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被微風一吹,幾乎淹沒了整個劍冢,綠枝從山下趕來,看著這奇怪的一幕,坐在寧天霄的身邊,好奇地看著呂霜。
她伸出手,戳了一下呂霜。
呂霜哇地吐出一口黑水。
綠枝縮了縮手,有些茫然。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呂霜身上噴出的黑煙才變得淡了一些,表大伯站在一邊,替呂霜擦著耳朵里和鼻子里冒出的黑色煙油一樣的東西,唉聲嘆氣。
白小鬼倒是很平靜,由此可見,這次應該沒什么問題,再說,這世界上,還會有人比她更清楚這東西嗎?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呂霜七竅當中再也沒有黑煙冒出來,整個人的精神卻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表大伯給他喂了兩口水,呂霜揉了揉眼睛,說道:“我有點懵。”
呂霜皺著眉頭蹲在一邊,寧天霄看上去卻是一樂,這種表情,他以前從沒在呂霜的臉上見到過。
怎么說呢,以前的呂霜,無論是狠還是傻得都很純粹,而現在,才是一個正常人的復雜。
呂霜扶著頭仔細想了一會,過了不久,抬頭問道:“所以師父,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打擂臺了?”
寧天霄點了一下頭。
呂霜低頭一抱拳,沉聲說道:“那么,我去了。”
表大伯看得也有些懵,畢竟這么多年,他已經習慣了不太正常的呂霜。
在呂霜看不到的背后,表大伯用力抹了抹眼淚,回頭沖著寧天霄一揖到底。
寧天霄一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他揉了揉白小鬼的腦袋:“可以啊。”
順章抱臂站在一邊,十分不爽。
趁著呂霜上場的前一段時間,寧天霄掏出了傳音鏡,呼喚了一下劉大川。
此時的劉大川正躺在凌云宗山下不遠處的客棧里,打了個悠長的飽嗝。
離開凌云宗的這幾天,劉大川哪里也沒去,畢竟找厄川這件事,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他娘的就是厄川啊!
他是沒想到自己在多年前的無心之舉,竟然會影響到現在,如果現在可以,他現在一定要沖進凌云宗的地牢里去,把老蟑螂的頭給擰下來!
不過好在,他在離開凌云宗之前,向寧天霄要了不少錢。
最近的凌云宗富得流油,寧天霄給了他一大把錢,這些錢夠他在外面逍遙快活一個多月了。
回想到以往在凌云宗的日子,那真的是何等苦難!
劉大川的心思動了動,要不,直接去羅剎海等著他們吧?
客棧的小二殷勤地給他送上了一壺酒,劉大川咂了一口酒水,愉悅地嘆息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他腰間的傳音鏡突然響了起來,劉大川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打翻了酒壺!
劉大川看了看四周,趕緊沖出了客棧,又在自己臉上抹了兩把灰,背靠著一棵大樹,打開了傳音鏡。
寧天霄的臉出現在另一邊,他笑道:“大川,找人找得怎么樣了?”
劉大川苦著臉抱怨道:“師父,你又不是不知道,俺能不能回去啊!俺真的找不到啊!”
寧天霄也沒抓著這件事繼續問,而是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師兄,呂霜,他恢復正常了。”
“啊?”
寧天霄笑道:“你回來就知道了,趕緊辦事,辦完回來!”
劉大川正要再次抱怨自己的苦處,忽然一張嘴打了一個飽嗝,他尷尬地笑了笑。
寧天霄意味深長地一笑:“在外面錢還夠吧?”
“夠夠夠!”
“好吃好喝,別虧待自己,你師父別的沒有,錢還是多的。”
“謝謝師父謝謝師父!”
五月的陽光下,因為剛才的一個飽嗝,劉大川滿頭是汗。
寧天霄笑道:“不多說了,呂霜的比試快開始了,我要過去看著,你快點回來,都在等你呢。”
劉大川剛說完一個“好”字,再次一張嘴,打了一個悠長的飽嗝。
寧天霄干笑了兩聲:“哈哈,倒是看起來比以前胖了點。”
劉大川捶了自己一拳,無比后悔自己剛才多吃了一口雞。
極天處的露臺上,神王挪動著肥胖的身軀,終于走下了自己的座椅,等待著自己的兒子。
來的年輕人有一副挺拔的身軀,跟他年輕時候很像,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畫師這么多年來孜孜不倦地給他畫像,他大概也忘記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了。
但過去的事情,通常是有些看不得的。
年輕人穿過重重簾幕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來。
神王倦怠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什么事情,這個時候來找我?”
天已經半黑了,神王殿的外面,暗藍色的天幕之上鑲嵌著幾顆昏昧不明的星星。
月亮還像是往常一樣大,大得讓他厭惡,自從搬到這里以后,就是這一點,讓他覺得特別不好。
年輕人抬頭看著他,神王卻看著神王殿的外面。
“父皇。”年輕人叫了一聲。
神王這才回過神來,他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音:“何事?”
他的聲音在神王殿當中蕩出了一點回音,好像威嚴不減當年。
年輕人伸出一只手,他的手里有一只鳥。
神王盯著這只鳥,抬了抬下巴。
年輕人松了手,他手里的鳥鉆進香爐里去,香爐里的煙一瞬間聚攏,又一瞬間炸開,變成了一句話:“收留檐鏡道流民。”
“這是戟狼放出來的?”
“是。”
“他倒是好心。”神王冷笑了一聲,“他昨天來見過我,說了一些煩心事。”
“父皇,這件事?”
“他想收留,就讓他收留吧。最好這檐鏡道的那幫窮鬼吃完他在江南道的產業,對了,上次交給你的事情怎么樣了?”
神王最后一句話,不過是試探,他根本不記得他上次交給這個兒子什么事情辦。
他是一個多疑的人。
年輕人頭上冒出一滴汗來:“父皇,那件事,我沒有辦成。宮止一族所在的湖中,除了一些錢財之外沒有留下什么東西。”
神王揮了揮手,說道:“算了,他能留下什么東西?最好是死得干干凈凈,徹徹底底。除了這些,還有什么事嗎?”
他想發怒,最終卻只是擺了擺手,他要時刻提醒自己,他是一個寬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