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八 兩天后

　　河水緩緩流淌，擾動著水草輕輕搖曳。

　　“嘩啦”

　　一尾小魚陡然竄出，慌張地擺動著魚尾，急速朝著更為幽深的水域快速游去。

　　“呼—”

　　便在這時，黑暗中猛然閃過一道身影，張口一吞，迎面便將小魚吞入腹中。隨后，這身影一擺魚尾從水草叢中游出，卻是一只三尺來長的黑魚。

　　黑魚緩緩擺動著身姿，在這水片水域來回游蕩。

　　約莫片刻，那黑魚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標，緩緩將身子沉到水底，輕輕擾動著河底的淤泥，準備將自己掩藏。

　　這時，淤泥中忽然亮起一道金光。

　　緊隨其后，便見周邊水域的水流陡然一滯，旋即，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一下將黑魚拉扯著，吞沒入一片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霎時，河底淤泥一陣抖動。

　　頃刻間，一片金光四溢，便見一尾三丈逼近四丈長的鯉魚緩緩浮起身子，一擺魚尾，竄入河底某處深長狹縫中。

　　轉眼，距離上次南坪村人妖鬼之間的亂斗過去了兩天時間。

　　天空中，萬里無云，只見一輪曜日高懸，散發著灼熱的光芒。一陣微風從山間吹送而過，此時，南坪村內，河水與泥濘早已干涸。

　　“咔嚓”

　　一截樹枝清脆折斷，小五身背弓箭步入村中。

　　“老村長—”

　　“水生—阿犬—”

　　他走在廢墟中，抬眼四望，扯著嗓子高聲叫著一個接一個村民的名字，希望能得到些許回應。

　　然而，四周除了一聲聲回聲外，卻是依舊一片安靜。

　　“啪嗒”

　　就在這時，腳下忽然一聲響動，像是踢到了什么，他低頭一瞧，便見一枚銅令。

　　小五彎下腰，將銅令拾在掌心，隨即頹然地一屁股坐在半截房梁上，愣愣地望著滾滾流淌著的南坪灣河水，兩眼之中沒有一絲神采。

　　手中的銅令滑落到地上，發出一絲響聲，輕輕彈起，滾落到一旁，露出正面“通玄”二字。

　　半晌，他忽然抬手抱住頭，埋進胸口，發出一聲聲嘶吼。

　　“都怨我都怨我都怨我…”

　　“如果當初我和仙長一同趕回來，如果我更早的趕回來…就不會…”

　　忽然，他一下怔住，緩緩抬起頭，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陡然一下站直身體，抬腳快步在廢墟上尋找著。

　　少傾，小五腳步一下頓住，低下頭仔細辨認了一下眼前坍倒的小屋。

　　他眼神不由一亮，立時三步并作兩步爬到廢墟之上，徒手翻開瓦片殘梁。約莫半柱香的功夫，他站起身，滿頭大汗，神色慌張。

　　“東西呢？東西呢…”

　　小五攤開手，看了看滿是泥濘的雙手，旋即便像是掏空了全身氣力一般，倒在廢墟上。

　　“不…不會的…”

　　他仰面望著淡藍色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語：“…不會的，嫻兒還等著我去娶她！”

　　恍惚中，在他眼前的天空上，曾嫻身披大紅袍，頭戴鳳冠霞帔，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朝著他揮動衣袖，不住地招手。

　　陡然，那笑容忽然消失，曾嫻兩眼之中淚水緩緩滾落，無比哀怨地望著他。

　　“哼！想娶我家嫻兒？黃金百兩可有？”

　　“待你拿了那五十兩黃金返回之時，便是你與嫻兒的成婚之日…”

　　耳畔，那曾向才的話語聲不斷響起，小五只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曾嫻的容貌隨之逐漸遠離，直至消失。

　　“不，不要走！”

　　腦袋里發出連續不斷的嗡嗡聲，小五一下痛苦地抓住腦袋，臉色猙獰地嘶吼著。

　　“小五…小五…”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聲呼喚，一會兒是個男聲，一會兒又是個女聲，語氣中充滿不舍與愛憐。

　　“爹？娘…”

　　他不由一聲驚呼，陡然一下坐起，眼神茫然地環顧了一圈。

　　清冷的山風不斷吹送而來，擾動著午間的暑熱漸有消退。廢墟里，一只臟兮兮的小老鼠忽然竄出，扒開碎石，便又立時隱沒。

　　什么都沒有發生，他所經歷的也不是一場夢。

　　眼神中原本稍有點亮的光旋即一下暗淡下去，他頹然一嘆，正要躺倒，忽然遠遠地傳來一聲呼叫。

　　“村長，快看！是五哥！五哥回來了！”

　　是阿犬的聲音，小五一下子便辨認出來，立時騰的一下站起身，迎面便見一個少年猛地一下躍進他的懷里。

　　他低頭一看，來者果真就是阿犬。

　　小五立時便覺鼻尖一酸，趕忙深呼吸了口氣，強忍住眼中的淚花，朝著阿犬咧嘴一笑，隨后一把將其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小五…”

　　他尋聲望去，便見老村長領著杜三也走到了跟前，正要說話，卻是不由一下哽咽：“村長…我還以為…”

　　“五哥…”

　　老村長見狀嘆了口氣，伸出手拍了拍小五的肩膀，便聽阿犬抽了抽鼻子，帶著哭腔開口說道：“三叔…三叔他被妖怪殺了…還有水生哥…”

　　聞言，小五臉色一變，不禁開口問道：“怎么回事？仙長呢？”

　　“說來話長呀，唉！”

　　老村長又是一嘆，接著扶著木杖緩緩坐在一塊橫梁殘木上，眾人立時也跟著圍坐在他身旁。

　　“自你出發前往余塘縣城后…”

　　村長沉思片刻，隨后便低沉著嗓音，將小五不在的這段時日里所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細細說了一遍。

　　“大家伙兒，除了三郎不知所蹤外，其余人都躲在村子北面的山坳里。”

　　“老夫想著，這么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說著，老村長捋了捋胡須，“于是，便帶著杜三，還有阿犬再來這邊探探。”

　　說完，老村長一臉欣慰地望著小五，不由自主又感慨了一聲：“倒也巧，遇著了你。”

　　聽完老村長的話，小五臉色一下愧疚，不由自責道：“都怨我，若是我當時也在…”說著他抬手一拳砸在身下的碎石中，濺起點點鮮血。

　　“五哥，這不怪你！”

　　見狀，阿犬立時伸手按在小五肩上，出聲安慰道：“杜三伯也說了，那鯉魚厲害的很，連仙長都不是對手！”

　　老村長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木杖，也跟著開口道：“阿犬說得對！”

　　“小五，你也莫要自責，且打起精神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這河里的妖怪！鄉親們總不能一直就待在山坳里吧？”

　　說著，村長憂心忡忡抬眼望向河面，就在這時，忽然身旁便傳來一聲詢問。

　　“請問，這里可是南坪村？”

　　眾人陡然一驚，隨即抬眼尋聲望去，只見一名長發披肩，相貌威武不凡的猛漢，抬頭挺胸如一根蒼勁古柏傲然挺立。

　　在他身后，背著一把長劍，腰間則掛著一枚閃閃發光的銀色令牌。

　　那令牌上，正面寫著“通玄”二字。

　　“貧道，玄妙觀左玄義，奉道會司之令前來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