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此界(七)
橋的最中間站著一個消瘦的傀儡男孩，他靜靜地看向寧霄等人這邊，眼神像是一個孤獨的幽魂。
醇光有所觸動，向前走了一步，旃檀抓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他繼續靠近。
“等等吧。”寧霄道，“看看他夜里還會不會出現，只要他出現，我們應該還會問得到答案。”
接下來的一整夜，他們就跟橋上的那傀儡男孩遙遙相望，那男孩不靠近也不遠離，不聲不響，只會在有人看向他的時候，默默地躬身行禮，跟醇光有些相似。
醇光也是一整夜都在看著那男孩，一番若有所思的模樣。
后半夜的時候，橋上飛過一只白鷺，白鷺在寧霄的面前拋下一張黃色的信箋，寧霄打開，看到那上面寫了一行字，仍舊是用的“二分一”寫法。
這上面的卻是：“若還有其他的守衛攔路，答案你們只能自己想了，不要忽視那些看起來十分純良無害的傀儡。”
寧霄在心里罵了那人一句，隨手把信箋燒了，看來等不到白來的答案，只能準備第二早上就去問問那傀儡。
劉大川上前問道：“有答案了嗎？”
“沒有，這里的答案只能讓我們自己想。”
劉大川使勁撓了撓頭，道：“那我們要不要換條路，只有一次機會的話，實在是太難了，要是回答是否那種題倒還是好，但如果要我們回答其他的，我估計我們是九死一生了。”
喬戣取了杯茶，鯨吞牛飲地灌了下去，看得左汀稚倒抽了一口氣。
“那就試試，回頭是回不去了，你們回頭看看，背后是什么。”
“背后？”劉大川詫異地轉頭，一眼望去，竟看見背后是一片巨大的血霧，他們之前走過的那些傀儡早已不復存在。
那血霧正在緩緩地向前推進，眾人頓時毛骨悚然，喬戣靜靜道：“最遲三，我們若是過不了橋，只能被這血霧吞沒，你們是想試試，還是直接等死？”
“試試唄，反正走到了這一步，我也就沒想到能活著回去，怕什么。”左汀稚淺笑道。
寧霄道：“那就休息一夜吧，明早上我們過橋。”
第二早上，橋上守路的傀儡男孩，仍舊維持著昨夜的姿勢，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們。
寧霄讓其他人都在遠處等著，自己一個人先上前去了，過了一會，醇光卻踢踏著腳步，跑到了他的身邊來。
旃檀就跟在醇光的身后，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只好催促道：“快點去問，這答案我們不定知道。”
寧霄再上前兩步，忽然發現這傀儡男孩有些古怪，這傀儡男孩的身上皺皺巴巴，原來竟是披了一張人皮！而他原本應該是眼珠的地方，竟是一片漆黑，空無一物。
寧霄走到這男孩面前去時，那男孩仍舊是一躬身，很快開口道：“我已經被傀儡工匠制造出來三百年了，這三百年前，我的第一百年被缺做真正的孩子領了回去，滿是歡喜，第二百年被關在水下，幾乎爛盡了，第三百年，我被人救出來，卻被人推到了前線去。”
這傀儡沉默了一刻，問道：“請問我此刻披上人皮，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寧霄聽到這摸不到頭腦的問題，愕然了一瞬。
這傀儡男孩完這些之后，開始自顧自地哼著叛軍的歌。
寧霄想了片刻，剛要開口，醇光低聲道：“他似乎想要披上人皮，回到他原本的家鄭”
那傀儡男孩抬著頭，看了一眼醇光道：“你是傀儡，你不能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就換一個問題吧。你在第一個一百年，常常聽你們起‘兼愛’，但是所謂的‘兼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醇光的嘴動了動，看向寧霄。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在此時此刻，卻變得無比復雜，所謂兼愛指的是什么，兼愛一家、一國、一個領域還是這整個世界？
“兼愛是......是個笑話。”寧霄最終道。
傀儡男孩抬起了沉重的頭，歪了一下腦袋，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樣。
“最準確的答案不是這個，不過，也算你對了。”他往旁邊走了走，讓開了身后的路。
風吹過橋上，他的衣袖當中鼓蕩著風，早已金朽爛的衣襟在風中輕輕漂浮著，他像是搖搖欲墜一樣。
寧霄輕聲道了一聲謝，對著身后招了招手，身后眾人迅速向著這邊跑來。
但是在下一瞬間，他們腳下的玉石板忽然全部坍塌了，所有在奔跑的人都往下墜去。
傀儡男孩低聲道：“但是對不起，我不相信你們，這里不能被你們接管。”
寧霄仰面向下墜去的時候，看到那傀儡男孩抓住醇光的袖子，醇光奮力向前掙扎著，唯一留在橋上的只剩醇光了。
而后，醇光忽而轉頭打了那男孩一拳，向著橋下跳了下來。
寧霄念動咒語，減緩了所有人下墜的速度，但是他已經漸漸看不到其他人所處的位置了。
他的面前逐漸變成了一片黑暗，只聽到凄厲的鳥叫聲縈繞著整個峽谷。
他試圖找到一個落腳點停下來，但無論往哪個方向，都找不到可以伸手抓住的東西，他的心中充斥著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聽到了水聲，不久之后，他落入水中，砸出了一片巨大的水花。
寧霄靠著夜明珠的亮光向著岸邊游去，再細看這河中一眼，根本不見其他人，而這河中也滿是巨大的石塊，如果剛剛不是他運氣好，必然已經是粉身碎骨。
寧霄等了很久，都不再見其他人來到。
頭頂已不見玉橋，而四處都是極高的巖壁，不知有什么辦法能重新回去。
寧霄正要去找其他人，忽然看到河中飄過一堆東西，他想也不想，平水中把東西撈出來，借著夜明珠的光芒一看，這正是傀儡醇光的身軀，唯獨腦袋不見了。
寧霄心急火燎，想順著河往上去看看，背后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仿佛有異獸出沒。
有人在他背后冷笑了一聲。
寧霄回頭，驀然看到了滿臉是血的凌姬。
“寧霄，你也有今啊，我還以為你們姓宮的人，永遠不會淪落到我這個地步呢。”166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