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黑灣碼頭即便是在深夜也沒有停止運作,兩艘龐大的貨輪停靠在碼頭,數十位的工人在碼頭沒日沒夜地在勞作,掙用養家的費用。
繁星在空中閃爍,工人們借著燈塔掃射的燈光,順著顫顫巍巍的鋼鐵船板將貨物搬上船只,外面的工人們大汗淋漓,而滿是魚腥味的值班辦公室里,那位值班的工頭躺在轉椅上,裹著一身厚夾克,腳擱在桌面,昏昏欲睡。
為了讓自己不睡著,他拿出手機播放著那部大叔半年前就看完的,由玄圣宗的宗主繼承人金看峰,以及玄圣宗當今一帶最杰出才俊舒青青主演的那部電視劇——《玄圣宗傳奇》。
劇情里這位年輕的少宗主正在與飛鳶車上與幾位危害王朝的大逆作戰,引人入勝的情節讓他渾然沒有意識到,已經有人來到了他的身后。
等到他注意到桌面上落下了影子的時候,猛然回過頭,才發現站在身后的是一道異常窈窕的身影,她的臉上為了行事方便,還蒙上了面巾,加上身上那股讓他莫名感到恐懼的氣息,下意識地便會聯想到窮兇極惡的匪徒。
而他剛剛準備開口喊叫黃品階的修行者安保人員,卻發現有股異常惡心的力量壓在了自己的喉嚨中,他手痛苦地捂在了喉嚨,這力量黏稠而讓人不禁想要嘔吐,根本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更是令他感到窒息。
‘’用鼻子呼吸。”
冷漠的提醒聲讓這位經理笨拙地調換了呼吸的方式,這才感到自己稍微緩和了幾分。
“不用怕,我不是來傷害你的,只是讓你做幾個很簡單的事情,你要給我老實配合,沒有任何花招,否則后果…”
窗戶的窗簾嘩啦啦地閉攏,隔絕了值班室內外的視線,這位窈窕身影的周遭緩緩刮起了一道綠色的旋風,數秒的時間里旋風遮擋了她的身形,而后又被一股異常肥壯的身軀所撐破。
在值班經理那驚恐得仿佛要從眼眶中蹦出的雙眼注視下,一只巨大得將半個臟亂值班室都近乎塞滿的蟾蜍妖,豁然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蟾蜍妖這猙獰而恐怖的身形,還有體表那讓人看一眼便感到無比恐懼的灰白色疙瘩,以及那似乎隨時都會爆破而出的漿體,令這位值班經理幾乎仰頭就要昏厥過去。
“哈!”
巨大的頭顱忽然探到了他的面前,對他張開了大口,腥臭的味道混著胃氣撲上面門,這張幾乎一口就能把他腦袋都咽下去的大口內里,綠色的唾液若糊漿,滴答在了他的臉上。
男人驚恐地顫抖,淚流滿面,屎尿一瞬之間就裝滿了褲襠,嘩啦啦地流到地上。
妖風再一旋轉,這只巨大的蟾蜍又重新變回了那窈窕的身影。
“第一,把你們碼頭從去年五月開始到今天,所有員工的工作記錄全部找出來給我,現在。”
“唔——唔——”
經理兜著滿屁股的屎尿,迫切地打開了電腦,十根手指都出現了故障一樣,劇烈顫抖著開始給她翻找資料。
“第二,你手里的活別停下,把你們老板家的地址給我,還有給我他的一切關系脈絡,以及要是我去找他,需要注意的事項。”
“第三,這以上的事情你必須保密,不然我保證,我再找上你的時候,就不會只是嚇嚇你這么簡單,我會把你,生吞活剝。”
“唔——”經理淚流滿面,大汗淋漓地連連點頭。
這位身形窈窕的女人看著這位被自己嚇得已經破了膽的男人,默默將手環在了胸前。屋外拖載著集裝箱的三角鐵牛時不時發出沉悶的鳴叫聲,因為恐懼而手忙腳亂的經理雙手飛快地翻找和敲打,給這為恐怖的大妖打印那一疊疊的資料。
身形窈窕的女人當然是化形之后的姬大媽,這極其不穩定的化形形態在強者面前,極其容易用來對付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仍然有著足夠強大的作用。
門口忽然響起來敲門聲。
“經理,三船的那批貨您來驗收下么?”滿頭大汗,裸著膀子的一位搬用工前來敲門。
經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了這位恐怖的女人。
姬大媽只是微微揚了揚頭,用她也變得嬌媚之后的聲音道:“我和你們經理忙著呢,你先幫著清點了。”
外頭沉默了幾秒,有些愕然自己經理這大半夜的雅興,為難道:“經理,我也不想懷您的好事,只是你不驗貨要是出了問題,老板責怪下來我們擔當不起…”
“放心,你們經理責任全擔…趕緊走行不行?別礙我們好事了。”
“好…好吧經理…”搬用工猶豫了好幾秒后,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這里。
姬大媽微微舒了口氣,拍了拍手上工作僵硬下來的經理,緩聲道:“快點做完你的事情。”
黑灣碼頭里,姬阿姨正在用強搶的方法去拿資料。
每一次去找腦腦滿肥腸的碼頭老板要陳連環的消息,他都以各種方式虛與委蛇,現在陳連環的殘魂都回到了水井灣,碼頭方面卻都還沒有給自己們消息,那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而與姬大媽兵分兩路的舒一天則凌空在皇都外的郊區中飛行,唐紙變成了一只蒼鷹,揮舞著翅膀緊緊跟隨在大叔身后。
黑夜里兩道飛行的身影劃過了崇山峻嶺,飛行了半個小時,來到了皇都以南一百里地,距離南陽郡還有三十里的一條常年洶涌澎湃,渾濁滔天的江河旁。
此江名為怒天江,這條江河寬達兩百米,西起涼州隴西郡,東至徐州東海郡,貫穿半坐王朝,而后奔流入海。
作為漢唐王朝最大最長的江河之一,連貫了東西的它卻并不用作于交通運輸,因為這條怒天江終年洶涌,就算是在干旱時期這無法飲用的流水都不曾降低半點浪流,根本無法行船。
而不能用于交通,還有一個很為重要的一件原因是,這條江中生活著許多的妖獸。
王朝里永遠不可能有什么地方永遠永遠地和平安寧,就像再強大的太平盛世里,也終究有不法分子。有著天神庇佑的漢唐王朝如今國立力壓各大種族,粉碎了不可一世的妖族,也讓強大莫敵的魔族蜷縮于魔界閉門不出,可像怒天江這樣這么多年來始終給人類造成麻煩的妖獸之地,仍然不占少數。
這世界的元素太錯綜復雜,很多問題并非是想要根治,就能夠根治這么簡單,水利司很多時候也想過解決這個問題,但是也因為種種政治或者經濟等等原因而選擇擱置。
大叔緩緩落在了江邊的一面山峽崖壁上,望著下面濁浪騰騰的江水,唐紙跟在后面,兩只利爪扣在一塊堅硬的山石上,重新變回了人形。
已經是凌晨四點,天還沒有亮的跡象,那料峭的寒風就順著江河吹拂,讓少年本來就冰寒的臉龐仿佛要結上冰霜。
“你說陳連環殘魂身上掛著很多的水珠,滴漟不盡,這些都證明他是從水中而來,結合上他的身份,極有可能是在水下罹難。”大叔手環在胸前說道。
唐紙望著夜中仿佛一條蜿蜒黑龍的江水,蹙緊了眉頭,問道:“可我舅舅是在京揚運河上工作,為什么要來到這條江水?”
怒天江和京揚運河在靠近沿海的地方有交匯處,怒天江也是為京揚運河提供了水源的支流之一,但是也是因為這條江河的流水太過可怖,所以怒天江原本的河床仍然做了保留,而在兩河交匯處也修建了王朝最大的三大水利中樞的“怒都水利工程”,用以調節兩條河流的流水,維持京揚運河的平靜,同時依靠京揚運河的倒流作用,順帶治理怒天江下游水災的問題。
“因為兩條河有交匯處,這種交匯可以把這兩條河,從某種程度上看做為一條。不同在于,京揚運河乃是王朝要道,兩岸有各大繁華的郡城,所以王朝每年都要花重金來治理水中妖獸的問題,然而怒天江卻不是這樣。”
“這里的妖獸太多,而且水勢的問題,加上沒有商業用途,且兩岸沒有住民,內里的妖獸基本威脅不到人類的關系,很大程度上便被放任不管了。這里住著一些東西,能夠幫忙回答我們的問題。”
說完之后大叔身軀輕輕一躍,垂直地墜落向了河面,留下唐紙孤單地留在山崖之上。
崖壁高約三十多米,只是瞬息間大叔的身影便墜落而下,不過他并未直接落在水面,懸浮在江上五六米的高度,而狂暴的浪濤一浪接一浪,也近乎都拍打到了他的腳底。
潮濕的江風吹拂著他邋遢的身軀,和那雙萬年不換的粉紅色拖鞋。
唐紙不解地俯瞰大叔的身影,不知道他準備做些什么,但是基于對大叔的本能的信任,唐紙沉默地蹲在了崖壁上。
“奔霆獨鰻,出來!”
幾道磅礴大浪轟然落下,仿佛是戰錘落在了鼓面,兩側崖壁上幾株頑強生長出來的小白花隨著翻打起來的浪風而飛舞。原本有幾只住在這附近的松鼠一家,好奇地趴在側生于山壁上的松樹枝上,看著這道身影,當聽到這聲仿佛是奔雷般的怒吼之后,又驚恐地化為黑影,掠回了樹洞之中。
濁浪滾滾的大江,仍然沒有任何的異樣,仿佛高傲的神龍,絲毫不理會這位邋遢男人的叫喊。
唐紙好奇地注視這沒有絲毫改變的江河,不知道大叔這身喊叫,是針對的誰。
大叔神色也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從懷中摸出一根香煙含到嘴里,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團火焰,替他把香煙點燃。
再兩口心滿意足地吮吸之后,他毫無素質地對著這條江河吐了口痰,而面前的這團火焰,也仿佛火球一樣落在了江面,然后瞬息之間沉入了江中。
只見紅色的火焰光芒越來越小,越來越淡,迅速地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見。
大叔又深深地抽了口煙,再噴吐而出,這時候的煙霧,似乎比起剛才要濃郁,也有影影綽綽的光亮,似乎就連煙霧本身都在燃燒。
而他的腳下這條怒天江的底部,驟然開始有紅色焰火開始出現,蔓延了唐紙視線所能遍及整條江河,仿佛是有一座座活火山在水底爆發,騰騰白浪瞬息間籠罩了整條江河。
唐紙緩緩站起身來,愕然地望著大叔輕描淡寫間施展出來的力量,凝望著這條仿佛瞬息間沸騰的江水。
大量生存在岸邊的蟲豸飛速地爬出了洞窟,烏泱泱地朝著兩邊的山野爬去,原本在水下沉睡的各種游魚,也頓時像是箭龍,掠上了水面,慌亂地游動。
“你再不出來,老子今天把你的江蒸了!”
大叔又一聲怒吼落下,在數秒鐘的寧靜之后,被焰火籠罩的江底開始有一道道銀光閃閃的雷電交織,透過水體傳播上來奔雷聲格外沉重,閃爍的電光密布整個江底,讓這恐怖的赤紅色光彩逐漸暗淡。
而在唐紙的注視之中,大叔身前數十米的處,水汽蒸騰之間豁然間沖起來一股滔天大浪,水花像是暴雨一樣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后一道龐然的黑色身影沖破霧氣,半截身軀浮出了江面。
這是一頭足足上百米長的巨大鰻魚!
更確切地說像是鰻魚存在,因為它的兩側生長著四扇十米左右寬的翅膀,通體漆黑,那讓人心生懼意的魚頭兩側各自有數百根擁有獨立生命的觸須在舞動,這雙和人一樣會靈動而深邃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來者何人?竟敢冒犯本龍王!”
此獸一出,江里江外,所有動物都頓時之間僵硬了身軀,在它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之下,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