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只是太子殿下,就連高臺上的鎮安司司首葉無情,這雙漠看天下英豪的眸子,也有了絲異色。
始終在擂臺不遠處草坪上佇立的武怡,也因為少年展現出來的力量而驚愕,唐紙的身影也仿佛是觸手在不斷地撥弄著他心里某個熟悉的區域,他總覺得他很眼熟,總覺得自己和他之間好像有什么聯系,可怎么也想不出來,這個少年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見過,而他又和自己,是在哪件事情上,有著某種密切的關聯。
他深深地瞇起了眼睛,本能告知著他,這件事情比起此刻這場比賽的勝負,還要重要。
少年展現出來的力量,展現出來的這等超級天賦,讓弛默的眉頭頓時一挑,作為對手,他立馬就能想明白唐紙為什么能夠施展出這樣的神術,也立馬能明白,他之前這么吃力地要堅持這場比賽,等待的,其實就是自己將這等神術領悟之后的時機。
如果說之前唐紙的表現還只是讓他覺得不錯,覺得可以尊重,那么現在展現出來的,則是讓他都為之凝重。
他的雙目仿佛漠無感情的攝像頭,全神貫注地不斷地掃描著這四位分身。
分身的神術,至少張婉云施展出來的分身神術,嚴格上來說和幻象之間是有共通之處的,至少都并非真實,所以其分身展開的進攻也是幻象,他只需要躲避開真實的攻擊便可,但讓他感到驚愕的事情是,他還是沒辦法立馬判斷出來那一道攻擊才是真的攻擊,而哪位又才是真正的唐紙。
腦中還沒有結果,那道道水箭,已經飚射到了他的面前。
拳上準備爆發而出的力量暫時瓦解,戰氣沒有回歸丹田之中,而是化為了一股勁氣,隨著弛默的一拳轟向腳下的地板,讓合金地板爆發出來轟鳴的同時,產生出來的力量推動著他的身軀,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翻轉而去。
從四道不同方位而來,攻擊方位也略有不同的水箭從弛默的身側一一飛過,激射到合金地板上然后砰砰砰的炸裂,此等力量不足以在合金地板上留不下痕跡,但在觀眾們的心中,卻是因為震撼而不禁輕顫起來。
這等水箭之威,即便是弛默,落到身上也將留下一個個猙獰的血洞。
這位斗神族少年身軀靈活地在半空翻轉了數圈,落地的同時一掌狠狠轟在了地板上,一圈氣浪席地而起,而殺氣縱橫的雙眸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雙目掃視再度過這四道身影,眉頭似有千斤重量不斷地下壓,可他這雙眸子和身體同時散發而出的感知,卻仍舊沒辦法找到誰真誰假!
他一直清風云淡的心神,此刻終于焦灼。
唐紙現在爆發出了弛默相似的戰斗方式,沒有給他絲毫的喘息的時間,這四道身軀,在施展了這道龍水神宗的神術之后,同時向著他沖了過來。
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狀態的少年,雖然滿身是傷,數次距離失敗都只差一線,但現在,他開始正式發動反攻,那根此前沒有人能夠撼動的天枰,那懸殊的不平衡,終于,開始被打破!
勝負仍然還沒有結果,但是所有人本來懸到了嗓子眼的心,這時候又下降了些許,而熱血則不斷地沖擊在心臟的房壁,讓很多年輕女學生的臉色,都因為緊張和興奮而微微泛紅,如初熟蘋果。
“快!解說呢?各單位全部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他媽愣著干什么?!給我全部工作起來。”
皇都電視臺的執行導演敏銳其新聞嗅覺讓他率先回過神來,立馬大聲地招呼崗位上所有人回歸,有著豐富工作經驗的皇都電視臺團隊都已經驚訝于畫面而忘記了運作,此刻又在導演的話音中紛紛回過神來,重新投入熱火朝天的氛圍之中。
那位在電視臺里,早就忘記了解說的女解說員,緊跟著回想起來自己的本職工作,急忙握著工業革命產生出來的黑色麥克風,用她開始隱隱興奮而顫栗的話音,播報這場終于上演的反擊:
“來自水井灣的唐紙,開始發動了他的反擊,這場本來不被人看好的比賽,似乎又有了懸念發生…一切還沒有結束,還沒有結束!”
“這電視有什么看頭,看著揪心,別看啦!”一位大腹便便的妻子看著自己捶胸頓足的丈夫,自己心里也如有梗塞,不忍繼續看這場人類顏面全失的所謂盛會,但才準備起身去關電視,本來一直都唉聲嘆氣的丈夫,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妻子愕然的目光中,這位拿午休時間看比賽的人民教師,手興奮地指著電視機,道:“別關,還沒完!好像…還有機會。”
皇學院蜂巢戰斗場的戰斗臺上,唐紙這四道身軀的手中,兩手各自有一道水環在飛速旋轉,他保持著高速奔馳的同時,手中的水環也在不斷地加速旋轉。
在距離弛默還有十米距離時,四個身軀同時將這這八道仿佛鋸片一般的高速旋轉的水環片飛射而出,在空中各自劃出道道凌厲的弧線,交織射向半跪在地的斗神族少年。
弛默瞇緊的眸子當中射出一股憤怒的精光,憤怒來自于這場他以為只是稍微費點功夫,但結局絕無二者的戰斗,自己居然也有陷入被動局面的時候,也來自于他居然沒辦法識破,這個少年這么短時間里模仿而來的神術!
他撐在地上的手掌下端爆發出來一股勁氣,整個人在這推動之力下重新站立起來,手心之中的一股紅色勁氣隨著他手朝前推出而爆射而出。
這些凌厲的水環都紛紛在這一掌產生的勁氣之中震顫,下個剎那,戰師蠻橫而霸道的拳威將他們直接震為碎片,然后化為濺落滿地的水珠。
而唐紙和其三道分身,在這個瞬間里已經分散在了弛默的四個方位,神丹內里的那滴靈生水飛速地產生出圣水來,然后四位分身的手中便同時出現了一道不斷凝結而成的水索,在空中揚起了凄厲的弧線,狠狠地抽向這位斗神族少年!
弛默并未動作,甚至也沒有去感受此刻落向自己的攻擊,他的腦海中是剛才飛來的水環破裂的畫面。
對于別人來說,水索也好,還是水環也好,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但是實際上這些水環、水索乃至于那道道水箭,都有的真有的假。再完美的幻象和真實之間都有著區別,至少以唐紙現有的境界,還不可能再每一個細節都上都毫無破綻,如果他的眼睛和感知都無法判斷出來誰真是假,那他只能通過某些特定的跡象作為判斷。
譬如這些水環爆裂時候的畫面,就是最好的觀測點。
他筆挺的身軀一動不動,而腦袋里面的腦海正在不斷地回憶著剛才水環爆裂時候的畫面。
大腦仿佛成了屏幕,不斷地放映著剛才的畫面,紛亂的戰斗在他的腦海當中卻是有條不紊,一切都那么的清晰,他清楚地分析著剛才的一切細節,清楚地看到,八道水環其中六道的水體都炸裂的時候都有一分極其細微的顫動,而其中兩道,卻并沒有這樣的顫動!
這便是區別所在,這便是一道真身施展出來的真正神術,和三道分身施展出來的幻象之間,才會有的差別。
這兩道水環的施展者便是真身!
一根無形的藤蔓從已經炸裂在地的水環上連接到了本尊,弛默足以憑此索驥出唐紙的真身,弛默清楚地從記憶中看到,他是四道身軀中最左邊的那道,此刻,這道身軀正在自己的正前方!
弛默因陷入沉思而微微垂下的腦袋豁然間上挑,這雙剛才略有焦灼的眸子里現在滿是自信和威嚴。
此刻四根水鞭距離他的身軀都只剩下了數厘米的距離,但在他的眼中,一切都不足為道,勝負之局,已經寫定。
死死踩在地面的腳猛然間一扭,粗糙的步鞋終于在此刻炸裂開一道紋路,狂暴的勁氣仿佛風暴般從他的身軀中噴涌而出,他的身軀朝前微微一俯,整個人便朝著前方貼身而今,瞬息之間便閃掠到了唐紙的面前。
同時手如同鷹隼捕獵時的獵爪,形成一個狠辣的弧度,猛然抓向了唐紙的手腕,再兇狠地朝著后方一折!
堅硬的骨骼在他的手中就如同的筷子般脆弱,唐紙發出一聲慘叫,手中那已經揚起來的水鞭,也在他這一握之間徹底失去了力量,脫手而出。
神術師面對戰師,在近身戰上根本沒有任何優勢,你以為憑借這分身之術就能讓你在近身戰上戰勝我?!
啪——
弛默的冷酷念頭才在心頭出現,他的后背陡然間便又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清清楚楚的痛覺而水鞭抽動的響聲,就仿佛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轟在了他的臉頰上,他的雙瞳不可置信地一縮。
他從來不會懷疑自己在戰斗中的判斷,因為他的戰斗判斷從來不會出現問題,可是此刻后背的疼痛還有那股瞬息之間順著后背傷勢,貫透了自己脊背的神術傷勢,卻是真真切切!
讓他的怒火更為熊烈爆發開來的是,他面前這道被自己輕易制服唐紙的身軀,此刻又像是紙片一樣,迅速地炸裂。
這是分身!?
這怎么可以是分身?!
他的雙瞳更為憤怒和驚駭地縮小。
他的判斷不會有錯,剛才的八道水環來自四個身軀,他準確波捉到找出了與其余六道不同的兩道水環炸裂是的區別,然后再迅速地回溯到了施展出這兩道水環的那道身軀,再迅速地對應上了此刻的站位。
這需要龐大的記憶力,需要強大的戰斗判斷力,需要在這等電光火石之刻的冷靜判斷力,泱泱大地上,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來自斗神族的自己,這樣一切都不可能錯,不可能有半點問題。
只有一個可能!唐紙猜到自己會這樣去做,猜到了自己會這樣來找到真身假身,所以,他故意,偽造了這一現象…來誤導自己?!
閃電般的訊息在腦中飛閃,驚駭的猜測才心里似隕石天降般姿態出現的同時,他的頭顱也慌忙回轉。
痛覺無法讓他甘心,只有親眼所見,才知道一切,到底是不是這個連他都不能接受的答案。
在他的身后,這位剛剛用水鞭狠狠地抽打在他身軀上的少年,手中的水鞭正在空中回縮,揚向了天空,它沒有向著天空中肆意地廢物,而是纏繞上了一顆水球。
這顆藍瑩色的水球直徑足足有五米!此刻正在少年那托舉朝天的手中,飛速地旋轉。
弛默的雙瞳驟然一縮。
他的判斷沒有錯,這道身軀,才是唐紙的真身。
他的的確確在戰斗之中把玩了心機,的的確確猜到了自己會通過這樣的細節,來找到他的真身,然后的又的的確確地移花接木,來誤導自己,在這等關鍵時刻,做出了錯誤判斷。
然后,又利用自己誤判的時間,施展出來了同樣剛剛學會的,顧豆豆對付張婉云時,所施展出來的強橫神術。
龍水神宗許多弟子的口中都呢喃出了這道神術的名稱——戲鯨球。
龐大的球體之中,仿佛有一頭鯨魚在沖涌。
現在的弛默,也已經感知出來了這道真身和三道假身之間,在氣息上的區別,然而,已經太晚,已經不足以抵擋,唐紙將這道神術,轟在他的身軀上。
“轟——”
在弛默的注視之中,狂暴的水球轟在了他的身軀上。
巨大的水球仿佛海嘯般的轟鳴著,推動著白色的氣浪,還有弛默的身軀,貼著戰斗臺的表面,飛出了擂臺。
巨大的水球再在擂臺外轟然炸裂,然后變成了一場暴雨,嘩啦啦地拍打在紅色擂臺還有綠色的草地。
而霸氣無雙的斗神族少年,仿佛是只水鬼,頹然地半跪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中,口中,長吐出了鮮血。
唐紙的控水譜根本不足以傷害到他,但是龍水神宗的力量,卻未嘗不可。
一人擂臺上,一人擂臺下,勝負已分。
唐紙如釋重負地長途口氣,因為這場戰斗,真的,結束了。
終于,結束了。
場間人都有些愕然,然后緊跟著,是震耳欲聾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