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九 游魂
亂墳灘，碎石堆下 蘇靖盤膝而坐，閉目凝神，任由周身黑色怨力劇烈翻滾，像是一股巨大的旋渦，將一縷縷陰氣從四面八方吸納至蘇靖魂體之中。
“嗡嗡嗡”
魂體輕輕震顫，蕩起一道道玄黑波紋。
而在識海之中，七彩霞光從混沌深處滾滾涌出，而后被一股無形之力拉扯著，徑直沒入飛速轉動的六片扇頁之中。
接著，那六片扇頁宛若一個個氣缸，每轉一圈便會往中心圓盤之中噴吐出大量金色霧氣。
但是圓盤之中的金色霧氣卻并不濃郁，定睛一看，原來在蘇靖會陰位置存在著一道微小的氣旋，正瘋狂地吞吸著圓盤中的金色霧氣。
“咚”“咚”“咚”
像是心臟跳動聲，由小到大，逐漸清晰可聞。
時間，無聲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碎石堆下，蘇靖整個魂體忽然劇烈抖動，變形。時而鼓脹，像是充了氣的氣球，時而又急劇收縮、干癟。
“嘭”
陡然間，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魂體猛地炸裂，化作滾滾涌動的黑色怨力，融合進碎石堆下那源自于亡魂的，如同漩渦一般的黑色怨力中。
而原本中心位置，只剩一枚赤紅色蠶繭一般的卵，懸浮在空中，輕輕跳動。
“嗚嗚嗚”
一陣陣陰風從碎石堆縫隙中洶涌灌入，發出些許可怖的鬼哭狼嚎。
隨著黑色怨力涌進赤紅色的卵中，便見那枚卵開始滴溜溜順時針旋轉，每轉一圈，便會不斷膨脹一點。
每膨脹一點便會有更多的黑色怨力涌進其中，而黑色怨力越多，旋轉的速度也就越快。
說時遲那時快，呼吸之間，只見碎石堆下，黑色怨力陡然一空，隨即便聽“咔嚓”一聲，那赤紅色的卵立時變形破碎。
接著，只見紅光一閃。
再一瞧時，原地盤膝坐著一名束發披肩的中年男子，劍眉鳳目，唇邊一圈短髭，玄黑透紫，勁如張戟。
這中年男子正是蘇靖，此刻周身怨力收斂，于魂體外形成一副黑色殘破甲胄。
雙眼陡然睜開，黑暗中一道精光一閃而過，他抬起雙臂，來回打量了兩眼身上所套的那層黑色甲胄。
除了顏色不對和比較殘破外，其余倒是與他生前所穿一模一樣。
心念一動，額間一道藍光立即掃過他的手臂，接著一道數據信息便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亡魂蘇靖評：游魂 言：渡過地縛，便為游魂。此時天地之大，皆可去得，即便白日陽氣旺盛之時，只要呆在陰影之下，鬼類便可存活。
看到“游魂”二字，蘇靖臉色一喜，當即迫不及待的查看起自身的變化。
“咦？這是…”
心念一動，意識立刻掃過魂體，隨即蘇靖便發覺魂體會陰部位出現一個兀自旋轉的赤色微型氣旋。
這氣旋猶如魂體怨力脈絡的中樞，一開始轉動半圈時，會逐漸收縮，隨即便從氣旋中噴薄出一縷怨力，同時推動著那一縷怨力自下而上融入魂體之中。
而后，它再旋轉另外半圈時便會一下鼓脹，從外界吸收數縷陰氣與欲念。
“咚…咚…咚…”
一收一放，如心臟呼吸一般，有規律的跳動著。
在那微型氣旋之中，一條赤色的小蛇，盤著身軀，一動不動。
正在蘇靖詫異之時，一面淡藍色的屬性面板突兀打開，懸浮在蘇靖身前。上面一個個0與1的數字飛速閃現，形成一枚枚文字。
提示：長生六道輪回經數據加載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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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六道輪回經加載中性：木境：人道 言：太一門鎮派五行真訣之一，融合佛家六道輪回之說所創立的佛道雙修觀想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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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輪加載中 言：七輪之一，屬地脈，為英魄吞蛇之居所，主魂體強度。
用：欲主：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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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輪未解鎖 言：七輪之一，屬地脈，為精魄陰雀之居所，主意志韌性。
蘇靖視線快速掃視完上半部分，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以佛家的七輪之說，對應道家的七魄之論，看來那氣旋應當就是地輪，而那赤蛇便是英魄化身。”
接著，他轉念又一想：“英魄主魂體強度，這是何意？莫非…”
蘇靖若有所思，當即伸出手，放在身前的頭骨之上，而后五指并攏，將頭骨握在手中，一絲觸感立即出現在掌心之中。
見狀，他劍眉不由輕輕一挑，接著手上用力向上一提。
“撲通”
便見一條赤色的小蛇應聲從他手上的頭骨之中跌落到了淤泥之上，而頭骨則穩穩地停在他的五指之間。
赤色的小蛇猛地抬起腦袋，打了個哈氣，吐著信子轉動腦袋，來回掃視了一圈。
“雖然可以握在手里，但還是能感覺到有些吃力。這么看來的話，魂體強度也就是能夠使鬼魂擁有實體效果，而不包含力量這種屬性。”
這般想著，蘇靖低頭看了一眼身前的赤色小蛇，接著便將頭骨放回原處，抬手輕輕點了點赤蛇的腦袋。
后者立時仰起頭，大張著嘴，氣勢洶洶地來回轉動腦袋，想必是還沒搞清楚狀況。見狀，蘇靖不由莞爾一笑。
接著，他抬眼又望向面板的下半部分，頓時一下驚喜。
三世洞真加載中 言：三生三世，因果循環，可能盡知否？
用：陰陽三界五行之內，但凡人妖鬼仙，皆在因果之中，觀之則知其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之變化。
“三世因果變化，當真能全都知道？”
蘇靖鳳目之中不由閃過一絲狐疑，低聲沉吟：“過去、現在倒也還好，只是這未來…難道一個人的命數當真是定數？”
搖了搖頭，蘇靖有些不敢茍同，就在這時，正好看見一旁亡魂頭顱，心思一動。
亡魂薛璋（子圭）
評：地縛 言：鬼類初生是為地縛，受地氣庇護，因而白日陽氣旺盛之時，可于地縛之所存活。
壽：五十年 ------------
數據解析失敗…正在重新嘗試…
“...”蘇靖臉色不由一黑，隨即嘆道，“只能看到姓名和壽數嘛？果然，三世因果變化，哪里是那么容易知曉的？”
不過也還好，至少知曉了亡魂的一點信息。
至于亡魂的壽數，按照生前的記憶來說，亡魂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難以維持自身的存在，直到意識泯滅，墜入陰間。
搖了搖頭，蘇靖繼續往下看。
神通三世洞真之下只見還有養身法、御木訣、御靈術和清心咒這四項，也都處于加載中狀態。
雖說長生路上修為為重，但護道之法也不可或缺。
之前蘇靖便是一直苦于沒有護道之法，只能簡單運用怨力變化，這才導致他在面對鯉魚時幾乎未有還手之力。
而現在，突破游魂境之后，長生六道輪回經自帶的神通也同時跟著對他一并解鎖。
從面板上的描述信息來看，御木訣、御靈術和清心咒都是需要主動施展的神通。
這其中，御木訣可以通過掠奪生靈壽命控制植物生長，御靈術則是可以將尸體喚醒，用以操控，而清心咒則可以用來控制他人的情緒。
三者都各有所能，但是看起來好像都不是很威猛，而且…
“除了清心咒，另外兩個倒是有點不太正經，不可肆意使用。”蘇靖也非是迂腐之輩，自然是知道法并無善惡的道理。
而至于養身法看描述是進一步提升魂體強度，以及對各類靈氣的親和度。
蘇靖倒是不以為意，畢竟這神通自打因進入游魂境而解鎖之后，便已在加載中，也不好將其卸載，卻是無法看出提升有多少。
或許，比之大部分同境界亡魂，應是要強上許多。
見藍色神通面板上再無其他內容，蘇靖揮手一揮將其關閉，就在這時，腦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忽然一下愣住。
“好像…沒有攻擊性的神通？”
蘇靖這才意識到他的攻擊方式大概還是會偏向近身搏擊，頓時臉色一黑，不由一嘆：“但愿怨力所凝聚的武器也能得到強度提升，不要一碰就碎便好。”
搖了搖頭，蘇靖這時抬起頭，透過碎石堆縫隙觀察了一下外界，發現此時正是夜間，隨即騰身飛起。
閉關這段時間，他對外界完全一無所知。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畢竟他現在離南坪村實在太近，中間還來了一只鯉魚妖。這幾日的情況，若是不能盡早打探一番，只怕會陷入不利境地。
蘇靖心念一動，接著，徑直朝著南坪村中飛去。
晚風輕拂，輕輕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抬頭，只見夜幕上，一輪圓月高掛于東邊的群星之間。
月光透過淡淡的霧氣，灑落在南坪村內。此時，就在村長家的小院內，卻是人頭攢動。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老村長坐在門前的光亮處，雙手拄著木杖，弓著腰，望向院子中竊竊私語的人群，面帶愁容。
這時，他握住木杖，敲了敲地面，人群隨之一靜。
“大家既然都在，就都說說該怎么辦吧？”老村長聲音沙啞，倒不如前幾日那般中氣十足，老當益壯。
院子里，村民們神色各異，看上去好像每個人都有話要說，卻又沒一個人開口。
遠處，蛙聲蟬鳴此起彼伏，點點螢火蟲隨著夜風翩躚起舞。
一只貍貓慵懶地趴在樹杈上用舌頭舔舐著黑色的毛發，而后抬起頭打了個哈欠，便縱身跳下，沒有發出一絲響動。
而在院子門口，大黑狗側身趴在地上，腹部高高隆起，耳朵一下一下輕輕跳動，像是聽見了什么聲響，陡然抬起頭，警覺地望向黑暗中。
立時，一只大肥田鼠領著兩三只小田鼠，唰一下，快速跑過田埂。
御風而來的蘇靖望了一眼院中的眾人，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后便遠遠地落在陰影之中。
上次大黑狗的事情記憶猶新，況且這次人數眾多，而那杜三或許也身處其中，蘇靖不想打草驚蛇，只得如此。
盡管離得遠了些，但是院中的情況卻是依舊能夠看清。
這時，見一直未有人出聲，按捺不住的水生騰地一下站起身，開口道：“村長，我還是建議讓大家暫時撤離！”
說完，他環顧一圈，望向其他村民，卻只見人群中僅有少數人似乎有所意動，而其余大部分人要么一臉猶疑，要么就是仿佛沒聽見一樣，無動于衷。
他臉色不由一下陰沉，雙手不由握拳于身前，聲音陡然一下提高。
“那妖怪要我們獻上兩個娃兒，不然就水淹村子！現在還不撤離，難道還要在這里等死嗎？”
蘇靖臉色一變，立時反應過來，在他閉關的這段時間內，那鯉魚也未曾閑著，竟是會要挾村民獻童子為食。
“也不是一定就會水淹嘛…”
人群中不知誰輕聲嘀咕了一句，水生聞言，冷笑一聲：“莫非…你們還真想獻上兩個娃兒？”
“那離開又能怎樣呢？我們的根可都在南坪村…”
“逃出去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就是，逃到外面還不是一樣得餓死…”
人群中一陣竊竊私語，老村長輕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神情疲憊地后仰，靠在竹椅的后背上，閉目沉思。
水生望著人群，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半晌，村民們的聲音漸漸小下去后，他這才開口繼續說道：“我們只是暫時撤離，只要等挨過這陣子…”
“那你怎么知道要等多久！”
“就是！那可是妖怪啊，活的比我們可久了！”
聞言，水生張了張嘴，最后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要等多久這樣的問題，這可不是他能決定的事。
“應該只要等兩三天就可以！”就在這時，一直坐在老村長身旁的阿犬，忽然一下站起身，“五哥已經去縣城找會降妖除魔的仙人去了，算時間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仙人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人群忽然一靜，齊齊望向阿犬，臉上帶著狐疑。
黑暗中躲藏著的蘇靖聞言則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沒有在人群中看到那小子的身影，原來是去搬救兵了。”
轉念又有一絲憂慮：“降妖除魔的仙人，到時候只怕我也須得小心啊。”
“我說的是真的，水生哥，六叔、三叔還有村長爺爺都可以作證！”阿犬望著眾人的眼神，想了想，補充道。
“哼，要是那小子跑了呢？”
人群中不知何處又傳來一聲質疑，聞言，原本對于撤離有些意動的人臉色立時一冷。
杜三坐在院子的角落里，整個人埋在黑暗之中，靜靜地望著交頭接耳的人群和拼命說服村民而有些焦躁的水生。
就在這時，他身軀陡然一怔，立即低下頭，雙目之中一片慘白。
“唔，這氣息，看來有個小家伙就躲在附近…桀桀桀…”
“什么！那個鬼…他又來了！”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