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跳下去之后,重寧曲念也跟了過來,不過最讓人感到意外的卻是焦信,這個老頭什么都怕,卻在此時此刻選擇跟過來。
他驚懼地閉著眼,從云端墜落下去,卻開口對寧天霄大聲說道:“年輕人!你真是個沒良心的家伙!人要信守承諾的啊!說好要帶我去見他們呢!”
寧天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們就這么無邊無際地墜落下去,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只是速度越來越慢,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的腳終于接觸到了地面。
面前是一棵巨大的白樹,樹上結滿了霜花,無數霜花正從樹上緩緩地墜落,落在面前的池中,一頭身上冒著黑色異火的獸守在樹的旁邊,看到他們到達此地之后,用人的語言低聲說道:“你們等的人來了。”
寧天霄緩緩向前走去,在樹下看到了一個老人,那老人正在白石棋盤上下棋,他抬起頭微笑著看向寧天霄,寧天霄看到他左眼當中全是黑色的眼仁,另一只眼卻是如常。
“我應該叫你寧天霄,還是宮止?”
“寧天霄。”
“那么,寧天霄,坐下吧。”
寧天霄在他對面坐下,老人手中拿著一顆棋子,寧天霄道:“我應該叫你什么?宮相呈,還是孔靜臣?”
“宮相呈。”他道,“看來你找到了我留下的東西,否則那只名為醇光的小傀儡也會跟過來,是他告訴你們孔靜臣的事情嗎?”
“是。”
“其實孔靜臣也不過是我所制的傀儡而已,那宴中最多曾有我所制的十七個傀儡,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惟妙惟肖。”
“既然你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為何還需要等待我前來?”
宮相呈把棋子落在桌上,說道:“因為我的一只眼中,看到了你。”
宮相呈指著的是自己那只純黑色的眼球。
寧天霄靜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我出生的時候,這只眼就與常人有異,所以大部分人都以為我是瞎子,但我這只眼中卻能看到未來的景象。不,與其說是未來,不如說,這只眼中的景象,一直在暗中給我指引,我在這眼中看到了主神來接我的車馬,看到了主神在與我討論計算之術之后,卻暗中商討如何毀掉現今的世界。也看到了你。”
“你看到的是宮止還是寧天霄?”
“是你,寧天霄。”
寧天霄默然。
“隨后的那些年中,我通過那些傀儡發現了主神的不足之處,雖然他們擅長詭辯,卻并不夠聰明,他們一直在嘗試著吸納我們的智慧,然后緩慢地改造整個世界和所有的領域。”
“而我也在后來被他們所拋棄,他們自以為已經完全學到了我的計算之術,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在跟喬息箋策劃這一場巨大的反叛。然后,傀儡代替我們占領了這個地方。你們應該在路上見到過孔靜臣了吧?”
“孔靜臣?”劉大川叫道,“那老酒鬼傀儡就是孔靜臣?”
“應該沒錯了,他身為被制造出來的高等傀儡,擁有一部分的意識,如同醇光一樣。”
寧天霄道:“他已經死在了路上。”
“我知道,等到他完成任務,也就是他的性命終極的時候了。在這里反叛之后的第三年,傀儡大軍終于攻破了主神所在的殿堂,那三位主神試圖對我出手,可是他們發現他們贏不了我。而且那時候,是喬息箋兩人死后的第十年,他們身邊再也沒有其他人能對他們援手,當他們發現那些素日忠心耿耿的傀儡都開始對他們揮刀相向的時候,除了驚慌失措,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寧天霄內心略有疑惑,但是看到宮相呈面上的微笑,只是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可是就在我要成功殺了他們的時候,他們竟然從神殿當中令自己下沉到海底深處,就是從那個時候,領域的墜落開始加快。你知道領域吧?”
“知道。”
“原本領域就是他們不完美的作品,他們在下沉之后,期望在某一日領域完全墜亡、世界隕落之后,重新喚醒他們的意志。”
“但是——埋酒坡中聚集的領主是怎么回事?”
“那些派出去的馬車也是我的人,我把那些領主聚集起來,在將來世界重構之后,這些領主,就是我們第一批維衡者,你們是這么叫領主手下的人吧?”
寧天霄沉默了片刻,又問道:“你的目的。”
寧天霄這句話問得十分尖銳,但宮相呈沒有生氣:“我的目的——重構整個世界,但是他們三人沉落下去的時候,竟然聯手詛咒我,令我再也無法用咒,因此孩子,我在等你,宮姓之人的到來,你是這里的救世者。”
“為什么不是宮染,為什么不是宮止,偏偏是我?”
“宮染雖然是個很有天分的孩子,但她實在是太過心軟,我們要拯救大部分的人,就只能犧牲一部分的人,宮染小時候,我曾問過她一個問題,我問她在眾生和宮氏之間選擇何者,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宮氏。”
“她的死,是你所造成的嗎?”
“你懷疑是我想要放棄宮染,因此命人殺了她?”
“我有理由這樣懷疑。”
宮相呈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我這些年雖然放棄了無數同伴,卻不至于要殘殺族中的孩子,宮染的死確實是個意外。”
寧天霄聽到宮相呈的回答,忽然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因為他所了解到的宮相呈,一直是個好人,是個慈祥且無奈的老頭,若是聽到宮染為他所殺,那么,他也許就會懷疑,宮止的死是不是也在他的計算之中。
若是能夠早早判定他人的生死,卻還如此鎮定的宮姓長輩,實在是可怕啊。
宮相呈看寧天霄神色,道:“我知道后來族中又出現了一個天才,名為宮止,而你,則是由宮止所來的人。不過,我一直沒有機會回去見宮止一次,聽到他死去的消息,我十分遺憾。”
“那么,您這么多年都在此地,是為了何事呢?”
“為了等待他們醒來。”宮相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