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菇生寂寞

　　蘇秦在短短幾個小時內用掉了自身五倍的元力，實在是累到脫力。他把秦焱安頓好，憋不住困意，回了自己一年多沒住的屋子，倒頭就睡。

　　屋子里的味道久久沒散，總得來說就是缺乏人氣。門窗緊閉著，外頭不管是星河燦爛還是一夜風雨，都與他無關。

　　照例是一覺睡到早起晨練的時候，蘇秦醒了醒神，掃視了一圈屋內，發現似乎有些不對。

　　屋子一年多沒住人了，怎么屋內的元氣濃郁地些異常？難不成說蘇百川隨意一指的一塊地還是塊風水寶地，能自動聚攏元氣？

　　蘇秦從床上一躍而起，細細感受一二，元氣的分布還真有異常，而且是越靠近地面，元氣越濃郁。他索性就地躺了下來，嘿，還真別說，都有一種泡在元氣里的感覺了。

　　他一直嫌棄蘇百川草草蓋的茅草屋，當年就一個人，提著一把斧子，在林子里整出來一套木地板。茅草屋本來不大，地面上鋪完一層，還剩下不少，蘇秦就給自己的臥房鋪了兩層。

　　這兩層之間產生了一個夾層，小時候他沒少往里頭藏東西。倒不是防著蘇百川，而是防著屋子附近常來蹭飯的小異獸。

　　屋子里元氣異常，莫非是夾層里出了什么變故？

　　蘇秦瞬間來了精神，三下五除二，把上面那層木板整個給掀了，露出下面那一層。下面的木板直接接觸夯實的土壤，有幾塊已經被腐蝕了，縫隙里冒出幾株小蘑菇，灰撲撲的，其貌不揚。

　　長蘑菇了？還是元靈菇。

　　元靈菇是一種天地靈物，用途很多，在蘇秦的記憶里，通常被用來做菜。蘇百川格外喜食菌菇湯，背靠著偌大的橙云山脈，更是常年不斷。

　　“成精了？”蘇秦自言自語的一句，只見那元靈菇訊速變大，短短幾秒鐘長到了蘇秦的一半高。

　　樣子還是那個蘑菇樣子，只不過蘑菇頭下放，多出來一張詭異的臉，還掛著個略顯尷尬的笑容。

　　真的成精了。

　　“用蘇百川的話來說，我成精了，你可不能打我的主意了。”按照慣例，任何靈物只要成精有了自我意識，就也有了一半的人權，這一點，和異獸是不一樣的。

　　靈物成精后，往往會體現出很成熟的擬人能力，就像這只蘑菇，剛成精會說話。也因此，人類才會承認靈物成精有一半的人權。

　　小蘑菇說著，眼睛里盡剩下委屈，不一會兒就淚汪汪了。他側著身子，還沒放下對蘇秦的警惕，好不容易才成了精，可別又進了這師徒倆的湯鍋。

　　蘇秦看他這副模樣，雙手環著小蘑菇，把他整個抱了起來，憋著忍住了笑，問道。

　　“你說說，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小蘑菇莫名其妙被舉高高，他還沒分化出手腳，手忙腳亂都不知道怎么表示。

　　“放…放下，我這么可愛，當然是男孩子了。”

　　小蘑菇說得理直氣壯，蹦蹦跳跳地從蘇秦手里跳了下來，離他離得遠遠的。可是，不一會兒，又主動貼了過來。

　　好吧，既然蘇秦放棄了要燉一鍋蘑菇湯的念頭，就勉強原諒他吧。

　　“喂，你不是從外面來的嗎？能帶我出去嗎？”

　　元靈菇是集一方元氣誕生的天地靈物，有諸多妙用，也是上佳的食材，蘇百川的小廚房里常年都有儲備。

　　一年多前，蘇百川不辭而別，緊接著，蘇秦也走了。小蘑菇僥幸活了下來，在屋子里選了塊最舒服的地方繼續成長，沒多久，就成精了。

　　小蘑菇逍遙自在了幾天，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他一度嘗試要回歸山林，每一次都險些成了異獸的食物。他的本體有一米多高，靈物不比異獸，沒有太多自保能力，很容易成為行走的食物。小蘑菇被困在了茅草屋里。

　　隨著時間的推移，元靈菇體會到了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叫做寂寞。

　　菇生寂寞啊。

　　他在茅草屋里，修煉了整整十二個月，春秋冬夏，一輪四季都體驗過了。原以為自己看破紅塵，沉迷修煉，無法自拔了，這個時候，蘇秦回來了。

　　自打成精以后，小蘑菇對蘇秦的印象就清晰了起來，這一對愛吃蘑菇的師徒一度成了他的夢魘。他戰戰兢兢地在地板里藏匿了一夜，沒想到，一大早就被發現了。

　　他是元靈菇啊，生產元氣是本能，可誰能想到，就這么暴露了呢？一夜下來，他周圍的元氣自然而然地濃郁起來，蘇秦修了那么多年元力，怎么可能發現不了。

　　“我叫阿莫，我決定了，要跟你出去。”小蘑菇一改之前的嫌棄，開始纏著蘇秦。

　　好在，小蘑菇剛成精，還沒修煉出手腳，要真有，蘇秦覺得，自己可能會被他糾纏至死。

　　沾了一身的蘑菇味，蘇秦終于屈服了。

　　“好，阿莫你聽著，管吃管住，但沒有我的允許，不能露出本體。”廢話，他可不想總是一身蘑菇味。

　　小蘑菇沒考慮那么多，他高興壞了，樂呵呵地上躥下跳。他溜達了一圈，看中了蘇秦的外套口袋，變小了本體，在里頭住了下來。

　　“人類的衣服好暖和，我也要衣服。”阿莫提的要求，蘇秦現在還不敢說拒絕，就怕他再纏著，頭都大了。

　　痛快地點頭同意，蘇秦把掀起來的木板又拼回去，這會兒，其余兩個人也醒的差不多了。

　　最先醒的是秦焱，他冥想修煉了一晚上，收獲頗豐。由于元靈菇阿莫的存在，他的修煉成果還不錯，剛剛觸及的瓶頸隱隱有松動的跡象，算是因禍得福。

　　其次就是程遠，他守著光腦在外頭睡了一晚上，下了場秋雨也沒能把他凍醒。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沒有去打擾蘇秦。程遠默默吃起了干糧，秦焱從儲物戒里取出了水和食物，就著小廚房里的那口鍋，竟然做起了吃的。

　　蘇秦剛打開屋子的門，一陣肉香撲面而來，瞬間就吊起了他的胃口。

　　三人行，尤其是三個糙漢子同行，那個會做飯的人，必定成為核心焦點。

　　程遠放下了手里的干糧，自覺地給秦焱打下手，他在外面睡了一晚上，入了秋多少有些涼意，誰不想吃上一口熱乎的東西？

　　蘇秦鬼使神差地也湊了過來，洗盤子擦桌子，清理出一塊能吃飯的地兒。

　　一陣忙活下來，還真給他們三個弄出來點不錯的吃食，一人一碗大肉面下肚，話就多了起來。

　　程遠把頭埋在騰起的熱氣里，只露出一頭寸長的頭發。吸溜幾下，一碗面吃了個七七八八，先他們一步去添一碗了。

　　秦焱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臉的認真，兩條筆直的劍眉不帶一絲皺，“大恩不言謝，蘇秦兄弟，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你盡管提。”

　　“你先給我把那合同解了。”蘇秦向來光棍，心想著，既然你自己都說了，不提就是我的不對了。他煩心那合同很久了，豈有留著不解的道理？

　　救人也救了，元靈石也用了，解約也該提上日程了。

　　秦焱微微愣了一下，看來，他是低估了蘇秦對自由的執著。拿出光腦，真的把合約解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人，但卻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一旦貼上這一類標簽，他就再也不能原諒自己。

　　可是那個計劃…沒有蘇秦，該如何施行？

　　思慮一閃而過，秦焱巧妙地掩藏了自己的焦慮，見程遠回來了，若無其事地講述起一組一行人的遭遇。

　　橙云山脈，外圍，梨花鎮，鎮頭。

　　黑袍人兜兜轉轉了一圈，沒想到，他們又轉到了這里。

　　一隊十八個人，五個陣亡，七個重傷，其余人也多少受了點輕傷，情勢非常不好。

　　領頭的右手被那異獸的利爪直接擊中，傷口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模糊著，基本喪失了戰斗力。

　　還能撤退的六個人，只救走了四個重傷，剩下三個重傷的混在五具尸體里自生自滅。他們十個人都撤離進了梨花鎮，領頭的人拼了命，在鎮頭布下一個臨時防御陣，但也撐不了多久。

　　鎮頭打的火熱，那只準神獸的神智已經失常，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顧，一個勁地拿自己的肉身撞防御陣。

　　砰，啪，此類聲音不絕于耳，先揚的眉頭始終緊蹙著，他的意識還不怎么清醒，但是能感受到一點外界。

　　院長嘆了一口氣，安頓好重傷的先揚，也準備加入戰場。

　　當時六長老傳送的時候，院長一把抓住了先揚的手，二人就被傳送到了一起。五階準神獸的那一擊，院長閃避地到位，幾乎沒有什么大礙，但是先揚的左半天身子都有很嚴重的燒傷，直接喪失了活動能力。

　　院長急著給先揚治傷，他們兩個走了一夜，趕了幾十里路，在天亮的時候到了距離最近的駐點，梨花鎮。

　　一進鎮子，院長就發現了不妥之處，整個鎮子人去樓空，大街小巷居然一個活人都沒。

　　不得已，院長只能帶著先揚去別處，沒有幾步，迎面撞上了匆匆逃命的一隊黑袍人。

　　院長是有身份的人，不比飯館老板娘，他是知道黑袍人底細的。

　　元力殿元修有三個等級，白袍、黑袍、紅袍，三十級以下是白袍，四十級以下是黑袍。黑袍元修是元力殿的支柱，元力殿家大業大，也不過才六十六位，這次一下子出現這么多，必定是出了大事。

　　一打聽，才知道，他們遇到的那只五階準神獸又折返回來了，正在往梨花鎮方向追趕。

　　院長只覺得自己蒼老了很多，看看先揚痛苦的臉龐，他對那領頭的說。

　　“大人，在下安城軍事學院楊千鈺，愿盡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