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檀等人沖下來的時候,客棧已經搖搖欲墜,老板娘的身影早已經在街頭消失了,黑衣女人指揮著他們躲在客棧的角落里。
客棧的上半部分發出了吱嘎一聲響,隨即緩緩地攔腰折斷,倒在了地上,砸塌了附近的樹和房子。
黑影不敢靠近黑衣女人和重寧,呆在他們身邊暫時無虞,這么想來,重寧和左汀稚之間,似乎也有些血緣上的關系。
確認那些黑影不敢進來之后,重寧抱臂打量了黑衣女人一陣,忽然開口問道:“你是當年......?”
“是的,按理來說,您還是我的老祖宗,你們可以叫我曲念,這是我以往的名字。”
“我想起來了,你一直留在此地?”
“不,我在多個領域之間流竄,我當年拒不承認我所殺為人,他們至今無法將我定罪,因此我得以茍活。”
重寧嘆息了一聲:“這次又回到這里做什么呢?”
“為了當年的恥辱。您又為何回來呢?”
“我已過了贖罪的年限,卻無人去解放我,因此我算是回來問罪的。”重寧微微一笑。
曲念忽然喑啞地一笑:“他們會認罪嗎?”
重寧沒有回答,沒有人知道他們又會定出什么樣的罪名。
左汀稚斜著嘴角笑道:“那我們要聯手嗎?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姑奶奶,還有姑姑故奶奶,此時我們應該放下成見。”
“不。”曲念說道,“我們是為了申辯而來,他們卻是來屠戮的。”
重寧也是冷冷一笑:“到時候,率先開始屠戮的人,倒是可能變成你們。”
曲念卻道:“等此地的事情結束,我們就分道而行吧,究竟是繼續依靠他們,還是讓他們痛痛快快地死了,就看我們的造化了。”
重寧不無諷刺地說道:“你覺得他們會被你們擺布么?”
寧天霄忽然笑了一聲:“我看所謂遴選元一的事情,根本就是騙局,他們是想要毀掉這一切重新開始。”
左汀稚瞇眼琢磨著,霜雀忽然問道:“你說什么?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世界上根本不需要兩對元一。”寧天霄微笑著說道,“元一原本就是一對完美的存在。”
左汀稚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形似癲狂,周圍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忽然,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所以我們都被耍了?”
曲念遲疑片刻,問道:“你說的......”
“你們自己可以分辨,剩下的我也不必多說,兩位元一近日有可能已經回到了此地。”
左汀稚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傷心,他咬牙切齒地問道:“所以你告訴我,過了這么久,他都是在耍我們?憑什么?!”
霜雀抓住左汀稚的手,左汀稚已經狀若瘋癲,唯一冷靜的只有蕭殺。
蕭殺忽然說道:“那我就殺了他們。”
左汀稚一怔,哈哈大笑道:“對!那就殺了他們!殺殺了他們!讓他們去死!我可不是他們的玩具!”
“汀稚!你先冷靜一點!”曲念說道。
“難道還會有其他的答案么?”重寧說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曲念,我們對他們而言只是些怪物啊,如果他們在乎我們這些怪物,會讓我們等到現在嗎?”
曲念冷笑了一聲:“可是脫離了他們,我們根本就活不下來啊,他們是他們的創造物、附屬品。”
左汀稚眼中閃爍著冷笑,霜雀不無擔心地抓著他的手。
左汀稚低頭片刻,再抬頭懶洋洋地一笑:“走一步算一步,若是真的有人想讓我死,我就對他們動手的,活下來對我們而言就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蕭殺的臉上帶著跟他年齡絕不相符的沉默,但是左汀稚的意志對他而言,就是絕對的命令。
所有人都開始沉默不言,沒有人再說話。
街頭不時傳來慘叫,黑影在街頭瘋狂地殺人,而幕后主謀迦修依舊沒有出現。
重寧問道:“他們會殺到什么時候?”
“不清楚,或許會等到這座城被其他人接管,這里的老板娘都已經叛變了,不知還有多少人已經被他收買。”
“迦修做這一切是想干什么?”
曲念遙望著遠處,再也沒有回答。
下午城門被人打開,城中的人已經死傷大半,迦修入主埋酒坡,仔細一看,城中竟然有數百人早已被他收買,這些人掌握著埋酒坡城中各處的命脈,有的是商賈,有的是官員。
唯有主神忠心的走狗們還在城東負隅頑抗,他們占據了一間大廟,跟城中的和尚一起,抵御著這些黑影的吞噬。
老板娘離開之后又回來過一次,看到他們還在此處避難,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取出了自己的東西之后,說道:“馬車不會來了,你們找個機會離開這里吧。”
她說這句話時臉上煥發著光彩,似乎覺得自己在不久之后肯定能跟自己的兒子見面。
趙殿下左汀稚卻說自己不會離開這里,雖然極少見到左汀稚這么嚴肅的表情,但看起來,應該是真的。
再說左汀稚等人有曲念的保護,應該不會出什么事。
迦修的重重黑影掠過街頭,每當他們想要鉆入客棧的時候,都會被曲念或者重寧擋住,迦修的人馬又順著街頭盤查,盤查到此地時,曲念露了一下面,迦修派人來請她過去。
曲念想了想,囑咐了一下左汀稚,讓他們跟著重寧,決定獨自前去。
客棧當中悄無人聲,不知過了多久,焦信的肚子咕咕大叫,他才小心地問道:“我們是該留在這里,還是趕緊逃命去?”
“等我姑奶奶回來好了。”
重寧卻道:“我建議繼續留在這里,埋酒坡這里不是沒有發生過叛亂。”
“既然來了埋酒坡,就繼續留在這里。”寧天霄說道,“那些主神,總不會是連這些叛亂也處理不了的廢物吧?”
左汀稚聽聞這句,也朗聲大笑道:“有理!有理!他們若是一些廢物,還有什么資格高居九天之上?”
寧天霄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問道:“宮相呈的記載中曾稱,有人因自己的祖宗犯了罪而受罰,重寧,你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