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最讓我害怕的是第六個人。”柳佞坐在神王的對面,半闔著眼,像是打瞌睡。
神王面對這老頭,再也沒有以前一樣把不敬的臣子扔出去喂龍的勇氣,而是急切地說道:“第六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但是其他五個人卻始終在提醒著我,第六個人的存在。”
柳佞搓了一下眼皮,抹了抹嘴角差點滴下來的口水,慢吞吞說著:“說不定是第六個人死了,你看你這大驚小怪的模樣,像什么話。”
神王瞪著柳佞,柳佞的一張臉還是平靜至極,他心想這老頭不知道那五個六個人的厲害,還能這么平靜。
柳佞慢吞吞拿起一個蘋果,揉了揉肚子:“不如咱們明天再說?天也這么晚了,我老了,熬不動了。”
神王咽了一口口水,瞪著柳佞。
放屁!四五百年前的時候,你也是這模樣,老子還見你跟一群小孩跳繩玩!老子還知道你通宵達旦地喝酒!
神王轉身揉了一下心口,心想柳佞還是因為當年自己偏向宮止的事情在怪他,這老頭也忒不識好歹了一點!
柳佞抿了一口酒,“哎呦”了一聲:“老了。”
神王趕緊叫小宦官去給柳佞溫酒。
柳佞耷拉著眼皮,想到剛才這圓滾滾的神王為了挽留他差點從露臺上摔下去的時候就想笑,旁邊的侍衛們眼瞪得銅鈴一樣大,不知道是沒認出這球狀物就是神王,還是驚訝于多年不見的神王竟然敢跑下露臺了。
神王轉頭誠懇地看著柳佞,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老師救我。”
“我怎么救你?”柳佞慢吞吞地說道,“世界陷落可不是我能阻止的事情,宮止在還好,找到他問個清楚,他跟這些人怎么聯系上的,知不知道這些人到底來干什么。”
柳佞說著,雙手“啪”地一拍:“可是宮止死了,那咱們就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神王既然準備給他們檐鏡道,就給他們吧,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誰會想要。”
“但是......但是......”神王滿臉憂慮。
柳佞抿了一口酒:“神族力量再弱能弱到哪去?”
“老師忘了,離檐鏡道最近的地方,只有漆鶴道,他們萬一......就算不是沖著我們來,也要從神族借道。”
柳佞摩挲著杯子,似乎陷入沉思當中。
“而且,老師,他們那邊不僅有神和人,還有一種東西,叫惡鬼,惡鬼時不時出來吃人,我怕他們......把惡鬼也帶過來。”
柳佞手里的杯子“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砸碎了,下一瞬間,他再次掀了桌子,拂袖而去。
神王急忙抱住柳佞,柳佞差點被神王勒得喘不過氣來,直翻白眼,他用力地踢著神王,但神王死都不肯松手。
“你怎么不早說?”柳佞再次坐好,嚴肅地看著神王。
神王此時正是滿臉愧疚,頭上流著大把的汗。
“你已經有所準備了?”
“我是......最近才想起這些事來,這幾百年他們也是斷斷續續說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柳佞忍著把手上的杯子砸在神王頭頂上的沖動,繼續質問道:“你怎么不早說?”
“老師我......”
柳佞打斷他,神經質一樣問道:“你怎么不早說?”
神王有些不悅,卻沒有說話了,柳佞是真的生氣了,他終于想起幾百年前,被自己的老師支配的恐懼。
“最近還做了什么夢?”
神王老老實實說道:“沒有,最近無夢。”
柳佞握著拳頭,捶得桌子哐哐作響:“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一點!說清楚點!”
神王坐在柳佞的面前說了一陣,柳佞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
這次是真的難看,他原以為只是世界陷落的事情,沒想到背后還牽扯惡鬼這么一樁事。
有些事情神王已經記得不太清楚,有的事情則是對方故意說得模糊。
柳佞心里現在只有兩個字不斷地蹦跶。
遭了。
片刻之后,柳佞火急火燎地沖向露臺下,神王這個肥顛顛的球跟在他身后,大喊著“老師救我!”
這一出戲碼,今夜已經上演了四次,神王殿前的守衛表情有些麻木,他們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今夜過去之后,自己這顆腦袋還在不在頭頂上。
柳佞被神王拉住了,這一次,他神色嚴肅地說道:“這件事我要去請我的師兄來商議,你不用跟來,過幾天我會回來的,你給我好好呆著,這幾天不要見他們。”
神王呆呆地張著嘴,松開了手。
柳佞掃了一圈周圍的侍衛,皺眉道:“別再隨意殺人。”
柳佞氣笑了一樣說道:“說不定你殺的人就會變成惡鬼,回來找你。”
柳佞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身冷汗的神王。
柳佞離開了神王殿,立刻沖回自己的山頭去,吩咐隴青收拾了細軟,隴青也沒有多問什么,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東西。
柳佞自己一屁股坐在茅草屋外,他在暗沉沉的夜里噴了一會煙說道:“我去找人商議,這幾天你和波利帶著人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最近萬一發生了什么大事,切記切記,往人界跑,別去妖界。”
隴青沒多問,他把曾經是他弟弟的那個女孩綁在身上,說道:“是,老師。”
波利冷漠地抬起眼:“我不害怕,不會死,我不用走。”
“我去找劉大川。”
波利的眼皮抬了抬,說道:“你是想去找那位?”
“是,我們需要提早做好準備,要早點安排人去檐鏡道守著,以防萬一。”
波利冷笑了一聲:“神王自作自受,你還來給他擦屁股?”
柳佞暴怒地一拳捶在石桌上,石桌應聲裂成了兩半:“他媽的!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能瞞這么多年!”
“他太多疑,以前覺得你想控制他,后來覺得宮止想謀反,他殺了多少人你也看到了,為何不把這個消息放出去,趁機把這個年輕人推上去?”
波利伸出一只手,指著隴青。
柳佞掃了一眼隴青,神色有些不安。
隴青回看著波利,竟然比柳佞還要冷靜:“我聽老師的安排。”
“不,現在不行,要隴青接手這么一個爛攤子,還不如等神族亂起來的時候。”
“哎呀。”波利忽然瞇眼笑起來,“沒想到您也承認宮止的做法,不如毀了,一切重來?”
柳佞臉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