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有朝中大臣跳出直言昨夜牟斌之事,居然贊同的在絕大多數,對于牟斌假傳圣旨、以下犯上之罪提也不提。弘治皇帝聞奏后不樂,心中頓時浮起了南京汪直上奏的密折。屠龍幫本部雖滅,但屠龍幫隱于朝中的要員卻始終不明。
弘治皇帝有意召回能干正直的汪直徹查屠龍幫余孽一事,但卻被百官群起反對,更有大臣以辭職相脅迫。弘治皇帝既不能透露實情,也不能放任大臣辭職,不得不再三推遲汪直的回歸。
如今牟斌假傳圣旨,意圖斬殺岳不群、羅祥,迫反天下會、新月部及富甲銀行。弘治皇帝認為,其后必有屠龍幫的余孽在幕后策畫。只是牟斌始終咬牙不屈,幕后主使終究不明。
下朝之后,弘治皇帝立即召來了岳不群,想要繼續聽一聽他的大逆不道之語。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岳不群卻給他上了一節與儒家典籍完全不同的課程。
這幾乎顛覆了弘治皇帝歷年來所養成的人生觀、價值觀與世界觀的重大歷史課程。迫使弘治皇帝不得不拖來十二歲的太子朱厚照一同上課,聆聽岳不群天方夜譚式的洗腦。一旁更有擅長記錄的數名太監努力記載。
一天不朝,兩天不朝,三天不朝,這是一向勤政的弘治皇宗決不可能發生之事,但他就偏偏發生了。百官急切的上奏,欲要弘治皇帝臨朝聽政。但最后內宮給出的卻是,弘治皇帝病了,太子需侍奉陛前,內閣自行處理國家大小事物。若無敵國入侵的重大軍情,不得打擾。
兩月之后,岳不群終于上完了明朝之后到二十世紀初,封建王朝滅亡,資本主義興起,共產主義萌芽;士農工商兵五業人員的相生相克;各種政體的益處與不足,法制與人制的區別;國家的大概治理辦法,以及世界各國,特別是西方國家種種的歷史變革。
雖沒有解說太細太詳,多用一種推測之語,卻令弘治皇帝與太子朱厚照大開眼界,對于如何的治理國家,有了一個極為深刻的印象。
照著岳不群的思路,明朝皇帝在五百年內能夠永遠站在歷史的高度上治理國家,不怕有落伍的顧慮。就算社會的進程迫使朝廷不得不大刀闊斧的革新,也有了好幾套十分明確的方案。只要日后的皇帝不傻不顛,大明朝就算是再度享國五百年亦有可能。
弘治皇帝拿著抄錄成書的《陜西岳公陛奏》一書,不由深切的感嘆道:“朕一直以為自已勤政愛民,善待臣下,是華夏歷史百位君王中的長者,就如同宋仁宗皇帝一般。經岳先生的教誨方知,自朕及位以來的十五年里,朕庸庸碌碌,不過是個平淡而缺乏作為的守成君王,只是因為符合傳統的要求而有了虛高的名聲。慚愧啊慚愧。”
太子朱厚照連連點頭道:“岳先生所教甚是,皇帝的能力再強,也不過只是一個人罷了,如何能治理好天下之人。大明向來是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君主立憲制結合內閣責任制就很好,既有清晰的目標,又有規定的年限限制,不使其有坐大之機,危脅皇權。皇帝權力不失,還能輕松自在,垂拱而治。父皇,您日后再也無需操勞了。”
“是啊。”弘治皇帝愛憐的摸摸太子的腦袋笑道:“再辛苦幾年,把這內閣責任制的規矩成形后,朕就可以好生的歇息歇息了。哎,民生,吏治,法制,這將是我大明未來數百年堅持不懈的施政要素。太子,你可要謹記于心啊。”
岳不群看著對面的父慈子孝,忍不住的大潑冷水道:“岳某嘗夜觀天象,紫微暗淡。再觀陛下神情,面色淡黃,想必是因為先天不足,肝臟出現了病灶。這三年如不好生的休養調理,恐有改天換日之憂。而太子尚幼,并不能駕馭好群臣,朝政日后未必能夠大有起色。”
“啊…”弘治皇帝驚住了,通過這兩個月的學習,他深知岳不群乃是世間大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活神仙。他若說自已只有不到三年的壽數,想來必定是真。
“啊?”太子朱厚照也驚呆了,他萬萬想不到,一向是他心目中頂天立地的父皇,居然只剩不足三年的壽數了,“父皇,不要,不要,兒臣不要你再理朝政了,你要好好的休養休養,一定要長命百歲,不不,千歲,萬歲才是。”
“好好好。”弘治皇帝一臉為難的看向岳不群道:“如今朝堂之內尚有巨奸未除,比如牟斌之事,就是他們在暗中操控的,朕若三年不理政事,只怕…”
岳不群搖搖頭道:“大明天下如今甚安,并沒有重大的天災兵禍,養個三年時間又有何妨。向往陛下立于明處,奸臣藏于暗處,視之不明。如今陛下可藏身于深宮之內,分權與諸大臣,奸臣必會乘機跳出興風作浪。陛下大可靜觀其變就是,三年后再一舉成擒。”
“善,就這么辦。”太子朱厚照果斷的擊掌說道,接著又轉頭望向弘治皇帝笑道:“父皇,今日兒臣就替你做一回主了,還望父皇莫怪。”
弘治皇帝苦笑著搖搖頭,歷代皇家都有父子因爭奪權柄而反目者,但自已也就朱厚照一個兒子,將來的天下都是他的,又能有什么怪不怪的。
“好吧好吧,這三年就由你這太子與劉公、李公、謝公三位大學士監國理政如何,父皇我就在深宮之中安心靜養了。”
岳不群看著眼前好一幅父慈子孝的模樣,突然有些想念自已那遠在蒙古新月部的大兒岳天賜了。三年不見,也不知九歲多的他,是個什么樣子了。京城的事物,是該結束了。
岳不群淡淡的說道:“陛下,天下會目標是海外,于國內無害。殖民四方之志,又與普世的儒家精義不合,不便讓朝庭來掌控。只能以皇家的名義橫行海外,為大明阻擋西方的侵害。而新月部乃我岳氏之基業,不便改土歸流,可永為大明守邊。”
“只有富甲銀行,因是朝庭的默許方成大勢的。岳某可保留一成的股份,余者三年后,待陛下親政之時,再盡歸朝庭所有,以安朝庭諸公之心。不過為了防止腐敗虧空,濫發銀票,至使信用喪失,引得天下大亂,富甲銀行還是由朝堂之外的人來掌控最佳。”
“善。”弘治皇帝大喜過望的應道,只要肯交錢,縱不交權也無妨,畢竟商業機構還是交由商人來辦,才能最大的發揮它的作用。
但有富甲銀行之巨額財富為助,三年后革故鼎新的偉業,將無憂矣。“岳卿忠義為國,德行兼備,有古之陶朱之風。朕至今始信世上有無欲無求,一心為公之圣賢了。”
當日,出宮后的岳不群醉了,能更改一個帝王的思想,并傳授他后世先進的治國理念,憑他的寬厚仁慈,重視司法,大開言路,與勵精圖治的帝王心思,想來不久后的華夏能得大治吧。
為了華夏民族之奮起,為了不再遭受明末之災害,為了不再有清末民國時的百年沉淪,岳不群自認為自已足夠努力了。如果不成,那其罪在天,不在已。所以岳不群以大醉來敬拜天地,愿我華夏,不復禍難。
“何日君再來”酒館之中,岳羽裳望著大醉如泥的父親,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舉目無親,這該叫誰來幫忙呀?難道去找羅公公,又或皇帝?
此時,一名美艷的婦人領著大批的護衛來到了酒館之中,看著岳羽裳溫和的笑道:“你就是岳大哥的女兒羽裳吧,呵呵,小小年紀生得倒也別致,可否許人了?”
岳羽裳望著那美艷的婦人仿佛見到了親人一般,急切的問道:“姐姐,您認識我爹爹?”
“呵呵,叫姑姑,我與你爹常以兄妹相稱,乃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了。我叫徐香菱,是南京魏國公的親妹,不知你爹向你提起過我沒有?”
“呃…”岳羽裳一愣,魏國公在南京時,倒也有一面之緣,但這魏國公親妹徐姑姑,好像真的沒聽說過耶。
徐香菱一看之下哪里還不知曉,頓時嗔怒的說道:“這沒良心的,居然在家人面前提都不曾提到過我…”
岳羽裳連連擺手道:“不不,徐姑姑,我自小便離家隨師父習武去了,興許爹爹曾經與我說過,但是我年幼忘記了。”
“呵呵,罷了罷了。來人,快將岳先生抬回府中安歇。羽裳,走,咱們一起回家休息去。”
徐香菱怔怔的望著眼前的這個令她又愛又恨的男人,說他有情亦有情,說他絕情真絕情。愛了他整整十三年,自已都老了,卻依然沒有一個結果。該怨,該恨,但再次見到,卻又是滿腔的不舍。
“怨家,果然是怨家。”
徐香菱不由自主的暗自垂淚,手撫因為思念而華發叢生的秀發,櫻口輕吐:“華發叢中生,歲月碧空流。一朝與一暮,一生己一世。感時花己落,念時秋葉飛。牙牙黃口時,何當白發嫗。渺渺天地間,微微一人立。半生浮云半生夢,半步半搖半微熏。風雨如晦,雞鳴喈喈。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知否,知否…”
一首怨詩畢,一只大手已按到了她正欲拭淚的柔荑之上。徐香菱嬌軀一震,舉目相望,只見一雙醉意朦朧,卻帶有一絲清醒之意的雙眸,正柔情似水的望著她。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恨誰?還能恨誰?自然是恨你這無情無義的壞東西…
徐香菱尚未罵出口來,大手使勁,美人嬌呼,一絲嚶吟止。但見二人重疊時,已入春閨被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