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霄踏著濕漉漉的鞋子去看呂霜,呂霜已經累得人都快麻木了,面露癡呆地坐在一邊。
喬重光給他那腫成饅頭的手上了藥,呂霜的瘦竹竿表哥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劉大川嗓子都喊啞了,他一邊瘋狂灌著茶水,一邊問道:“師兄,這樣吧,俺今天出門去把門外那些人都給打殘了吧?俺看這事,還得循序漸進地來,練一天是絕對不行的。你讓俺來個痛快!”
喬戣給劉大川倒了一杯水,劉大川看了喬戣一眼,小心翼翼捧著杯子,說了一句:“謝謝師姐。”
喬戣道:“別添亂,這是呂霜證明自己的時候,用點什么手段是可以,但要贏在明面上。”
劉大川聲音越來越小:“那俺去把人給打了不行嗎?”
喬戣擰著眉搖了搖頭。
寧天霄踏著一雙濕漉漉的鞋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別折騰了,過個兩天不是要開始打擂臺?都趕緊睡去吧?”
喬戣眉心依舊擰著:“宗主叔叔有辦法?”
“都去吃飯睡覺,呂霜把手砍成這樣,等過幾天讓他拿什么去打?拿頭?”寧天霄深深地看了劉大川一眼,“呂霜這手,你要負主要責任。”
劉大川張開嘴,話被噎住了。
喬重光好聲好氣地替劉大川說話:“哎呀師父,這事不能怪大川師兄,大川師兄說了,他娘當年就是這么訓練他的。”
劉大川深以為然地點頭。
寧天霄面對著劉大川這張臉,心情不怎么好,在聽說宮止的事情之前,他尚且不覺得這張臉看起來很猥瑣,但在聽說了宮止的事情之后,這張臉看起來確實是有那么點......猥瑣的意味。
而且越看越猥瑣,再加上劉大川有在鬼市販賣他消息的案底在。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我跟劉大川商量一下過幾天怎么辦,你們趕緊吃吃喝喝睡覺去,呂霜,別太擔心了,你師父和你大川師兄肯定能幫你渡過難關的。”
劉大川本來想說“這關我什么事”,但是又不好在這個時候打擊呂霜,認了栽。
喬戣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后又折了回來。
“宗主叔叔,老蟑螂的事情,怎么說?”
寧天霄一拍腦袋,喬戣已是磨刀霍霍,寧天霄估摸著他要是現在點頭,喬戣下一刻就敢去喬重光那把圣旨搶過來,沖進地牢里去當場宣告老蟑螂的死亡。
“再審審,殺了。”寧天霄說得言簡意賅,同時也是警告她,還得過幾天。
喬戣磨了磨牙,眼里亮了一點細碎的光,還帶著一絲愉悅:“我先回去睡了,多謝宗主叔叔。”
寧天霄搓了搓手:“我這幾個徒弟,沒有一個值得省心的。”
寧天霄說著看了劉大川一眼,劉大川嘿嘿一笑:“俺娘說了,俺讓她很省心。”
“我去問過那位城主了,那名城主告訴我,如果是厄川在保護著那位太上皇,可能殺人的事情就不那么好說,你說,一個饅頭的恩情,真能成這樣嗎?”
劉大川心里有些發虛:“不至于吧?”
“我也覺得不至于。所以徒弟。”寧天霄鄭重地拍了拍劉大川的肩膀,“我這里有件新任務交給你,你去找找厄川,我要親自問他幾個問題。”
“呂霜師兄的擂臺賽不就在這幾天?”劉大川人傻了,“俺得留下來幫他啊。”
“我一個人完全行,你放心好了,還有小白幫我,綠枝也在,大不了就給他一窩端了,在人族的地界還怕他們鬧事。”寧天霄邪邪地一笑,“你可一定要找到厄川啊,紅蛇神山都能找到......要不,你問問你娘?”
“是,羅剎海。”戟狼微微低著頭,畢恭畢敬,滴水不漏。
神王坐直了一點,肥胖的身軀讓他的動作看起來十分艱難,似乎動作再大一點,他就要被擠散成一團油和肉了:“又是去找你哥哥?”
“是的,江南道出現了一個叫寧天霄的年輕人,他擁有看到溟魂的能力。他準備前往羅剎海,我想,或許這次借助他的力量,能夠找到我哥哥的尸骸。”
戟狼沒有撒謊,在這種事情上,他真的沒有必要撒謊。
“我聽說了。”
神王笑了幾聲,笑聲當中夾雜著濃痰的粘稠:“溟魂啊,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你問過你的溟魂了嗎?”
“我已在百年前用溟魂卷軸看過,無需問他。”
“也對。”神王的聲音里帶著幾絲憐憫,“江南道是個貧窮得令人發指的地方,不過,有時間帶他過來看看吧,我也想見見這個年輕人,我的溟魂,最近好像又進階了,溟魂卷軸顯示地不那么完備,或許他能看到,你告訴他,我會賞賜他的。”
戟狼聽到這句話,心頭一緊,他早知道神王的溟魂能夠凝魂,他隨即明白,這只是神王的托詞,神王想見寧天霄。
他是一個多疑的老人。
“人族那邊......是不是要事先通知一下。”
“不用了,只是見他一面而已,又不是抓捕犯人,再說了,只是區區一個人,那邊也不會怎么樣?人界那個皇帝,玩蟲子倒是玩得好。”他的話說到最后,越來越像是嘟囔,逐漸小得聽不清楚。
戟狼聽他詆毀過人界的和妖界的帝王,當然了,在神王看來,這些低劣的種族根本都不值一提,死了一個,不過也像是死了一只蟲子一樣。
他這些年都坐在這極高的露臺之上,看不清人間了。
神王重新提高了聲音:“過來坐坐吧。”
他老了以后,對屬下格外地寬容,比起年輕時候不掩飾的懷疑猜忌,這時候倒是好了很多。
戟狼能看出,他心里有很多問題,這問題快要沖破他這具陳腐的身軀,爆炸了。
戟狼微微一笑,卻不提那些事情,他要讓這些疑問抓撓著神王的身軀,讓神王不得安寧。
戟狼坐在他的身邊,嗅到了一股腐爛的水果味。
這個年紀的神,不應該是這么不堪,但他把自己的敵人想得太簡單了,也把自己想得太過無所不能。
神王嘆息了一聲,戟狼又聞到了一股陳腐的酒味,令人奏樂。
神王抬手讓樂師奏樂,流水一樣的音樂環繞著露臺的四周,聽得人昏昏欲睡。
神王向前傾身,撿起一只酒杯,示意侍女倒上了酒,他親手遞給了戟狼。
“寧天霄,他有什么意圖?”
戟狼很想笑,原來他竟然還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