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盛宴(五)
寧霄想出去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這腳步聲異常沉重，仿佛是背負了千萬斤的鐵。
伴隨著這腳步聲的是沉重的呼吸，呼吸聲靠在門上，寧霄對著其他人做了個手勢，盯著門縫。
然后，一只漆黑瘦長的手忽然從門縫里探了進來，似乎是想要找到門鎖，瘦長的黑手劃動了兩下，又縮了回去。
這腳步聲變成了雙重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這些腳步聲完全是憑空出現的。門外傳來了互相吆喝著打招呼的聲音，這座死城，似乎在這一瞬間就活了過來。
劉大川掌上運勁，準備不管進來的是個什么東西，都要一巴掌把對方給打死。
寧霄卻做了個手指，指了指院子里的荒井。
僧侶率先站起來，跳進了荒井當中，言淳緊隨其后，劉大川看了寧霄一眼，也跳了進去，寧霄最后離開的時候，那只黑手已經打開了門。
進來的人幾乎已經不能被稱為是人了。
這些人形的東西仿佛被燒焦聊火柴棍一樣修長而干枯，他們的眼已經完全凹陷了下去，那雙緊皺的眼當中，散發出一丁點漆黑的光芒。
寧霄念了隱身的咒訣，后退著靠近經驗，最開始進來的“人”身量稍微大一點，后進來的人稍微瘦，像是一對男人和一對女人。
男人和女人進了屋，寧霄心想還好剛剛屋子里已經收拾過了，否則要被這家人發現破綻了。
幾個人幾乎是面對面站在井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街上的聲音變多了，上的光影似乎變得暗了一些。
街頭的聲音偶爾會傳到院子里來，寧霄能聽懂，劉大川和言淳則是滿臉迷惑，僧侶的表情，還像是之前一樣平靜從容。
寧霄凝神聽著街頭的對話，有的人問：“川西那邊有人去看過了嗎？昨夜里死了一個孩子。”
另一個人用平靜的語調道：“去看過了，是龍泅海過來，動了殺念，現在龍已經走了，今夜去了三百零七人，準備誅殺惡龍。”
“希望不要跟他們開戰。”
另外一些人則道：“廟里今傳喚了三個孩子過去，選了一個留下，希望他能夠通過最后的考驗。”
寧霄從井口向上看去，是暗藍色的，仿佛綢緞一樣，上沒有星星，風從井口吹過，這里的人除了外表可怖之外，其他的就像是普通人一樣，過著平靜的生活。
如果忽視那些對話的話。
劉大川用口型問道：“你聽懂了么？”
寧霄想了想，搖頭。
言淳袖口當中忽然爬出一條蛇，蛇沿著井沿吐著舌頭爬上去，她從懷中摸出一面鏡子，鏡子里是那對夫婦。
“把她的東西收拾收拾吧。”男人道。
女人忽然開始嗚咽起來，聲音細細的，仿佛一縷幽魂，她身上的衣服仿佛只包裹著一身枯骨，越發讓人覺得哀傷。
言淳做了個手勢，吐了吐舌頭。
女人抬頭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男人背對著她，沉默了片刻：“宮大人也，沒有辦法了，真的沒有辦法了。”
女人掩面聲地啜泣著，哀傷彌漫了整個院子，過了一會，有人敲門走進來，應該是個女人，她的嗓子啞得很厲害，她坐在女人身邊安慰著她：“我們會替她報仇的，不要再哭了，廟里的人不是，你過幾年還會有一個孩子嗎？”
“可是......她是我的孩子。”女人再次哽咽起來。
“宮大人，惡龍出現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我們要加緊防備，惡龍有可能是對方放出來的。”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男饒聲音也在顫抖。
“沒有辦法，這是必然會經歷的事情，好好休息吧，明就會好起來的，我在家里做了一些吃的，等會給你們送來。”
“阿秀......阿秀啊......”女人還在哭泣。
過了片刻，劉大川忽然瞪大了眼，滿臉驚恐地瘋狂用手指指著下面。
言淳的臉色也忽然大變，做出跟劉大川一模一樣的動作來。
寧霄很快也懂了，井里竟然開始冒水。
這件事對寧霄來根本算不上什么，對其他人來，可就難以忍受了。
劉大川用驚恐的表情無聲問道：“怎么辦啊！”
寧霄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很快念了隱身的咒訣，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爬上去。
寧霄第一個上去，拉上了言淳去，兩人忽然看見原本對坐著抱頭哭泣的男女兩人走了出來，男人手里拿了一個水桶，走到了井邊，第三個是和桑 男人把水桶扔進井里，正好砸到了和尚的頭。
和尚趴在井邊一動不動，表情卻變了一瞬間。
男人覺得有些不對勁，探頭看了一眼，什么都沒有看到，打完了水很快就要離開。
女人像是做出了什么決定，從屋里沖出來，在背后抱住了男人。
雖然是兩根燒焦聊火柴棍一樣的東西抱在一起，寧霄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了頭去。
言淳揶揄地戳了他一下，寧霄摸了摸鼻尖，上輩子的記憶里，靠近自己的女人多，他卻沒有戀人，他的上輩子幾乎都奉獻給了那個騙局，臨了才覺得人生虛度，真是可悲。
女饒眼淚快要把男人淹沒了，劉大川爬上來之后，坐在井邊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男人抓著她的手，道：“凌碩殿出了新的懸賞，我想去試試。”
“別去。”
“只是找一個孩子。”
“不行，凌碩殿是......”
“我想明白了。”男人道，“宮大人沒有辦法，凌碩殿的人不定有辦法，阿秀不定還在那里，惡龍只是被他們帶走了而已，只要有一線希望——我想去試試。”
“他們會殺了你的！”
“我找‘螟蛉’先去替我看看，我不會這么傻的，如果有機會......”
“那個孩子是什么？”
“聽是在日月分界之時降生的一個孩子，剛生下來就被送到了這邊，那邊有人在找他。”
“為了我們的孩子，就要害別的孩子么？”
“我們不知道究竟是誰想殺了這孩子，但是用他來換我們的阿秀，就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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