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富平之敗(下)
金軍故意示弱，拒不答復戰書，這讓張浚產生了錯覺，誤認為金軍是畏他如虎。甚至他認為宋襄公才是他學習的榜樣，于是他親手擬了道榜文貼到軍門前：有活捉金軍主帥婁宿者，授節度使，賞銀萬兩、絹萬匹。
金國西路老帥婁宿，乃戎馬一生、百戰百勝的金國名將，他帶病親自與斥候近距離偵察宋軍大營，發現雖然星羅棋布，但壁壘不固，千瘡萬孔，宋軍雖多，必一戰而潰。婁宿針鋒相對，當即派人去張浚大營旁貼下他的榜文：有能活捉張浚者，賞驢一頭、布一匹。
張浚見了，不免惱羞成怒，他急忙撕掉婁宿的榜文，回到西邊兩百里外的汾州，即今日陜西彬縣督戰去了。他把前敵總指揮的任務交給了劉锜的哥哥劉錫，可劉錫根本指揮不動環慶軍主帥趙哲和吳玠等五路將領，臨陣時居然祭起了曲端的大旗，自己冒充曲端坐在大營里，不想卻被婁宿識破了把戲。兀術率領兩萬精銳騎兵一到富平，婁宿立即應戰。
建炎四年九月二十四日，富平戰役在壓抑已久的緊張氣氛中終于打響了。這是宋、金兩國騎兵在平原上的第一次大會戰。戰役一開始，劉锜即親率精騎，率先向金軍右翼兀術營寨發動猛攻，兀術也奮盡全力迎敵。戰斗異常慘烈，兀術部下、河北名將韓常眼珠被箭射中，韓常咬牙把箭鏃連同眼珠一起拔下，眼珠都成串糖葫蘆了，登時血肉迸濺。他下馬抓起把土塞進血肉模糊的眼眶里，上馬繼續呼喝搏擊。戰斗從早上打到下午，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金軍陣型一度被包圍解體，但很快又頂住了劉锜的沖鋒。
吳玠等其他將領都在臨敵觀戰。金軍騎兵進不急、退不慌，穩扎穩打，堅忍頑強的戰斗作風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婁宿卻沒工夫觀戰，他親自率領三千精銳，各負柴草一捆在蘆葦蕩中填出一條路，然后如天兵降臨一般突然殺到宋軍右翼的環慶軍營寨前。偏巧這時環慶軍主帥趙哲不在軍營，至今也沒人知道他那會兒去哪了，難道臨陣時還有比打仗更緊急的事要辦嗎？
環慶軍頓時崩潰，帶動各軍大潰敗。劉锜部激戰一天，已經力乏，也只好跟著敗退下去。金軍繳獲的戰利品堆積如山，同樣堆積如山的，是宋軍的尸體。富平會戰就這樣以張浚的徹底失敗而告終。其結果是，陜西、甘肅大片國土淪落敵手，宋軍從此只能退保四川。
吳玠把率先逃跑的部下逃兵全部就地斬殺。逃兵瞬間殞命，人頭翻滾，尸體狼藉，軍中個個股栗，從此軍紀嚴明。然誤國大罪，誰當首任其咎？
十月，張浚把殘兵敗將收攏到秦州，即今甘肅天水，氣急敗壞地要把環慶軍統制趙哲當替罪羊殺掉。趙哲不服，申訴說他靖康圍城時有救駕之功。張浚大怒，當眾親自以劍柄擊其口，打得其滿嘴是血，牙齒脫落，然后拉出去斬了。此事導致西北各路軍將后來紛紛叛逃金國。
張浚隨后命諸軍撤離秦州，退保興州。話音未落，眾將早已一哄而散，各自東西，俄頃走得一個不剩，把張浚氣得瞠目結舌，大口喘息。這時他驀然想到被自己彈劾罷免的李綱，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已經被李綱附體。
富平之戰一個月后，趙鼎才急匆匆的拿著戰報找到李昕，不過見了李昕他并沒有先說富平之戰的事，而是先向李昕匯報了另外一件事，趙鼎說道：“王爺，李清照來泉州了，還送來了許多古代銅器，五花八門連名都叫不上來。”
李昕驚訝道：“哦，這可是件好事，那些東西都要保存好，那可都是我們漢族的寶貝，還有李清照在哪里，這個大詞人本王早就想見見了，她的夏日絕句本王可是很欣賞，明日元稹把她帶來本王要親自見見她。”
趙鼎作揖道：“是，王爺。”
隨后趙鼎一陣沉默，李昕看趙鼎表情不對問道：“元稹，可是發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王爺！張浚于九月二十四在富平會戰金軍，大敗崩潰，西北大震！”趙鼎欲哭無淚。
李昕故作陰沉著臉道：“念奏報。”
趙鼎念奏章道：“兩軍甫一交鋒，我諸軍即驚亂，唯有劉锜身先士卒御之，自辰至未，勝負未分，他路軍無與援者。會環慶軍主帥趙哲擅離所部，將士望塵起，驚遁，軍遂大潰。”
李昕接過奏章看完故作震怒，拍案而起：“騎兵七萬、步兵十三萬，二十萬大軍竟然一敗涂地！秦川五路盡落敵手！”
“張浚是文官，本不是兀術、完顏婁宿對手。”趙鼎還想替張浚分辯，李昕猛摔奏疏：“什么不是對手？是志大才疏！是虛浮狂妄！是愚蠢的軍事冒險！皇上之前把川陜各權力都交給了張浚，張浚依仗可以便宜行事，非要一意孤行，決戰富平，還非要學什么宋襄公，多次致函金軍約日決戰，致使兀術及時馳援，我軍大敗。”
“陜西喪失，川蜀完全暴露在金軍面前，東南之勢更加險惡了。”趙鼎擔心道。
李昕嘆息道：“西線富平戰敗，東線楚州失守，形勢更加嚴峻了，不過我們這里五萬大軍已經集結完畢，明日見過李清照后，后日全軍開拔回臨安，令韓世忠率軍一萬先行進入江西平叛，調陳康伯為江西制置使，種浤為江西安撫使，撤銷張浚川陜宣撫處置使之職調其回臨安，令吳階在新的安撫使到來之前暫代四川安撫使之職，務必不能使金軍再前進一步，調趙開為四川制置使總領成都府路、潼川路、夔州路三路民政務必輔佐四川安撫使守好四川。”
趙鼎作揖道：“臣遵旨。”
趙鼎走后，李昕給濟州島去了密信，讓在那里正在訓練的五千騎兵訓練完畢后不必來泉州了，直接從明州登陸回臨安；給濟州島寫完信李昕又給興漢島寫了信，讓興漢島崇武院、崇文院再調派一批學生過來，準備接手江西跟浙江各地，這兩地受戰火摧殘比較嚴重，所以肯定不像那幾路那么大動干戈，不過該做的事還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