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華山知行

　　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

　　因為岳不群長久未歸，所以早在去年年末就該開始的擇徒收徒儀式，久久未能成行。不過陳不寂等人都看中了一個自已想要的少年為門下大弟子，只有岳不群與寧中則還沒有選擇。

　　寧中則沒選，一是因為生育之事，耽擱了自身武功的修習，尚無把握當好師父。二是因為第一批入門的孩子并無一個女孩，在這個男女有別的時代，若無特殊情況，是不會有年青女子收少年男孩為徒的。

　　看著眼前第一批上山的男孩，此時個個都是十三、四歲，如同小牛犢子一般的少年，岳不群既為他們而感到高興，也為他們而感到難過。

　　從十七人中選擇六人為華山派掌門及諸長老的親傳弟子，其他人則自動降為外門弟子。從此往后，原本朝夕相處的同門就將分出親、外之別，嫡、庶之分來了。

　　這將是一個令人十分不開心的結果。然而這卻是他們前三年時間里自已的決擇，優勝劣汰，絲毫怨不得他人。

　　這十七個在華山派門下修習基本功達三年之久的預備弟子中，雖然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優異人才，但是因為是從貧困人家召收而來的，是以特別能吃苦，基本功也頗為扎實。無論是拳腳、刀劍，都頗有看頭。

　　岳不群身為文教老師，對他們也算熟悉，誰好誰孬，心中有數。除去陳不寂、風不言等人所挑選的機靈、性烈、老實、氣壯、平和等五名弟子外，岳不群最后挑中了一名十三歲的木訥少年為自已門下的第一個親傳徒弟。

　　眾人見后都是大驚，陳不寂問道：“岳師弟，這名少年也太過木訥了些，這三年來可謂習文不成，習武也不成，你挑選他干什么。做為你門下第一個親傳弟子，不說要最好的，那也不能挑最差的吧？”

　　風不言更是勸道：“岳師弟，這第一批預備弟子的資質的確差了些，但第二批、第三批都有不錯的苗子，特別是愚兄于去年年終時，所帶回的那個令狐沖，資質悟性更是一等一的人才。你為我華山立下如此多的功勞，這召收的第一個親傳弟子，怎么也要挑個最好的來才是。”

　　“對啊對啊，岳師兄…”

　　岳不群看了看遠遠抱著女兒岳羽裳玩耍的令狐沖，嘴角不禁一抽。自已這些年里，每每看到小乞丐，都會不由自主的遠遠走開。萬萬沒成想，這令狐沖還是入得華山派來了。不但頗得寧中則與女兒岳羽裳的喜愛，還被風不言極力的推薦過來。

　　岳不群搖搖頭道：“不成，規矩就是規矩，決不可輕易的因一人而改變。那令狐沖再好，也還是先學三年基本功后再談，等到他入門之時，至少也是第四個徒弟了。我的第一個親傳弟子就他了。木靈貞。”

　　是的，華山派新一代的親傳弟子為靈字輩，岳不群的第一個親傳弟子便是木訥的木靈貞。另外幾人則是陳不寂門下趙靈弘，風不言門下明靈修，何不易門下駱靈義，樂不才門下應靈云，羅不信門下顧靈升。此六人便是華山派門下第十代親傳弟子中的，各支脈大弟子了。

　　看著剩余十一個神情底落，郁郁寡歡的外門弟子，岳不群心有不忍，因為他們多像當年高考失敗的自已啊。只可惜那時的自已，并無一人表達了對自已的關心，及對于未來的展望。

　　想了想后，岳不群叫住他們，微笑著說道：“怎么，你們沒有被選中為華山派的親傳弟子，是不是感覺往后的人生特別的灰暗，不知將來要做些什么？”

　　“岳長老…我們…我們也很努力的習文練功了…可為什么…為什么…”

　　“不為什么！”岳不群說道：“這只是一時的成敗，所以不要為什么。世上有人喜歡鮮花，有人喜歡大樹，而我卻喜歡野草。我喜歡野草的平凡，我喜歡它的纖弱，我喜歡它的樸實，喜歡它的晶瑩，我喜歡它浪漫，更喜歡它韌性。”

　　“人們通常都會把它當作弱小，纖弱的連一滴小小的露水，也可以把它壓彎。然春天來了，它卻悄悄的拱破土層，不管風是怎樣的寒，它都靜靜的長。執著與堅毅的根緊緊的扎進土壤里，伸向四面八方，可謂根根堅固，顆顆踏實。‘疾風知勁草，春風吹又生。’”

　　“你們知道我為什么收木靈貞為門下第一個親傳弟子嗎？”岳不群摸著木靈貞的腦袋，他也正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已。岳不群說道：“在我的眼里，他正是這樣的一顆小草。他在你們當中并不聰明，也不機靈，不善辭令，反應也慢上一拍。可說文不成、武不就，但他的執著與堅毅的精神卻令我深受感動。”

　　“你們平素習文練武，雖然認真，也算努力，但是稍懂則罷，既不去尋根問底，也不去加強鞏固，甚至根本沒有自已的想法，人云亦云。而木靈貞，他能不恥下問，盡心鉆研，日習夜練，擁有鉆牛角的精神。而他平素的木訥，都是在思想著無數不通的問題，卻決不死板…”

　　“所以，木靈貞如今雖不突出，然久后必會把你們拋開的遠遠的…”

　　十一名外門弟子默默回思自已這幾年與木靈貞之間的區別來，似乎懂得岳不群為什么會挑中他了。

　　岳不群又道：“如今身為外門弟子的你們，看似成了一群小草，在華山天不管，地不收。如果同樣也擁有小草的精神，你們較之被收為親傳弟子的他們，更能經受得起風雨的吹打與磨練。而你們的將來，也必定成就非凡。”

　　“可是岳長老，外門弟子不能得傳本派精深的武學…我們的將來…只怕已經注定了。”

　　岳不群搖搖頭，道：“什么是精深的武學？世上所有精深的武學都是從粗淺的武學琢磨推敲而來的。世間每個門派的入門武學，其實都包含了其派各種精深武學的精要決竅。常人無知，都喜歡去追求更加高深的武學，卻對入門武學嗤之以鼻，孰不知沒有扎實深厚的基礎，空中樓閣并不牢固，大風過后，也就垮蹋了。”

　　“親傳弟子固然可以多學精深武學，但是他們將來有可能會墜入博而不精的深淵之中。而你們也許只能修習一、兩門不算太差的武功，但若專精到極至的話，照樣可以吊打博而不精的親傳弟子們。”

　　“我華山招收親傳弟子，其實更多的是為了一個知字，是為了讓華山的武學傳承不絕、永世不斷。而外門及內門弟子，則是為了一個行字，專精一門或數門武學的你們，才能讓世人皆知我華山武學之奧妙。是以，知雖重要，但行更加的重要。”

　　“有知無行空夸口，有行無知不得久。你們且記我一言，知行合一，方稱大善。”

　　十一名外門弟子這才重新振奮起精神，心服口服的拜道：“多謝岳長老的指點，我等謹記于心。知行合一，方為大善，華山弟子，我武威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