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俺的心也疼

　　“不想了！還是回去吧！有緣自會再見！奶奶的，這天怎么這么熱？什么破學校，讓俺們自己掏錢買課桌，畢業了還要扛回家。”林小根收回思緒，扛著課桌走了這一小段路，臉上已是汗水直流。

　　林小根真的不想扛著課桌回去，自己預考都沒通過，覺得這樣扛著課桌回家，有些太丟臉。可要是不扛回去，估計自己的老媽又會拿著棍子追著他滿灣子(村莊)打，說他不知顧家。

　　林家灣不大，在一個山洼里的平坦地勢依山而建，整個村莊二十幾戶人家，叫做林家灣當然清一色的都姓林的人家，還是沒出五服的自家人。別的地方叫村或莊、組什么的，這里卻叫做灣。

　　說起林小根，可是這個灣子的“名人”。他在林家灣的“上鏡率”可是非常之高，隔不到十天半個月，就能看到他老媽拿著棍子追著他滿灣子打的“氣勢宏偉”場面。

　　逃離學校牢籠的興奮，被想到老媽的“鐵面無私”沖的云消霧散。一想到老媽每次拿著棍棒教育自己的場景，林小根滿臉都是“傷心的淚”。

　　“過了年，俺一定要跟大姐一起出去打工，再也不讓老媽動不動就拿著棍子打俺了。”林小根心里發著誓。

　　林小根一路汗水“辛勞”的回到家。

　　此時十點多，一排四家草房的家中大門緊鎖著。

　　不用說，爸媽是干活還沒回來。

　　“沒回來正好！要是看到俺扛著課桌回來，恐怕以老媽那望子成龍的迫切心情，又要給俺一頓竹筍炒肉片了！但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啊！等爸媽一回來，這事是紙包不住火的，俺怎么才能躲過這頓皮肉之苦呢？”剛剛還慶幸的林小根，這一會心里泛起了愁云，腦子里想著應對之策。

　　林小根的老媽打他，那可是真的讓他很疼，淚水忍不住啊！拿著棍子，“死命”的往他屁股和后背上招呼。打不壞他的骨頭，卻讓林小根肉身上滿是那種“酸爽”的痛感。

　　有時候林小根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撿來的，為什么家里姐弟幾個，老媽就是獨“寵愛”他一人。姐姐哥哥們做錯了事，頂多被老媽訓斥罵一頓，唯有林小根經常受“正規武器”出手的“檢閱”。

　　想到這，林小根都是一把心酸一把淚。

　　“你們不愛我，干嘛要把我撿回到這個家？我恨生下我的爹娘，你們不養我，為什么要生下俺？讓俺在這個窮家受盡折磨，你們難道就開心好受嗎？”這是林小根常在心里說的話。

　　他同樣在心里發誓，一定要找到親生的爸媽，問問他們為什么如此殘忍，把自己丟在水深火熱之中。這會的林小根心里，方言和書面自稱并用著。

　　林小根就沒有自己好好想想，這些年在整個村莊他惹得事還少嗎？記不記得別人多少次找到家里來，向他爸媽控訴他所犯下的“斑斑惡跡”，讓他爸媽在人前說盡好話，賠償人家的損失。每次父母苦口婆心的說了，林小根是這邊耳朵進，那邊耳朵立馬飛了出去。老爸性格木訥，只是說不打他。但他老媽的火爆脾氣，看著說教根本不管用，只有用棍棒才能讓他長點記性，這才動了全武行。

　　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爸媽，有的時候是不能嬌生慣養啊！林小根真要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早就把他送走了。

　　可林小根從來沒有去好好想過自己惹下的因，只想著應在自己身上所承受的果。再疼愛孩子的父母，也不可能任由孩子把天去捅個窟窿，然后一家人承受著苦難用盡一輩子去修補。

　　體罰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對于一些特殊的個體，棍棒之下出孝子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而我們的林小根就屬于這樣的“特殊個體”，只是自己把自己當成了乖乖兒。

　　爸媽干活走了，自己家的大門鑰匙放在哪，林小根非常熟悉。每次要是父母忙著在地里干活趕不回來，都會中午留好飯菜，讓林小根回來自己熱好飯菜吃后去上晚自習。

　　林小根從墻洞里摸出鑰匙，打開大門后，把課桌搬到自己的床頭邊。

　　家里六口人，四間房屋，去掉一間廚房一間堂屋，兩個姐姐大了睡一間屋子，自己和哥哥跟父母擠在一間屋子里。老爸用木板給兄弟倆做了個簡易的床，上面鋪上一層稻草，再放上一張打著補丁的竹席，放在他們臥室的一邊，這就是兄弟倆的“席夢思”。

　　看看時間，該是做中飯的時間了。為了討好爸媽回來讓自己不至于挨揍，林小根非常“自覺”的搲(舀)米準備起午飯起來。

　　做飯對于林小根來說不為難，為難的就是炒不好菜。

　　有父母和姐姐，家里一日三餐很少讓他動手。就算父母都忙農活去了，最多也是讓林小根煮頓飯，燒菜還是等著他們回來做。

　　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林小根能不能逃脫一頓皮肉之苦的特別時期，林小根想著用實際行動打動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老媽，不讓自己的屁股再挨上一頓“無妄之災”。

　　一時間，鍋瓢的異響聲，從這個比林小根老爸年齡還要大的草屋里傳出。

　　等著爸媽帶著草帽扛著農具從地里回來，林小根已經做好菜盛好飯擺放在桌子上。

　　“爸，媽，你們回來了？我把飯都做好了，你們快洗把臉，過來吃飯吧！我這就去找扇子，給你們扇扇。”看到皮膚曬得黝黑的父母臉上滿是汗水，林小根屁顛屁顛的去給父母找蒲扇。

　　“小根，你今個不是去學校上學嗎？怎么回來這么早？”看到自己的小兒子像是轉了性，有些感覺不對的老媽立馬問道。

　　林小根一聽老媽的話，臉色當即就變了。

　　“還是逃不過老媽的火眼金睛了！看來這頓揍是不可避免要挨著的，還是乖乖坦白，讓老媽下手能輕點吧！”

　　林小根拿開兩把蒲扇，遞給父母一人一把。然后靠墻站在一旁，低著頭說道：“媽，我…我預考沒考過。桌…桌子都搬回來了，沒有學上了。你…你打輕點，疼…”

　　說完遞上親自早就準備好，放在墻邊的竹條。

　　低著頭，等著老媽給自己“加大餐”。

　　老爸洗過臉坐在飯桌前，看了眼自己的小兒子，發出一聲嘆息。

　　“唉…”

　　老媽接過竹條，愣眼看著面前的小兒子。手拿著竹條微微顫抖著，最后無奈的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說道：“吃飯吧！讓你好好上學你不聽，以后別后悔俺們不給你上學。都這么大了，老媽也不想再打你…”

　　林小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時聽到自己考試成績不好就大打出手的老媽，今天連預考都沒通過，卻不打自己了。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林小根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當他聽到做夢都想聽到的話時，卻無法相信。

　　“爸，媽，我…”林小根有些畏畏縮縮的看著面前的爸媽，一時不知說什么。

　　“吃飯吧！俺和你爸刨了一輩子土地爺，想著讓你哥倆不再走俺們的老路。每次打你，就是想著你能好好上學，將來能比俺們有出息。你哥俺們不擔心，他知道埋頭苦干。你，俺們經常打著，還不是為了你好！兒啊！天底下沒有不想自己兒女能有出息的爹娘，俺每回打你，俺的心也疼啊！”老媽說著，眼里的淚水涌出。

　　老爸拿出自己做的米酒，倒了一盅。

　　喝下一口后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根，在家里熬土地爺是沒有啥出路的！你在家好好看書，俺過幾天去學校找下老師，看能不能讓你復習一年。只要能讓你復習，不管花多少錢，俺們都供你上學…”

　　看著老媽流淚的眼，聽著老爸想盡辦法還想著讓自己能去上學，林小根有一點點明白過來。原來爸媽他們不是不愛自己，打他，是他們想著讓自己能比他們有出息，不再走上這條祖祖輩輩土里刨食的老路。只是林小根已經被外面世界吸引的心，又能體會多少父母的良苦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