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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以眾供一

  令狐沖與恒山派出福州北門,向北飛馳。一直追到半夜,這才追上了華山派的五人。恒山派女尼上前作禮拜謝,令狐沖則遠遠的坐著,偷偷的打量著正在打理喂養那匹五花馬的岳羽裳。

  只見岳羽裳在打理喂食完千里馬,安撫了一會兩只金翅鷹隼后,又盤膝練起功來。令狐沖一時恍然的想起,羽裳師妹年紀雖小,卻比自已老成,并不怎么貪玩。她與自已的關系雖好,但經常玩到一半就說回去練功去了。

  初時自已還以為她的性子如師父,頗有自制之力。現在想來,卻是她一心苦練武功,欲要找任盈盈報仇,強迫自已之故。

  令狐沖一時之間彷徨無計,不談盈盈的麾下高手無數,而羽裳師妹只是一人。只談盈盈本人的武功劍法,能在少林派的方生大師眼前連殺四名少林好手,竟然連救援都不及,就決非一般人能夠匹敵的。

  羽裳師妹的劍術進境雖然不慢,但畢竟不比邪道功法的進境快。二女若是真的斗起來,羽裳師妹的輸面只怕更多些。除非是自已教她后山思過崖秘洞中的那各派劍法。

  但盈盈對自已情深義重,自已又如何能夠教羽裳師妹去找她尋仇呢?可是如不教羽裳師妹劍法,她若冒冒然的去尋盈盈報仇,那豈不是敗落盈盈手中。以盈盈對待麾下好漢的手段,羽裳師妹恐將吃大苦頭了。

  怎么辦?怎么辦?令狐沖只能苦惱的抱著頭,只希望這二女永遠都不要會面才是。

  直到丑時,令狐沖見岳羽裳睡下之后,他才和衣迷迷糊糊的睡下。等到兩個時辰后,大伙又紛紛醒轉,上馬馳援。一行人縱馬疾馳,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沿途毫無耽擱,數日后便到了浙南龍泉。

  眾人心下焦急,甫入浙境便即打聽鑄劍谷的所在,但沿途鄉人均無所知。來到月水庵,見有打斗的痕跡,人影卻不知去向。

  岳羽裳想了想,一聲嘯聲,肩上的兩只金翅鷹隼沖天飛起,道:“大隼小隼飛得快,我讓它們去群山探察一番。你們繼續四處搜找。”

  直到此時,令狐沖才笑道:“原來大隼小隼長大了,竟能成為羽裳師妹你的耳目。日后你要尋人傳話,豈不是有了兩個專門跑腿的?”

  岳羽裳嗯了一聲,并不答話,渾沒了往昔的親近,頓時鬧了個好大的沒趣。令狐沖知她是遵從師父之命,不與自已結交,心中也不為怪。

  但暗地里卻時時盼著出點什么事情才好,以便自已大展身手救得羽裳師妹,緩和關系。但是又希望萬事平安,不然羽裳師妹若受半點傷勢,豈不是自已之罪過。

  眾人一路朝后山尋找,不過半個時辰,就見兩只金翅鷹隼歸來,在半空中轉了兩圈后,又朝左側山后飛去,岳羽裳叫道:“在那邊,大伙快快跟上。”

  梁發四人與令狐沖立即跟去,而恒山女尼半信半疑,但眼前別無目標,只能隨后跟著,行到一半,只見前方有濃煙升起。

  令狐沖喜道:“尋的沒錯,就是那邊。”一馬當先,疾向該處奔去。

  但見濃煙越升越高,繞過一處山坡后,眼前好大一個山谷,谷中烈焰騰空,柴草燒得劈拍作響。令狐沖隱身石后,回身揮手,叫其余人等不可作聲。

  聽得幾句言語后,眼見谷中火頭越燒越旺,顯是定閑、定靜、定逸三位師太都被困在火中。

  令狐沖執劍在手,提一口氣,長聲叫道:“大膽魔教賊子,竟敢向恒山派眾位師太為難。五岳劍派的高手們四方來援,賊子們還不投降?”口中叫嚷,向山谷沖了下去。恒山女弟子也大嚷大叫著尾隨沖上。

  梁發見自已的任務被令狐沖奪去了,雖不著惱,卻止住了躍躍欲試的師弟師妹們。但見山坡上東一團、西一堆,數百人已斗得甚急,并不見自己的未婚妻子劉菁的身影。只能搖搖頭,先將魔頭賊子殺光再說。

  恒山派眾弟子七人一隊,組成劍陣與敵人相抗,但也有許多人落了單,不及組成劍陣,便已與敵人接戰。組成劍陣的即使未占上風,一時之間卻也無礙,但各自為戰的則兇險百出。

  梁發說道:“令狐…劍術高強,由他做先鋒去救定閑定靜定逸三位師太,再好不過。但四處的魔頭著實不少,落單的恒山弟子恐抵敵不過。咱們可從外圍救起,再讓她們結陣自保。大伙不可分得太散,以免失手,救援不及。”

  “是,梁師哥。”華山派五人立即施展輕功縱身奔向四處,先挑落單勢弱不敵對手的恒山派弟子救起。五劍齊施,輕功如幻,所過之處幾無一合之敵。縱有高手,也難敵雙劍的夾擊。不過片刻,就有十數名落單的恒山弟子被救,組成陣式與其他劍陣夾擊敵人了。

  特別是等令狐沖回過神來后,以更快的速度殺人救人,雙方一內一外的兩相進逼,等會合之時,敵人已損五十余名好手。一時之間,強弱之勢立即扭轉。

  余下的敵人尚有四、五十名,眼見令狐沖與梁發五人劍法通神,如鬼如魅,直非人力所能抵擋,突然發一聲喊,有二十余人向樹叢中逃了進去。

  令狐沖再殺數人,其余各人更無斗志,也即逃個干干凈凈。只有三名高手仍在他身后追逐。等他們怯弱欲逃之時,梁發五人已縱身而上,將他們團團困在圈中了。

  這三名高手所使的乃是嵩山派精妙劍招,且每人數十年的修為,戰斗經驗豐富,均是大非尋常的人物。梁發五人劍術雖高,雖困住了三人,但一時之間也奈何不得他們。

  不過梁發五人多知嵩山劍法的破綻,每每都能令三人出招束手束腳,不多時便掛了彩。但好歹三人搏殺經驗豐富,每每想要以傷換命,但身處大利的梁發五人如何肯依,只是纏斗不休。

  一旁的令狐沖越看越是驚異,沒想到師弟師妹們的劍法已如此高明了,更見到他們還會思過崖秘洞中失傳的絕招,更感詫異。再看他們對嵩山劍法頗有克制之術,哪里想不到他們學的正是秘洞之中的魔教長老招式。

  令狐沖一怔,忽然想起那秘洞其實早就有人進入過,之前他一直以為是風師叔祖,現在看來應當是師父才對。替正邪兩道的人物收拾骨骸,只有向來重視禮節的師父肯做。自己與風師叔就絕對不會。

  令狐沖又想到,師父派自己上思過崖,其實就是給自己一個機緣,能夠自己尋到那隱蔽不密的秘洞入口,自學那洞中的五岳劍術。加上師娘所透露的紫霞神功,師父對自己已算仁至義盡。始終卻是自己胡思亂想,誤解師父之故。

  心中的后悔之念不由大作,淚水止不住的嘩啦下流。

  定閑師太躍眾而出,出言痛斥僅剩的那三人,叫梁發五人放走他們。來時岳不群雖有交待,但梁發看到定閑師太旁的未婚妻子劉菁狼狽又怯意的樣子,內心一軟,也不便反對,只能側身讓開,放任三人離去。

  那姓趙的老者奔出數丈,停步回身,朗聲道:“請問這六位劍法通神的少俠女俠尊姓大名,是何派弟子,在下今日栽了,不敢存報仇之望,卻想得知是栽在哪一派的英雄們劍底。”

  梁發等人首次被敵人問及姓名,一時心喜,學著岳不群的樣子報道:“我等華山梁發、華山施戴子、華山高根明、華山陶鈞、華山岳羽裳便是,如想報仇,盡管前來就是。”

  “華山弟子!”那姓趙的老者又看了看不說話的令狐沖,所持的也是華山派樣長劍,心知他亦是華山弟子,不竟嘆道:“華山弟子!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時興盛一時衰,我現在總算知曉左盟主的擔憂了。”

  定閑師太聽到之后,心內也不由一動,看了看梁發五人,不由連連點頭。不錯,五岳劍派往昔向以華山派為尊,自二十五年前華山派大衰,嵩山派方才黑馬突起,至今已有二十來年了。

  嵩山左冷禪雖然神功蓋世,十三太保也個個業藝驚人。但在下一代的弟子中,卻無出類撥萃者,難如華山派那般一代緊接一代的當任五岳盟主之職。

  左冷禪欲使嵩山派永鎮五岳,想要依靠下一代人的努力是不成的,唯有在此一世中辦成這五岳并派的大事才成。不然,盟主之位遲早會被深藏不露的岳不群給重新奪回不可。

  僅看眼前的這六名華山弟子,在五岳下一代中,有誰能比得了他們?特別是令狐沖,劍法之精妙,就連自已也遠遠不及,都直逼左冷禪了。下個十年,五岳不正是以他們為尊么!岳不群,當真好福氣啊。

  等那三人離開,梁發五人這才收劍上前躬身行禮,說道:“拜見師太。”

  定閑師太合十回禮,卻道:“多謝諸位賢侄千里來援。”

  梁發應道:“弟子們赴援來遲,請師太恕罪。”

  定閑師太看了看尷尬站在一旁的令狐沖,不由含笑問道:“令狐賢侄,聽我師姐說,你很好啊。你師父為什么將你逐出門墻?說你和魔教勾結?近來,你師父可曾重新將你收錄回門?”

  令狐沖慚愧的道:“弟子交游不慎,確是結識了幾個魔教中的人物。師父怪弟子始終品行不端,已拒絕了弟子重新入門之請。弟子…”

  定閑師太心喜,雙目閃閃發光,笑道:“向來聽聞岳先生對門下弟子要求頗嚴,多年來已開革弟子不下數百之多。不過他們多是以頑、愚、劣、懶為名,但令狐賢侄你劍術通神,顯然不在此列。結識魔教人物雖是大忌,卻非大惡。正教中人,就一定比魔教好些嗎?像嵩山派這樣狼子野心,卻比魔教更加不如了。”

  “是…”令狐沖雖然應聲,但心底卻如狂潮洶涌。這許多年來,師父他老人家名義上開革了不下五、六百人的外門內門弟子。其中如李光、時都、江鎮、宋昭、唐藝者,武功盡皆不俗,至少比眾恒山女尼都高明一些。

  但在三、四年里,江湖之中卻始終不聞他們的聲訊傳回。他們倒底都去了哪里?是與木靈貞大師兄他們一般皆在海外么?不可能吧?海外有什么好,這中原的祖地都不要了?十多年了,為何都不見歸來?

  不不不,不可能吧?那一夜只是聽羽裳師妹與林師侄談起木靈貞大師兄沒死,但具體如何卻不知曉,說不定只是沒死,卻成了沒有武功的廢人呢。

  令狐沖突然想起自已所學的吸星大法來,那是以吸取他人的精氣功力為已用的魔功,自已平素能不用就不用。

  但是師父他老人家當年卻曾被任教主的吸星大法所傷過,差點早早夭折,但是后來卻很快的就回復了精氣與功力,甚至還更勝一籌。

  自已曾聽向大哥問起,華山派中是否有什么如同吸星大法一般的采補之術,看著頗為忌憚師父的樣子。

  而那時在黃河之上,師父亦曾說起喝過五毒教五寶花蜜酒的人,就有可能被同修之人盜去全身的功力。也許師父他的武功回復與提升,就是盜取了諸外門內門弟子…

  令狐沖不敢再想像下去了,正派的武功就沒有快速提升與增長的法門,只有魔道才有。以數百人供養一人…

  想起師父平素淡然微笑,就如同和曦溫陽的樣子,瞬息之間,立即感覺到寒意凍人,那微笑的假面之后,也變得滲人恐怖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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