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有人來給他們送吃的,還是那面容兇狠的老太婆,老太婆放下了飯之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寧天霄在她身后道了一聲謝,從行李里拿出了冷干糧,吃了兩口。
焦信看了一眼飯菜,咽了口唾沫,用筷子翻了幾下,也啃起了冷干糧來。
這個村子里還是沒有年輕人回來,住在這里的好像只有老人。
過了一會,焦信說要去井邊打水先出去,不久之后,寧天霄聽到了一聲尖叫。
寧天霄從屋子里沖了出去,周圍的房子里,探出了幾顆人頭來,不過那些人的臉上,大部分都帶著不耐煩的表情。
井中竟然坐著一個矮小的老太婆,老太婆抬起頭來,慢條斯理地說道:“一顆珍珠一桶水,成色好的可以換兩桶。”
只有一個老頭不情不愿地走了出來,往井里扔了一顆珍珠,井中的老太婆波瀾不驚地說道:“一桶水。”
焦信提著水桶的時候,依然驚魂未定,老頭不情愿地解釋道:“這是我們這里的井中神,你習慣就好。”
焦信在心里罵了一句我習慣你奶奶個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老頭見焦信走了,又跟寧天霄說道:“除了井中神,還有山神、月神、泉水神、夜游神,四處都有神明,不要冒犯他們,第一次他們會割你的耳朵,第二次就要你的命了。”
老頭說完這句話就回去了,寧天霄有些摸不著頭腦,也回去了。
他在他們所住的房屋四周設下了陣法,才躺下睡了,焦信連鞋都沒脫,懷里抱著行李,準備隨時起來逃命。
夜里一直沒發生什么事,直到后半夜的時候,地面忽然一震,焦信一個激靈爬起來,攬住三頭鳥的脖子,就要奪門而出,被寧天霄一把按住。
外面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還有鎖鏈在地上拖行的聲音,這些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并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焦信縮成了一團,渾身哆嗦著,拼命地指著門外。
寧天霄示意他稍安勿躁,趴在門縫里向外看去,他赫然看到在高塔當中的那具牛頭人身的尸骨就在門外,他身后拖行著一道鎖鏈,鎖鏈上已經捆著一個人,那人看起來已經昏過去了,生死不明。
這就是所謂的夜游神?
忽然,那牛首人身的尸骸回過頭來,猛地看向寧天霄的方向,他空洞的眼孔盯著寧天霄,寧天霄有一股藏起來的沖動,但他腦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筋,竟然一動不動。
那尸骸開始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巨大的鎖鏈摩擦著地面,令人耳酸,焦信魂飛魄散,抓著寧天霄:“我們逃不逃?!”
但那尸骸忽然又站住了,緊接著,它緩緩地回過頭去,看到鎖鏈里拖行的那個人,忽然把那個人的頭擰了下來,遠遠地向著他們拋來。
人頭砰地一聲砸在門上,焦信在下一瞬間昏了過去,三頭鳥在焦信的臉上啄了幾下,那尸骸竟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鎖鏈的拖行聲漸漸遠去,寧天霄掐了掐焦信的人中,也沒能把老頭給掐醒,那尸骸離開之后,寧天霄開了門。
人頭就在他的腳下,但是隨著他的頭被拋出來的還有另外一樣東西,領主的印信,這個人竟然有七個。
四個就在他的腳下,其余的三個落在了遠處,寧天霄向前走了走,撿起了剩下的三個,在他低頭撿最后一個的時候,頭頂忽然響起了一陣巨大的風聲。
寧天霄一低頭躲了過去。
剛剛應該離開了的牛首人身尸骸,竟然就站在他的身后,它手中握著一把巨大的骨鐮。
從近處看,這東西臉上竟然像是帶著一種古怪的笑意。
他的嘴開合了幾下,寧天霄猜他是在說,你爹娘沒有告訴你,晚上不應該出門嗎?
寧天霄現在心中卻浮現了另外一個方法,既然他們此時離開了塔,是不是意味著這個時候,塔是開著的,是不是有機會現在跟過去看看?
于是在下一瞬間,寧天霄從這尸骸的面前消失了。
這牛首人身的怪物扛著骨鐮轉了幾個圈,都沒有看到寧天霄,寧天霄緩緩移動著腳步,貼在他身后站著。
過了很久,這骨骸似乎終于放棄了,繼續拖著鎖鏈向前走了,而寧天霄順著地上鎖鏈拖行的痕跡,找到了那座塔。
塔的門的確開著,陰風四吹,風鈴的嗚咽聲更顯得奇異。
他們第一次來到此地見到的那個女子此時正虔誠地跪在塔前,那人身蛇尾的尸骸把一只手放在女子的頭上,上下齒不斷開闔。
寧天霄小心地經過他們的身邊,隱藏了自己的氣味,進入了塔中。
塔中此時已經空無一物,看起來平時這座塔中關押的,就是那些尸骸,每到夜中,他們就出門巡邏抓人去了,而塔的窗子全部從內部被人釘死了。
除了那些尸骸之外,塔里還放了一些書,寧天霄翻了幾本,只看了個大概,根本來不及細看,這書中大致記載了一些此地的事情,寧天霄把書放進了懷里,走到了塔的最高層。
寧天霄一進最高層就愣住了,因為這里竟然奉養著一個活物。
這活物似鹿非馬,卻有三只眼,四條腿上竟然都生有鱗片。
這活物臥在一張草墊子上,寧天霄進去的時候,它抬起頭來,定定看著他的方向。
寧天霄一動不動,卻已經做好了逃命的準備。
它卻咧開嘴,像是一笑,說道:“在此地盤桓了半個月,這時候才找到了這里,宮姓的人也不過如此。”
它的聲音像是個醇厚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寧天霄并未現身,只是問道:“你是誰?為什么知道是我來了?”
“我在這里已經等你很多年了,那些書對你沒用,宮相呈離開之后,都沒有給你留下什么東西嗎?”
它從草墊子上站起來,圍著寧天霄走了一圈:“你的味道聞起來不錯,不過我現在不餓,你盡管放心好了。”
“你為什么在這里等我?”
它的眼瞇起來:“當年宮相呈離開的時候,我跟人打了一個賭,我賭宮姓的人一定會回來,如今我贏了,你替我去去收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