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稀罕,今晚居然是不錯的天氣。各種妖魔鬼怪都很安分,祥和的有點詭異。
只有在距離城市不遠處的荒郊野外有點熱鬧,從貓頭鷹的視角來看,那里萬籟俱寂好像有人影閃動。
......
冰冷的劍刃劃過夜幕,開封的鋼刀在月光下反射著乳白色的刃光,畫出一道美麗且致命的弧線。
但是它被一面綁在手腕上的小盾擋開,鋼鐵相互摩擦,灼熱的火星帶著鐵銹味迸射。熾熱的火點在空中彈跳。
接下來握劍的人撞了過去,一記肩部沖撞,金屬的肩甲狠狠的沒入了皮甲,震退的他連退幾步。
看起來這是個能喘口氣的契機,那么順便抽著空閑看看這些家伙。
握劍的那個是身披著暗紅色長袍的家伙,他帶著大號的金屬面具,有頭凌亂的棕紅色長發在暴露在外。
從外表看來是個中年男人,身材算不上魁梧。甚至還有點瘦弱,并不矮,就像是高高的麻桿立在地上。
他手里握著的是一把只有小臂長短的短刃,短刃的上面刻滿了奇怪的紋路,在月光下,看起來華麗又炫美。
這家伙的面前,是三個穿著皮甲的盜賊,一人流星錘配圓盾,一人扛著滿是利齒大刀,還有一個甩著一把長矛。
看向中年男人這邊,就只有他,還有他身后一直沒有動的人影,那個家伙看起來要更加纖弱,身高也只到他的胸口。斗篷蓋住了它的臉,立在不遠處,明明既然出現在這里就意味著跟這件事脫不了干系,但是卻像一個路過的家伙。
不過,她呆在那里不動彈的原因,不是因為什么很特別的理由,只是因為…她很害怕。
“父親…”她輕聲呻吟著說,聽到聲音就能知道這是一個少女,年齡并不大。她緊緊拉著袍子的邊緣,站在那里微微顫抖。
“沒事的,別怕啊。”中年男人咬著牙說,深吸一口氣,重新擺好架勢。
這個局勢對他相當的不利,他手中只有一把短刀,而且他本身也不是一個經常鍛煉的人,劇烈的活動讓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身體微微彎曲,好像把弓。一把隨時都能射出利劍的長弓。
但是敵人顯然并不急著進攻,用流星錘的家伙甩著手中的錘頭緩緩的前移,其他兩個人緩緩的調整自己的位置。
不管多好的弓都沒法一直拉著,他們這是在拖時間。
很簡單的戰術,只需要耗下去,死的一定是那個單打獨斗的家伙。
該死,他們不該是強盜嗎?是強盜的話為什么會這么麻煩?中年人啐了口痰到地上,痰里混著血,他受傷了,他擋住那把大刀的同時,傳來巨力震裂了他的內臟。
這里明明離最近的城市也不過幾公里遠,就算不騎馬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腳程,該死,他們不怕巡視的衛兵嗎?
中年男人這樣想著,然后抽出了一只手,偷偷的伸向身后。
單手離刀的瞬間,握著長矛的家伙抓住了機會,直刺向他的眉心。極狠的一記刺擊,槍鋒極其銳利,寒芒一閃而過,破空的聲音如同撕破絲錦,想必能很輕松的貫穿人的身體。
可是那個家伙的長槍停在半路上,隨后觸電般的被彈開…不,居然是被打的倒飛了幾米!
他勉強站住,踉踉蹌蹌的后退兩步,張了張嘴吐口血,用長矛撐著才沒倒下。
轟鳴聲同步發出,震得所有人腦子一陣疼痛。
中年男人的手中,握著一把古銅色的手槍。槍身上有著考究的雕花,看起來是把相當厚重的手槍。
現在的槍口冒著徐徐白煙,剛才就是它噴吐的彈丸擊退了對手。
下一刻剩下的兩人幾乎同時揮著武器向前。武器射著致命的寒光,他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這火槍是出自奈德拉的武器,那是一個充斥著煉金術的蒸汽城市,也只有那里能做出這樣精巧的武器。
那也是唯一需要忌憚的武器,順帶一提,這種短火槍是前填裝式的。不是連發的想要換彈就需要時間,可是他們會給他換彈的時間嗎?
但是還有一個人動了。和他們一起動的是后面那個裹著袍子的少女,她竟然沖了上來,而且快的匪夷所思。她揮舞著自己的左臂應向了刀刃,完全不懼鋒利的刀刃。
那袍子被她的大動作震得在空中飛散,隱藏著的東西終于暴露出來。
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那柄大刀居然被切斷,斷口如此的整齊。而他卻被接下來一擊飛踢給踹飛,少女借力旋轉身體,膝擊另外的家伙。
那家伙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了,連忙舉起盾格擋,但是手臂處傳來的痛感還是逼的他連連后退。
少女這才停了下來,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站在了中年男人的前面,身上的斗篷在剛才的碰撞中被撕碎,修長的黑刃在微光下射著寒光。
看到這幕的人都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面前的這個家伙實在是太過令人感到驚恐。
那是張人偶般精致的臉蛋,那張完美無缺的臉上,緩緩的爬了紅色的花紋。花紋蔓延到一只眼睛后,半個左瞳都變成了詭異的暗紫色,不過沒等多看,淡綠色的頭發就垂下來蓋住了左半張臉。
女孩的年齡估計在十六左右,亭亭玉立。
她并沒有左手臂,左臂的手肘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精巧的機械的結構,齒輪微微轉動,上頭固定著一把黑色的利刃。
“煉金人偶?”手持著長矛的家伙擦了擦嘴角的血后,壓低聲音詢問同伴。
彈丸并沒有對他造成致命傷害,它被皮甲擋住,金屬鑲在上面。皮甲看起來并不像是尋常貨色,不過這不該出現在強盜身上。
這便是火槍沒有取代弓箭的原因,威力一向是它的詬病,就連內鑲鋼板的皮甲都打不穿,更別提傷到那些皮膚厚的如同鋼筋的魔物了。
也就是煉金術師,或者機械師那種沒有受過太多訓練的人會持有這種武器。這多多少少能起到一點防身的作用。
“應該…但是為什么…她好像是活的。”正面拿著流星錘的那個面摟一絲驚恐,不過迅速的震靜下來,從腰間的布袋里取出一個藥丸塞進嘴里。
其他兩人見狀也同樣吃下了藥丸,緩緩的散開,包圍住那兩人。
本來他們也知道打劫的不過是一個煉金術師,煉金術師帶著個戰斗人偶沒什么可奇怪的,不至于因此而驚慌。
而且本來這個人偶也是他們的目標。
他們服下的藥物能活化自己的身體,是巫師們制作的東西,價格不菲,原本并沒打算食用。但是現在看來,這并不是節省的時候。
巫師們靠著各種各樣的珍獸稀草用大鍋煮出來的藥物,吃下去效果立桿見影。可以看到他們三人身上都浮現出淡淡的紅色,身體的溫度升高,心跳加快,將熱燙的血從心臟泵向身體的各個角落。
僅僅是短短幾秒,他們的危險等級就又上了一個檔次。
“你上來干什么?”中年男人看著面前擋在自己的家伙,看起來有點著急的說。
“我…我害怕你受傷。”那個忽然過來的少女低著頭,看著地面,好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我希望能多多少少的幫些忙。”
短短的時間里她的瞳孔顏色還是慢慢的變淡,重新變回有點柔弱的栗色。花紋退散,把更多的面積歸還給漂亮的臉蛋。
然后便是死寂,許久兩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那你沒受傷吧?”中年男人快速的裝填彈藥,看著面前的家伙,深吸了一口氣:“小心點,他們不是普通強盜。”
“我會的。”少女深吸幾口氣,看樣子是在平穩呼吸,她的身體微微顫抖,看起來還是有點害怕,看起來好像剛才那一連串的驚人動作并不是她做的。
她重新回到了剛才的狀態,紋路生長瞳孔變色,氣息在瞬間間天翻地覆。
接下來就是一陣吟唱的聲音讓他們兩人同時一愣,下意識的跳開閃避。
熾熱的火流席卷而來,灼熱的火星幾乎是擦著他們劃過,甚至點著了斗篷。
而他們之前站著的地方,就連石頭都被烤成了焦黑色。
這道火流消失的跟出現一樣快,就像是一直侍機而動的響尾蛇,當沒有撲到獵物后只能溜走。
“他娘的,還有會咒術的?”中年男人震驚的罵了句臟話,趕忙撲滅了自己身上的火苗后目視那個釋放了火流的家伙。
咒術是一種靠著詠唱就可以引動元素達到神奇效果的能力,想要學習可謂是相當困難。但是一旦學成,那么就會變成對戰中相當棘手的家伙。
那是武器被女孩砍斷的人,他手中的半截斷刀變成了赤紅色,好像在高溫的烘烤下即將化作鐵水一般。
他現在的樣子奇怪,他從自己腰間的挎包里取出一本小冊子,飛速的翻閱起來,嘴里絮絮叨叨的好像在說些什么。
這是在詠頌咒語。
少女在這一刻已經沖了上去,她前腳踏在地上,輕盈的就像是貓。快的在空中只留下一道殘影,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柄刀,揮刀砍向那個會咒術的家伙。
但是鐵青色的弧線正甩向少女,剛好卡在她的必經之路上。那可是流星錘的鐵制錘頭,可以想見當它命中女孩后會有什么樣的慘烈場面。
可是隨著一聲爆響,錘頭居然被彈開了。中年人居然拿槍擊中了錘頭,子彈命中錘頭的瞬間就被撞碎。碎掉的金屬在空中四散飛揚,看起來瑩瑩點點的就像是從天上散落下的星塵。
但是錘頭也被震開,少女順利的突進到拿刀的強盜身邊,揮起左臂從他的右肩向下切砍,對方顯然沒料到襲擊來的如此之快。
咒術的詠唱被打斷,倉促間想要揮舞著半截斷刀格擋,但是那把鋒利的黑刃在切開斷刀后,仍在他的身上留下巨大的傷口。
鮮紅色的血液從傷口噴涌而出,但那只是一瞬。因為那家伙居然在受傷后還能跳開,在地上打了個滾后半伏在地上,看著面前半邊都被血染紅的女孩。
那家伙如今真像個惡鬼,明明有著瓷娃娃一樣漂亮的臉,但是渾身的血表示這家伙是個狠毒的惡鬼。
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驚恐,好像受傷的是她,她緩緩的后退兩步,大口的喘氣。
那可怕的表情在漸上的瞬間就沒了,轉為了受驚般孩子才有的表情。
這家伙是沒殺過人嗎?受傷的強盜吐了血,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看著這個奇怪的女孩。
那個藥物讓他的血在噴涌后的瞬間暫時止住了傷口,像是用膠水把傷口黏上一樣,不至于讓他失血而死。
但是毫無疑問他已經很虛弱了,只差一下,他就會死。
可是這個家伙卻看著少女的眼睛很是疑惑。
這是不應該的,煉金人偶是那些手無搏雞之力的煉金術師拿來保命的傀儡,一般來說都是僅靠著煉金矩陣來運行,不該會出現情緒這種會影響行動和判斷的事情。
只不過她并沒有補刀的意思,好像打算放過他一樣。何止沒有補刀的意思,她看起來有點發抖,止不住的哆嗦。
他的伙伴抓住了這個機會,縱身一躍,鋒芒指向了少女。
眼看著長矛就這么刺了過來,女孩只是默默的對著抬起了自己的左臂,將刃口對準那個家伙。但是當它戳到她左臂上的利刃時,居然就被這么切開了,連著是整個人的破碎。而身體在斷掉的瞬間,被藥物強化過的心臟幾乎將全身的血都泵了出來。
緊接著那隨后就是一聲慘叫聲,但是卻不是那個化作兩節摔在地上的家伙發出的慘叫聲,而是女孩的。
少女跌跌撞撞的后退,瞳孔因為驚恐而鎖的很小。看起來她的精神在這一刻已經瀕臨崩潰,她的嘴微微顫動,在用著奇小的聲音重復著對不起。
她渾身都是血,那些血濺滿了她的全身,原本暗紅色的斗篷變成了詭異妖艷的鮮紅色,令她就像是一個惡鬼。
而她剛才的行動,也的確像是一個惡鬼,快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極其鋒利左小臂,明明按照她的能力,轉瞬間就能把在場的人全都切成兩半。
然而看起來她是所有人中,最害怕的一個。
“蕾蒂,別怕啊,沒事的,沒事的啊。”那個中年男人顯然也被自己女兒的狀態嚇到了,趕忙箭步向前,揮刀趕走想要趁機襲擊的家伙,想安慰自己受驚的女兒。
“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她輕聲嘟囔,然后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對,對不起,我不是…”
她沒能說出下半句,她的瞳孔再次因為驚恐而收縮。
因為那個中年男人的腦袋在他面前被箭刺穿,在無聲無息之間,有人襲擊了他。
那群家伙居然還有同伙!看起來他一直在周圍,直到此時才射出自己的箭。
原本中年男人應該能察覺并躲開,但是女兒的哭泣讓他一時間沒有來得及思考。
這根箭直接貫穿了中年男人的太陽穴,對大腦的損傷讓他連呻吟都來不及發出就倒在了地上,斷絕了所有活著的氣息。
蕾蒂呆愣在那里,太陽穴被貫穿后,那根沾血的劍就差一個手掌的距離就也穿入了她的腦袋,她臉上熱乎乎的,那是粘稠又腥臭的血。
沒等少女悲傷,她就聽到腦后轟隆一聲,仰面倒在地上,連聲音都沒發出。血把她的頭發染紅,直到把她整個腦袋都浸沒在血泊中。
緊接著又是一陣令她渾身顫抖的疼痛,一把尖刀從她的后肩刺入,將她釘在地上。
這個叫蕾蒂的女孩死死的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結局,遠處小跑過來一個握著長弓的家伙,似乎在對著這邊喊著什么。
好像是在說“有人來了。”
的確,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是應該被察覺了。
然后那些家伙迅速的撲向中年人的尸體,將他的錢袋,刀子,還有垮在腰間的背包以及一切值錢的東西都裝進自己的袋子里后,看向了自己。
“沒時間把那個人偶帶上了。”看起來他很是不爽,跑過去飛起一腳踹在女孩肚子上,疼的蕾蒂蜷縮了起來。
“她的左臂的刀拆了帶走,應該是稀有金屬的,是個好東西。”被砍傷的人掙扎著爬起來,啐了口痰后對著朋友嚷嚷。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人從腰間取出折刀,熟練的撬開左臂斷口處連接刀刃的機括,將那把縫韌的武器掰下后匆忙離去。
片刻后,這里就只剩下月亮,星空,荒野,還有兩具尸體和一個在地上掙扎的女孩。
蕾蒂感覺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一點點的爬向父親。
本來應該是一次不錯的旅行的,她父親說過這會是一場值得回憶的旅程的。
但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的怯懦,這場旅途就要畫上句號了。
可是…明明才剛剛得到這具身體不久,就又要失去它了。
“我還…我還不想死啊。”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眶里蓄滿了淚水,然后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但是她沒有成功,那把刀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大的創口,血流出的同時帶走了她最后的力量,直到她連呻吟聲都快發不出來了。
忽然,蕾蒂好像感覺到周圍有點吵鬧,好像周圍有人。
她扭過頭來,因為失血而變得重影的視覺中,隱隱約約看到前面有個人。
蕾蒂張了張嘴,但是一口血漫了上來,她的聲帶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但是那個家伙好像在跟誰交談,她看不清那家伙的臉。
直到她咳出來堵在喉嚨的血,才用極其輕的聲音呻吟著。
“救救我。”她輕聲說:“我還…不想死。”
說完后,最后一點力氣也消失殆盡,陷入了昏迷。
但是在失去意識的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