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你是不是傻啊

　　陶進玩游戲的時候是沒法和他談正事兒的。齊年陪著陶進打游戲打到半夜，第二天才抱著電腦去找他。

　　陶進正在床上玩手機，一見齊年進來了很高興：“開局不？”

　　齊年搖搖頭說：“今天不是來找你打游戲的。”

　　“哦，那你把電腦的網線一拔就行。我現在不上網。”

　　齊年搖搖頭說：“我也不是來上網的。來和你談點兒事兒。”

　　“啥事兒？”

　　“我問你，你每趟去縣里拿快遞能賺多少錢？”

　　陶進撓撓頭：“二、三十吧。”

　　“一個月去幾趟？”

　　“兩、三趟吧。”

　　齊年說：“那也賺不了幾個錢。”

　　陶進說：“錢是不多，不過買游戲裝備是夠了。”

　　這貨還在想買游戲裝備的事兒呢。

　　齊年坐到床上，攬著陶進的肩膀問：“兄弟，想不想干票大的？”

　　陶進點頭如搗蒜：“除了殺人越貨，干啥都行。”

　　“真的嗎？”齊年說，“看你整天也就打打游戲比較來勁。還夢想什么要IPO上市，當霸道總裁。”

　　陶進說：“我那是養精蓄銳，時時刻刻準備干票大的。快說說，啥是大的？”

　　于是齊年就把打算在島上送快遞的想法告訴了陶進。

　　齊年在說出這個想法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陶進舉出詳實的論點、論證、論據來否決這個提案。

　　但出乎齊年意料之外的是，陶進任何反對的態度都沒有。一副萬事OK的樣子。

　　其實陶進用腳指頭都算得出來在島上做快遞的事情完全不靠譜，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就是特別相信齊年。他認為齊年既然有這個想法，肯定不會是因為閑得蛋疼、腦子進水等超自然現象。

　　就憑著這種信任，齊年一說做快遞陶進就滿口答應下來。按陶進的話說，反正閑著也閑著，反正悶在島上還不如出島散心，反正拿手機也照樣打游戲。再說了，萬一不小心真賺到錢了呢。

　　在游戲里打裝備得打到什么時候？生產力有時候也需要金錢來推動嘛。

　　看來這貨還玩過不少經營類的游戲，要不然怎么講起經營方略來一套一套的。

　　看到自己的激情在陶進身上依然燃燒著，齊年很高興。他把陶進從床上拽起來，打開電腦，給他展示了一個PPT。PPT的標題是關于在寸島上做快遞業務的商業計劃書，下面還有一行英文小字The business plan for express business in Cun Island。

　　雖然陶進同學的英文已經忘干凈了，但不明覺厲的他覺得這些英文好高端好上檔次。

　　齊年讓陶進同學手背在背后在小板凳上坐好，然后花了一個小時做了一個簡短的演講。講得陶進同學呵欠連天、昏昏欲睡，把昨天夜里缺的覺一次性惡補齊了。

　　齊年踢踢小板凳把陶進叫醒了。陶進騰地站起來，伸出胖手把臉上的哈拉子一抹，開始表忠心、表決心：“一定完成快遞大業！”

　　“做事業，就是需要你這種豬一樣的隊友…我是指長相啊。”齊年其實是用反語肯定陶進的智商。

　　“阿年哥，你是學霸，請注意你的用辭。畢竟，豬是無辜的。”

　　幾天后，又到了陶進去縣里幫別人取快遞的大喜日子。齊年也跟著去了。

　　不過，取快遞的是陶進，不是齊年。齊年是去找快遞網點的老板聊情懷的。有情懷的人聊天，一般是聊事業。但如果事業看起來不甚靠譜，就只能聊情懷了。

　　這個快遞網點是迅電快遞在尺縣的加盟商下面的一個網點。這個快遞網點明顯比別家的快遞公司的網點要高端大氣得多。店面也很顯眼，不像其它的網點，走過路過很容易錯過。

　　快遞網點的老板姓孫，三十來歲。聽齊年說明了來意，孫老板就把齊年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孫老板問：“你想攬寸島派件的活兒？”

　　齊年弄懂了所謂派件就是指送快遞。他點點頭。

　　孫老板笑了笑說：“這個活兒可不賺錢哦。你知道寸島一天有幾件快遞嗎？好的時候四、五件，有時候一件也沒有。”

　　齊年說：“我知道的。”

　　孫老板怕齊年不明白，誠懇地對齊年說：“我算筆賬給你看。一般快遞員送一件貨的提成是1塊錢，偏遠些的區域是2塊錢。所以你每天從寸島往返折騰一回，多的時候能掙10塊，少的時候可能就掙2塊錢。”

　　孫老板見齊年沒什么表情，接著說：“要想少折騰就得采用積貨的方式，花幾天功夫積上20、30件貨，這樣跑一趟可以賺5、60塊。當然，往返的船費、車費另算。碰到快遞量少的時候大半個月才能積20、30件貨。”

　　齊年說：“我不積貨。當天有快遞，我就當天送到寸島去。”

　　你是不是傻啊？孫老板抬起手撓撓頭，覺得眼前這個小伙子看著挺機靈的，不像腦子進水啊。

　　快遞員之所以明知是虧本買賣仍然去寸島送貨，是因為虧的這點錢可以從別的區域賺回來。況且他們還有保底的月薪收入。而這個愣頭青連快遞員的底薪都沒有，竟然想包攬寸島的活兒。那不是做一單虧一單么。

　　腦筋無法急轉彎的孫老板只好再次提醒齊年：“這活兒真的是不賺錢，你要想清楚。確定要干？”

　　齊年很快就答復了他：“是的。我想干！”

　　孫老板簡直無法相信世間還有這等奇人，還有這等奇事！

　　齊年知道這個孫老板根本不相信他真會做這個買賣，于是向他解釋說：“孫老板，我是這樣想的。我是寸島上出生長大的，對寸島特別有感情。寸島上的人從網上買點兒東西很不容易。我自己也有體會，為了到貨的事我打過很多次您這個網點的電話投訴。”

　　說到這里齊年想到了讓陶進贊不絕口的那個客服小姐姐：“順便提一句啊，我不知道您這里客服是哪位，很敬業也很專業，聽說好多人打電話罵她，她還保持著專業客服態度。”

　　孫老板一聽有人夸他的員工，笑了：“那是我們這里的王牌客服兼王牌會計。”

　　“向王牌對王牌致敬！”齊年笑笑接著說，“反正我成天閑著也是閑著，就特別想為島上的鄉親們做點兒事情。您看，如果快遞及時送貨的問題解決了，島上的人是不是就有在網上買東西的熱情了？網購的量上去了，快遞量也會上去，這樣的話總有一天能夠賺錢的。”

　　孫老板點點頭：“聽你這么一說，我就理解了。你想為家鄉的人做點事，也想為自己做份事業。這很好。你要做，我完全可以放心給你做。不過呢，想法歸想法，實干歸實干，就怕你做幾天就撂挑子了。”

　　“那哪兒能呢。這個事我一定干到底！”

　　孫老板一拍巴掌：“好！小伙子，我欣賞你這個認真勁兒。這樣吧。之前不是說每件貨提成是2塊錢嘛，我個人再加1塊錢。派一件貨3塊錢。怎么樣？”

　　“太好了！”

　　賓主雙方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

　　在達成了一系列合作協議之后，會談在熱烈的氣氛中落下了帷幕。

　　孫老板把給寸島送貨的快遞員叫進來和齊年對接工作流程。一直忙到中午。孫老板還留齊年和陶進在快遞網點吃了午飯才讓他們回去。

　　這孫老板本來就對發往寸島的這些快遞發愁，這是他所負責的區域最難啃的一塊骨頭。雖然他這些年也被投訴慣了，臉皮已經比長城的城墻再加兩個豬屁股還厚，但老被人投訴心里總是個事。現在有人主動來幫他排憂解難，解決快遞及時送貨的問題，也沒有人再來煩他了。多好的事！

　　齊年把這個事情談妥了，心也定了。

　　這個孫老板說的情況和齊年了解到的情況差不多，所以原定的商業計劃可以照常執行。

　　齊年之所以不是自己單干，而是選擇和陶進一起干是有理由的。

　　首先，任何事情不是一個人干得了的。從陶進拉著齊年組隊打BOSS就能感受到這一點。尤其是齊年想干的并不僅僅只是掙些生活費，而是想做一項事業；

　　再次，和陶進這小伙子接觸這段時間以來，覺得他有當合伙人的天然條件：誠信、勤勞、執行力強。

　　另外，齊年不是注重信念與堅持嘛。至少陶進在打游戲這件事上，信念與堅持比齊年還強。真是醉了！當然，齊年知道對陶進而言打游戲只是一種生活方式，而不是生活的全部。齊年自己也是如此。再說了，有幾個人沒有沉迷過游戲呢？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陶進有一個開船的親戚，他二大爺！

　　如果把在島上做快遞算作是一個創業項目的話，二大爺每天給陶進免掉的30塊錢船費幾乎就等于是種子輪投資了。錢是不多，但是沒有這個種子資金，齊年的想法也執行不下去。

　　不過，把陶進的二大爺當作種子輪投資人是齊年自己的小九九，沒跟陶進說過。陶進則是有齊年陪著他玩，其樂融融的滿不在乎。

　　事情辦成了，齊、陶二人歡欣鼓舞地坐公交車返回碼頭。

　　一路上齊年都感覺陶進在神秘地沖他笑。笑得讓人發毛。

　　齊年身子往旁邊一縮：“你莫明其妙地笑啥，搞得我比吹空調還冷。”

　　“那個客服小姐姐，我見過啦。”

　　“看你笑得色迷迷的樣子，肯定是人長得還不錯羅。”

　　“還湊和吧。是耐看型的。”說完陶進又笑。

　　齊年橫了他一眼：“你到底在笑什么啊？長得耐看就很好笑嗎？”

　　齊、陶二人的事業正式開始了。

　　所有的偉大，都源自一個勇敢的開始。

　　所有的創業，都源自一個憋屈的虧損。

　　虧損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