀,對視了一眼,稍遲疑,隨即便轉身,落入陰影中。

  只聽一陣竊竊私語,不多時,范恙與謝安返回,身后便跟著三位老人,一位兒童和一位少女。

  “...見過將軍!”

  那五只新死之鬼周身黑氣濃郁,一見了蘇靖,渾身戰栗,當即便伏倒在地。

  蘇靖低下頭,挨個上下都瞧了,卻未看出其中有何非常之處,遂開口問道:“爾等可知各自死因?”

  “小老兒活了七十有六,早已臥床多年,小老兒想必該是壽終正寢。”當先開口的是一位姓劉的老漢。

  隨后,陸陸續續,剩余四個亡魂也都各說了死因。

  其中,另兩個老人如那劉老漢一般,都是壽終正寢,而那小童和少女,一個叫做田阿六,一個叫做顧小娥,都是死于風寒。

  蘇靖對比了奉天承民卷上各自陽壽,發現此五人皆是陽壽已盡而死,并未有外力干涉。

  “此世壽終,若無外力,死者只需入土,其魂就可墜入陰間。而后待天地磨去魂中污穢,回返先天元氣時,方可重新再世為人。”

  蘇靖心下詫異,抬眼又望了一眼那劉老漢等亡魂,問道:

  “爾等心中有怨念,或是未了心愿?”

  他話音未落,那五個亡魂面面相覷,隨即都搖了搖頭。

  蘇靖見狀,心下一嘆:“這五人既是無怨,又非枉死,莫非問題還是出自臥牛坡?”

  轉念,他又一想:“那臥牛坡,蘇某方才也去過,那里陰氣也好,風水也罷,都屬正常,可絕非是能滋生亡魂之所。”

  “罷了,且交給左玄義探查,聽碼頭傳聞,那余塘城也有鬧鬼之事。”

  心思電轉,卻是無果,蘇靖搖了搖頭,便暫且按下。

  接著,他一瞥角落里那些探頭探腦的人影,運轉了避鬼神職,朗聲道:“都出來吧,爾等不可留于此地,需隨本神離去!”

  話音一落,蘇靖身前范恙、謝安等七個亡魂盡皆跪伏。

  緊跟著,便聽一陣陣窸窸窣窣,角落里,那一個個躲著的亡魂驚駭之下,魂體便不受控制地飛出陰影,落在蘇靖身前,跪倒一片。

  這時,蘇靖一抬額,紫光神隱眼驟然亮起。

  霎時,滾滾云氣翻涌落下,一扇法域之門轟然打開,露出其后的一條羊腸小道。

  接著,蘇靖轉過身,三兩步,將躺在地上正昏迷的刑獄拎起,就在這時,便聽身后跪倒在地的范恙壓著喉嚨,高聲喊道:

  “將軍!不知將軍要帶我等去哪兒?”

  聞言,蘇靖轉過身望去,就見那范恙與謝安,壓抑著魂體上的戰栗,已是站起身,昂首,遠遠地望向他。

  “生前數十載,小人亦多次聽聞,有那道人專煉死者之魂作法!”

  “小人與謝老弟雖死,但也曾是余塘捕頭!”

  “若是將軍不言明,小人與謝老弟便是再死一次,也絕不能讓身后這數十名余塘百姓,隨將軍而去。”

  范恙抖著赤唇,滾滾黑氣從魂體各處洶涌而出。

  而在其一旁,那一直未開口說話的謝安猝然一張嘴,一根長舌旋即垂在身前,滴落下絲絲黑氣,纏繞在其周身上下。

  蘇靖見狀,立時一瞪眼,厲喝一聲:“爾等倒是好膽!”

  霎時,那范恙、謝安跪倒在地,周身黑氣轟然而散,緊跟著便見魂體劇烈震顫,向外冒出一粒粒不安扭動著的肉芽。

  “既然爾等求個明白,那爾等且聽好了!”

  “從今往后,無論這陽世是何等面貌,但凡亡魂鬼祟,皆需入本神座下,安分守己,不得擅闖人間!”

  蘇靖朗聲喝道,隨即飛身而起,跨過法域之門,落在凌霄殿寶座之上。

  緊跟著,他抬眼瞪向大殿中央的法域之門,視線沿著那一條羊腸小道,一直望向門后的范恙、謝安,喝問道:

  “跨過此門,便是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爾等可還有膽一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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