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收到宗澤舉薦王彥的奏折,當即批準。如今趙構的地圖,除了開封,整個中原北部都已經布滿金軍。趙構正在為責怪李綱空言大話,這時卻發生了一個意外的事情,導致趙構和李綱的關系徹底決裂。
那個不停向趙構奏的宋齊愈突然發現,他那些反對李綱招兵買馬募民財的奏章統統都被張浚扣下,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府衙前與張浚高聲理論起來。趙鼎在旁苦苦相勸,明著告訴他,扣你奏疏,是為你宋齊愈保命。宋齊愈書生輕狂,搶過奏疏就走:“憑什么李綱就不能彈劾?大宋開國以來,還沒有擅殺疏人先例,他李綱能奈我何?”
“自取其禍,由他去吧。”張浚拉住趙鼎,搖頭而去。
宋齊愈抱著奏疏,搖搖擺擺走進府衙,不料一封奏疏飄然落下,被后面走來的陳東撿起來。
如果說王倫是市井無賴,陳東就是文人圈里的渾不懔。靖康元年,陳東多次疏欽宗,率領太學生游行示威,請求罷斥蔡京等六賊,從此名聲大噪。隨后朝廷因戰事失利罷免李綱,陳東又帶數百太學生擁到皇宮前的宣德門抗議請愿,要求恢復李綱職務,把登聞鼓都打破了,甚至一度沖進了朝堂,引得數萬開封百姓圍觀。其中不少無賴趁火打劫,殺人數十,請愿演變成暴亂,這才有王倫被欽宗賜御劍、封兵部侍郎制止動亂的鬧劇。
平心而論,疏直言罷斥蔡京、童貫等六賊,是陳東識見不凡,大氣凜然。但以忠義挾天子,把請愿變暴亂,陳東也難辭其咎。
趙構登基,朱勝非出于抗戰的需要,舉薦陳東來南京。而此時的學生運動領袖陳東,早已經和李綱結成莫逆之交。
陳東見奏疏全是宋齊愈公然向皇帝彈劾李綱的文字,不禁大驚,急忙跑去把奏疏交給李綱。李綱看罷,新仇舊恨涌心頭,怒不可遏地緩緩抬頭,心里已動了殺機。他斷然下令,將宋齊愈押赴刑場。宋齊愈臨終前高呼:“陛下!李綱違背祖宗家法,徇私殺疏言事人!陛下為宋齊愈申冤啊!”
一刀劈下,宋齊愈被腰斬,開了有宋一代殺戮文臣的先例,圍觀百姓見血濺當場。
張浚和趙鼎氣喘吁吁跑來,望著宋齊愈的尸體,震驚地停下腳步,不禁義憤填膺,勃然大怒:“宋兄走好,李綱擅殺大臣,我張浚必替宋兄討個公道!”
“閃開!河北急奏!河北急奏!”一斥候狼狽地騎馬飛馳而來。張浚和百姓紛紛閃避到一旁。趙鼎擔心地望著斥候的馬遠去,暗自搖頭:“河北丟了。”
趙構得到斥候急奏,得知王彥渡河失利,汴京已成孤島,不知宗澤如何應付,忙招李綱、黃潛善、朱勝非商議軍情。李綱介紹說,宗澤收編群盜,迫使金兵不敢進犯,東京秩序井然,宗澤再《乞回鑾疏》,請求趙構回京。趙構這才稍微放心。
“明知東京已危若懸卵,宗澤還要陛下還都,究竟是何居心?”黃潛善撇嘴道。李綱立即反駁:“宗澤以為,陛下此時還都御駕北伐,我軍必奮勇向前,何愁金軍不退?”
“東京被重重包圍,已是四戰之地,今日還有還都北伐的可能嗎?就算陛下回京,該從哪里回去?難道要陛下殺條血路,回京重蹈二帝被擒的覆轍嗎?”黃潛善敲著地圖,氣勢洶洶。李綱再次勸說趙構:“宗澤無非是想勸陛下效仿真宗。當年寇準力勸真宗親征,以威決勝,才有澶淵之盟。”
趙構沉吟著,轉頭征求朱勝非意見,朱勝非如實回答:“今日劫后重生,又逢新敗,國力與真宗年不可同日而語,目下再議北伐,已是奢談。”
“何況澶淵之盟后,宰相王欽若彈劾寇準,拿真宗皇帝做賭注孤注一擲,丞相難道忘了嗎?”黃潛善隨即又不失時機地添油加醋。李綱氣得搖頭:“黃潛善,你這是誅心之論!”
趙構制止了他們的爭論:“宗澤主張回都,用心雖好,卻不識大體,有違眾議。目下我軍防御已告失敗,金軍正乘勝深入,當務之急是戰略轉移,盡快決定巡幸之地。”
沒想到這三位大臣卻對行在何處各有主張:黃潛善以揚州物產富饒,財力豐盛為由,建議定都揚州;朱勝非認為建康為六朝古都,憑長江之險即可扼守江南,又可為江北聲援,應定都建康;李綱剛來南京時獻十策,其中說定都應長安為,次之襄陽,再次建康。經過近三個月的思考,他此時提出了并建三都的主張,即長安、襄陽和建康同時建都。
趙構說道:“再建新都這話以后不要再提了,開封永遠是大宋的國都,是國人心中的圣地,今后朕巡幸之地,只稱行在,不稱都城。”
“陛下圣明,但并建三行在,一可借陛下巡幸之名,使國勢不致示弱;二,不置定都,可使金人兵力分散,無所窺伺;三,四方望幸,可使各地奸雄不敢割據。”李綱并未看透趙構的心思,還要滔滔不絕地往下分析,被趙構打斷:“并建三行在,靡費良多,錢從哪來?”
李綱愕然語塞:“那陛下以為,行在哪里最為適宜?”
趙構拿起筆,剛要在地圖標出行在所在,被張浚沖進門里的喊聲打斷:“陛下!臣彈劾李綱誤國專權,擅殺大臣宋齊愈!”
張俊凝眉怒目,跟進來的趙鼎也是氣喘吁吁,神情激動。趙構回頭愣了半晌,這才難以置信地追問了一句:“宋齊愈…被殺了?”
張浚遞奏疏:“宋齊愈屢次彈劾李綱,李綱徇私舞弊,含怨殺之。臣身為侍御史,今彈劾李綱狂悖罔悛,專權擅殺,空談誤國,堅請陛下罷免李綱!”
李綱爭辯道:“陛下,臣殺僭逆宋齊愈乃戮一豬狗,但說到臣誤國專權,卻是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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