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川的入口是睡龍淵那條河的支流,因為埋酒坡的禍事,此時淅川唯見小舟漂浮,卻不見人影。
劉大川當年曾吹噓自己駕船過了嘉陵江最險的一段,于是這一日撐船的工作,自然也交給了他。
劉大川耷拉著一張臉:“不是吧,師父,師姐,我們才剛剛見面,你們就這么不當人?”
“我可是記得你當年唾沫星子都噴得老高了,駕這么一艘小船對你而言,有什么難度?”
劉大川大嘆了一口氣,焦信給了他一些吃的,劉大川把吃的塞嘴里,撐著船離了岸。
淅川始途風景的確很美,路邊的石塊色如翡翠,銀白色的小魚游戲水下,水中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散發出奇怪的氣味。
喬戣湊上去嗅了嗅,道:“當年此中居有魚人一族,此族上人下魚,族中之人皆十分美貌,只是長了一條魚尾,終究不算是人。這花不知何時出現在此地,魚人采食此花,就能夠變成三晝夜的人,只是蛻變的第一夜會十分痛苦,且常常有魚人因此喪命。但他們族中還是禁之不絕。”
左汀稚小心翼翼地撕下一片花瓣來,想塞進嘴里去嘗一嘗,卻被霜雀一巴掌拍掉了,左汀稚一笑道:“我就是試試。”
“后來呢?”焦信問道。
“后來此地的魚人寧愿忍受極大的痛苦也要上岸去做人,又因為貪戀人的身份,不愿返回,有時卻被人抓住把柄,當做妖物囚禁或者打死,這么多年過去,剩下的魚人,大多都潛入了極深的水下生活了吧。”
劉大川搖了搖頭:“做人有什么好?我看呂霜和他表大伯不也過得十分快活?”
“呂霜和他表大伯......”喬戣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劉大川嘿嘿一笑:“師姐,說點別的吧。”
“對了,自我們分散那日,你們是如何來到此地的?”
“我一路沿著紅橋往前走,就找到了那座塔,后來在塔附近睡了一覺,有個女的硬說我是奸細,我把她打暈了跑了,后來又找了幾個看起來像是人模人樣的人跟著,就跟你聯系上了,再后來,那幾個人想要搶我的東西,我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打暈了,搶了他們的吊墜走了,又跟著幾個人到了睡龍淵去,想去問路,結果不知說了什么,被一條龍關起來了,再后來,師姐就來了。”
言淳道:“我也是順著橋向前走,后來在塔附近休息了一夜,就來到了這里,后來是喬戣找到了我,我們這一路一直同行。”
“我跟他們差不多。”喬戣道,“只是到塔下的第一夜,去見了鹿林一面。”
寧天霄點了點頭。
重寧又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埋酒坡附近了。”
“看來是被人盯上了。”喬戣道,“對了,凌姬也在埋酒坡城中,我們見了一面,她可能仍在等城中的馬車。”
寧天霄問道:“凌姬?”
“嗯,她對我耀武揚威了一陣。她來得比我們晚些,應該也不是獨自一人前來,但是我沒有看到她身邊的人,我跟蹤了一陣,被她甩掉了。”喬戣說道。
寧天霄摸了摸鼻尖,不知要不要把密道當中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此事最好告訴喬戣,但他又隱隱覺得,此事不可說。
因為他在之后回憶起這個人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人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仿佛在很久之前就跟他見過。
寧天霄心思沉沉地靠在船上,此時正是順流而行,劉大川也坐下來,跟一旁的左汀稚高談闊論。
左汀稚所言的事情半是虛無縹緲的,又可能是編造來的,再加上他那一張舌燦蓮花的嘴,即使是一件被狗追這樣的小事情,也能被他講述得驚現異常,如在目前。
此時左汀稚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連醇光也忍不住側過頭去聽。
旃檀卻來到寧天霄身邊,問道:“怎么,有心事?你那天從密道回來之后,就變得不太對勁了。”
“作為真言獸,我隱隱約約......”
“那么,對方究竟是誰呢?我又是誰?”寧天霄隨手從河中拔下一株野草,放在鼻尖嗅了嗅道:“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刻開始,我就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如今我已經滿身疲憊。”
旃檀道:“寧天霄,你莫要看清了你自己,否則主人也不會跟你定下契,她也不會因此而死,這么多年,也曾出現其他人想要跟主人合作,卻都被她拒絕了,她既要跟你合作,你可以好好估量一下你自己的實力。”
寧天霄沉默了片刻,揮走了停在臉上的一只蜻蜓,道:“知道了,我會繼續打起精神來的。”
“不過這次我沒想到,替主人報仇的竟然會是神使。哼。”旃檀抱臂靠在船上。
河上已是半片斜陽,金波耀目,銀色的小魚穿梭期間,再往前走,兩岸已是一片高大的蘆葦地,前方更是漸趨荒蕪。
夕陽落下去之后,焦信弄了點吃的給他們,很快抱著雙臂蜷縮在一旁睡著了。
重寧跟言淳談起以前的事情,左汀稚則是纏著喬戣問東問西,但喬戣沒有什么好臉色。
夜風起時,寧天霄也睡了,旃檀接替劉大川,讓劉大川去休息了一陣,讓船先在河上四處飄著。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清晨時分,焦信已經在給他們準備吃的,老頭弄完了吃的,趴在船沿上看了一陣,忽然大聲吆喝道:“天不是已經亮了嗎?”
喬戣一個激靈醒了,她順著焦信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見湖中的水已經全部變成了黑色。
旃檀也撲出船艙來看了一眼,臉色一沉。
寧天霄隨后跟了出來,看著船下,大吼一聲:“左汀稚!出來!”
左汀稚慌里慌張地從船艙里跑出來,頭發還沒來記得束起:“怎么了,大聲嚷嚷什么,見鬼了啊?”
寧天霄沉聲道:“你看船下。”
河水是黑色的,但是細細一看,其實這黑色的河水當中,正流竄著無數細小的黑蛇,左汀稚霍然道:“昨天我那個便宜哥哥死了沒?”
寧天霄搖頭表示不清楚。
左汀稚斜著嘴角冷笑了一聲:“迦修真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