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父女相見
省城之行，是譚素英和沈云芝第一次照面。
兩個女人心照不宣，都不提孩子們的事，不然豈不是成了親家見面？
八字還沒一撇之前，各自也需要保持著各自的矜持。
拿到了駕照的楚繼東隨行，五個人開輛車去建陵，林楓開他的路虎，楚繼東開他的酷路澤，沈云芝開家里的‘邁巴赫’載著閨女蘇蘇。
譚素英自然是坐兒子的車。
讓楚繼東單開一輛車也是為了方便，如果譚素英要回去就能讓他送嘛。
在建陵下了高速，已近午，手機里和蘇蘇說，要載著老媽去看外公，讓楚繼東跟蘇蘇一起去她們集團新樓，約好了下午或晚上再聚。
譚老爺子接到外孫林楓的電話，聽他說和老媽一起來省城了，老爺子頓時激動了，他說這些天要去平海的，可一直分身乏術，其實挺心焦的。
沒想到女兒和外孫來了省城，老爺子能不驚喜啊？
把地址告訴林楓，并派司機去大路口接這娘兒倆，家里就準備席筵。
譚家老大譚兆銘在省城建陵坐鎮，這邊的產業也都在他的名下，至于譚老爺子手里還捏著的產業，幾個兒子都沒多想，知道那是給妹妹譚素英的，只是老爺子現在親手經營著而已，實際上法人什么的都是‘譚素英’了，已經不存在任何的‘糾紛’問題。
也就是說譚老爺子現在等于是女兒譚素英產業的‘職業經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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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陵，內環‘凱德城’譚宅。
這里是譚氏地產打造的建陵頂級物業宅區之一，都是豪奢別墅。
06年的這個時候，‘凱德城’的每平米房價已經高達21000元了，內環等于市中心地段了，凱德城還挨著‘省人民公園’和‘時代廣場’，地理位置是太優越了，最休閑的就在人民公園附近，最繁華的商業街就是時代南北大道和東西兩市，所以‘凱德城’的房價居高難下。
內環外地段的房價最高也才12000左右，和凱德城是沒法相比的。
凱德城還是內環唯一的‘別墅區’，其它高端物業也只是復式樓而已。
這里有譚素英名下的一套別墅，譚家五兄妹都有一套，老爺子自己沒留一套，他就住在和名下這套別墅里，東面兩套是老大譚兆銘和老二譚兆棠的，西面兩套是老三譚兆華和老四譚兆龍的，中間這套是譚素英的。
在京城和魔都，老爺子都置了他名下的房產，將來留給誰那是老爺子的事了，誰也不會過問的，給誰就是誰的，哪怕捐了或給人也沒人會管。
前一陣子老爺子還去了趟海南、蘇杭、南陵等，也是各處灑錢買房，反正他個人名下沒什么錢，有的話就灑出去買房了，上述地方都有房子，至于說房子在誰的名下就不好說，可能是老爺子名下，也可能是譚素英。
當然，就這兩個可能性，四個兒子都知道，老爺子這些年折騰的東西和他們沒一毛錢的關系，折騰多少都是要給他那個寶貝閨女譚素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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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看見父親的時候，譚素英直接就給跪了。
“不孝女，給父親磕頭…”
老爺子渾身發抖，老淚縱橫…“快快，小楓，扶起你的媽媽…”
搶步上前的老爺了一把挽住女兒的手臂，“快起來，英子！”
“爸…”譚素英淚臉仰起，“女兒不孝！”
她抱著老爺子大腿怎么也不肯起來，人都哭稀了呢。
二十年的父女私怨，一朝消盡，就在這一刻，父女重修天倫親情。
老大譚兆銘和他家夫人也在，聽說妹妹來看望父親，就知道老爺子心頭最大的疙瘩從此解開了，老爺子這一生再沒有什么遺憾了。
在眾人的勸慰下，老爺子和閨女才一起坐回到沙發上，譚素英象小女孩子一樣緊緊挽著父親的胳膊，舍不得松開哪怕一秒鐘，淚眼腫成了桃兒。
林楓問好大舅一家子人，大表哥表妹他們也都在，一個個陪著淚，關于他們小姑的傳奇他們是知道的，并且也有小輩的認為這個‘小姑’慣壞了，理應叫她受些罪，甚至說‘她既然走了，有種別入譚家的門啊’。
說這話的孫輩，算是進了譚老爺子的‘眼’，只是人家自己不在乎。
還有就是，孫輩子弟對老爺子給‘小姑’留了多少多少財產也有不少說法的，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她有什么資格分譚家的產業？何況那么的不孝，爺爺就應該和她斷絕父女關系…
其實，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越有錢的家族里，事還越多，太窮的那些是沒得爭的，可有錢的大家族中能爭的東西好多啊。
這也是譚老爺子早些年就給四個兒子劃分了財產的一個原因，我沒死就把產業都給你們分了，誰經營的好與不好是你們自己的事了，分的時候都是差不多的，沒分到實業產業的都拿到了‘錢’，誰也別咬叫誰…
至于留給譚素英的那份，老爺子也跟兒子們說過，‘誰也別眼紅，素英的比你們各人拿到的也并不多，她丈夫又去了，我當爹的不可能不管我閨女呀，你們當兄弟的能幫就幫，能罩就罩，誰心冷情絕我也不會再糾正了，你們都幾十歲人了，有些東西再教也學不會了，各自教育好自己的子女才是正事啊，別什么也不懂還說些叫人笑話的蠢話…’
這話訓的不是孫子們，而是兒子們，是你們沒有教育好，他們才說出這種話來，又或是寵壞了、慣壞了，各種原因都是有的。
譚素英也不需要看除了父親之外誰的臉色，哥哥們不說了，都寵她，嫂子們是沒法說，人家肯定跟自己的孩子們好，而不是你這個小姑子。
做父母的肯定有做父母的思量，站在‘兒女’的角度上不能完全理解。
重男輕女的思想也一直在作祟，老年人這方面尤其是根深蒂固，有錢到譚老爺子這種程度的真心不多，他給女兒分了五分之一的‘財產’也不是說不過去的，在很多人看來這很正常。
非得說嫁出去的女兒就不是‘女兒’了？
誰身上掉下的肉，誰疼。
家境的貧富也可能造成一些觀念的不同，分不均時，就有了偏向，或許是兒子多點，女兒少點吧，大多數都是這思想，兒子能傳宗接代啊，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媳婦’了，本質上是不同的。
當著老爺子的面，孫輩們也不敢放肆，私底下說過小話的，也不會蠢的當著爺爺和小姑的面再說什么，那只會被他們父親一耳刮子抽出去…
誰說過什么話，表達過什么態度，老爺子心里是有數的。
但凡孫輩有他不待見的，那都是指責他女兒的，這是老爺子的傷口啊。
老大譚兆銘家三個子女，有那么一兩個私底下說那話的，可當著面他們是絕對不敢的，他們爺爺的爆脾氣上來，會把碗摔他們頭上去的。
老二家的也有，老三老四家就沒有了，因為他們的思想更解放一些，他們的婆娘更年輕一些，更容易接受新時代的思潮，教育孩子也就不一樣。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還有一些守舊，給子女們灌輸的思想也不同。
大面兒處能過得去，能維持一家人的團團圓圓也行，這是起碼的原則，哪個楞頭青連這一點也做不到，那就是真的給寵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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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振強是老大家的二子，比林楓也大幾歲，人家都結婚了，小孩兒都兩三歲了，人也優越感強點，出生在老譚家這種富紳家中的貴公子，從小就有很強的優越性，什么同學朋友也都沒有比得過他的。
他惹不起小姑，還惹不起她家小子啊？姓林的，不過是個外人，姓林嘛，那個人是爺爺一直討厭的人，雖然已經去逝了，爺爺對他的看法也沒有變過吧？只是人去了，不和他計較罷了。
但是這個林楓，就是那個林姓的討厭人的生命的延續啊。
“林楓，聽說賺了點小錢？哥說你兩句，別那么S包啊，就你這身份玩二三百萬的黑虎，有點過了，你看小姑多樸素…你可別敗家呀！”
做為‘表哥’呢，他說這個話，似乎也不能算‘過份’？
老爺子狎口酒，假裝沒聽見，和閨女坐在一起，他心情好舒暢，胸懷肚量更開闊了幾許，都沒有要訓孫輩們幾句的念頭…
倒是老大譚兆銘微微蹙眉，他這次子是這種性格，愛充大教育別人。
身邊的老大夫人也只吃飯，裝不在意，只是瞥了眼譚素英的臉色，她知道這個小姑子脾氣爆，若激起她的護犢之心，什么哥嫂的面子全駁呢。
不過今天看，小姑子似乎也成熟穩重了，竟似沒聽到別人的說話一樣。
但是，林楓回給譚振強的一句話，噎的他臉紅脖子粗的。
林楓呵呵笑著說，“哥，我那是自己賺的錢，你呢？這些年自己賺了幾個錢？夠你零花揮霍不？是不是我大舅還要貼你啊？你什么車？自己的錢買的還是大舅給你買的？”
感情譚素英不說話，是知道她家兒子能應付了啊？
別說譚振強臉兒黑了，就是他親媽臉兒都黑了，而大舅好不尷尬。
譚家也不都是聰明人，也有蠢人，你在沒弄清楚人家的狀況底子之前，你能低調點嗎？踩人的時候你能打聽清人家的底子再出腳嗎？蠢貨！
給擠兌的臉漲紅的譚振強都不知說什么了。
當著爺爺的面，他敢說自己賺的錢夠買那輛百萬豪車？他敢說自己每月零花錢是自己的啊？夠啊？完全不夠呀，哪個月老子不貼他？
他給他媳婦換的車也是百萬級的，是自己賺的錢啊？他自己賺那點錢可能夠他買個小QQ車的，至于說百萬級豪車，他就做夢去吧。
譚家第二代有開拓能力的是老三第四，而不是老大老二，論守成的話，老二都要強過老大譚兆銘，第三代中的譚振強是數一數二的敗家仔，他哥的能力比他強多了，公司里的事能替父親承擔不少，而他，純粹是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楓子，哥好歹也是建陵譚氏集團的小老總，年薪百萬，還買不起個車啊？你這話就說成笑話了吧，你那就是瞎貓碰了一只死耗子，你以為錢真那么好賺呀？你還是太年輕了，學著點吧…”
這譚振強臉皮還不是一般的厚。
林楓一笑，“哥，說到譚氏，那創于外公之手，興于外公之手，大舅現在坐鎮建陵，你就是個坐享其成，和我的情況不同，我那是白手起家，自賺上千萬，這都不是說你想學就能學會的，大舅也教不會你，誰也教不會你，這是天賦，沒有的話，一輩子都可能有不了…”
既然你厚著臉皮給自己貼金，還要踩我，那我不介意叫你更難堪。
‘坐享其成’？
大舅坐鎮？就差說你爸也是在坐享其成了，你更差的好遠呢。
譚兆銘都為之苦笑了，他是不如三個兄弟，但他也兢兢業業的付出了，開拓確實不足，守成也是勉為其難，老爺子為什么蹲在建陵啊？就是有多決策還是他在拍板，大兒子天賦有點差，這個可能要教一輩子的。
“怎么說話呢？吃飯也堵不上你的嘴？”
譚素英終于開口了，訓斥了兒子，才對老大道：“大哥，這渾小子讓我慣壞了，都不知說點什么狗屁不著邊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對大哥，譚素英還是敬重的，老大人笨點，但忠誠、憨厚，孝順！
譚老大擺擺手，笑道：“我外甥說的是實情，做生意不是光憑辛苦勤勞就夠的，那頂多糊口養家奔個小康，想大富大貴必須得有天賦啊，振強他不是那塊料，他這輩子連他爺爺丟那點都做不到了，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倒不是我這個做爸的小覷自己的兒子，他什么德性，我心里有數呢，小楓，是真的不錯，腦瓜子厲害了…”
林楓趕緊站起來，端了杯，“大舅，我就和我哥胡說一個，來，我敬大舅您，大舅媽，一起，這些年我外公都是你們照顧的，我敬你們…”
“這孩子…”
大舅憨厚的笑了笑，“行，楓子，舅就不站了，跟你喝一個。”
大舅媽也陪著勉強的笑，今兒老爺子高興，她也不敢掃老爺子的興，再說了她非常清楚這個林楓在老爺子心中的位置，那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小楓啊，你二哥就知道瞎玩，我說也說不改他，他要能有你一半，舅媽還真放心了，成天跟砦狐朋狗友吃吃喝喝的，做不成個正事…”大舅媽心里什么也清楚，拿自己兒子批判一頓，也是想搏老爺子一個好。
大舅媽會做人，就是因為她有眼色，更好說話。
老爺子知道大兒媳婦是宅斗的精明人，面兒上她都能叫你下來，是個能上了桌面的角色，打里照外的一把好手，就是重男輕女思想重一些。
“大舅媽，我也是瞎折騰呢，就象我二表哥說的，我那是瞎貓懟了一死耗子，以后還不知道怎么樣呢，您我知道不怎么喝酒，沾沾嘴就行。”
林楓把一杯啤酒灌了，大舅兩口子也喝了口，圓下這個臉。
話題也就打住了，林楓多聰明啊，老媽出言就是讓他見好收呢。
“姥爺，我敬您，您也沾沾唇，別喝多了啊，不然我媽能揍死我呀。”
“哈哈，姥爺今天高興，和我外孫喝一小盅嘛，”
老爺子的確太高興了，女兒就坐在身邊，手還一挽著他胳膊，不停給老爺子挾菜什么的，還輕聲勸少喝點，別人勸肯定沒用，唯獨女兒勸得住。
“爸，半盅，不給他那么多‘臉’。”
“哈…聽我閨女的，半盅，半盅！”
“姥爺，我全干了，啤酒，沒啥問題的…”
然后林楓又敬大表哥譚振義兩口子，譚振強兩口子和大表姐譚振秀。
敬譚振強時，林楓笑道：“二哥，別介意啊，兄弟說話有點直。”
“嘿嘿，沒事，自家兄弟，我這人臉皮也厚，有時也是死要面子，其實，我和我爸一樣，都是好人來著，來，咱哥兒倆干一個…”
譚振強還真是這樣的人，厚臉皮，死要面子，吃喝玩樂行，做工作就差許多，但他這個人心地不壞，骨子里還是有良心的。
要說譚振強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占嘴上的便宜，貶低個人，嘲諷個誰。
這大該也是他家條件實在不錯，才給他養成這個毛病的。
“哥，我道歉，我敬你！”
“噯，道什么歉啊，哥兒倆好，一家人啊，今兒臉紅了明兒還是兄弟，我爸跟我說，姑舅親那是最親的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喝！”
這倆人剛才還針鋒相對的，這陣兒就成好兄弟了。
不過，他們這一出親情敬酒，讓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些。
譚兆銘一瞅老爺子臉色，心里也放得更寬了。
連大舅媽都輕輕長出一口氣，她很清楚老爺子對自己二兒子有些不待見，這小子管不住嘴，私底下和親戚們表達他對‘小姑’的看法，早就進了老爺子的‘眼’。
“強子…”老爺子突然對譚振強說話了，這是過去一年多沒的事，甚至看都不想看他，今天，居然有如此變化，大舅大舅媽都驚喜不已。
“爺爺…”譚振強也激動了，站的直挺挺的，等爺爺的下文。
老爺子指了指林楓，對譚振強道：“你能和你表弟小楓把關系處好，能跟他學點什么，你還有得救，爺爺就給你這一次‘忠告’！”
激動的跟什么似的譚振強，立即回答，“爺爺，我記住了！”
“嗯，”老爺子好象很欣慰的頜首。
沒想到老爺子今天看在林楓的面子上，解禁對了這個孫子的冷遇，大舅和大舅媽對視一眼，兩個人眼睛都點紅，因為他們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老爺子活著一天，他就還是老譚家的做主人，他的一句話，能扭轉譚氏集團太多人對‘你’的看法，否則，你哪怕是譚老大的親子，那些高管們都未必瞧得起你，該糊弄你的時候，就照樣會糊弄你。
“素英，這么些年了，嫂子也是好想你，來，嫂子和你喝點！”
大舅媽立即投桃報李，主動向小姑子示好，老爺子都這態度了，她要還不放下大嫂的架子和小姑子把曾經的小齷齪清除掉，就太不會做人了吧。
譚素英自然知道大嫂主動‘示好’的意思，這個臉當然圓下來，就算給大哥面子吧，至于，還是各家過各家的，誰還真能把手伸別人家里去？
親戚們，面子上都能過得去，那就是‘皆大歡喜’的局面了。
姑嫂兩個碰杯之后，昔日的小怨也就算了結掉了。
是不是這次了結以后就沒什么問題了？這個誰也不敢保證的。
至少今天，他們給了老爺子一個‘交代’；
為此，老爺子又多喝了一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