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過客
三月的桃花，七月的蟬鳴，十月的秋葉滿山…一年循環往復，生命中來來去去，每個人都是過客。
春寒料峭，一個晴朗的上午，這是李長華在他們這邊的最后半天。
他昨天跟同事們告別，跟認識的人告別，跟那些他為官一方曾幫助過的那么多感激他的百姓告別。
今天，最后的三個小時，他留給了他認為的這兩年最值得珍藏的記憶。
孟川。
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朋友。
不過，兩年的時間過去，孟川如今準確的來說已經不能算是普通人了。
他這第一個普通人朋友，已經當上CEO，走上人生巔峰，還即將迎娶宜家宜室的可愛白富美。
人與人，人與陌生群體的相處其實都是很奇怪的。在李長華剛開始到樂宣鎮任職時，雖然他是抱著一顆下基層為人民服務的真心，但一連三四個月下來，還是總覺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那種感覺，就好像身處兩個世界，他拼命的想從這個世界融入另一個世界，卻總是被一層看不見摸不著但又堅固無比的壁壘給阻隔。
那時候，李長華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做實事，是不是按家里安排的鍍上兩年金就可以了？
一直到遇見孟川。
李長華才發現與基層的那層隔閡，開始有了消融的跡象。
那時候的孟川還很普通，一個家里不過五六畝地，拿著父母積蓄想掙大錢的農村孩子。
按時間順序來說，是曹興先認識的李長華，曹興也特別會逢迎人，就跟李長華見過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商人一樣。可李長華就是莫名其妙的，跟一個待人接物并不能說有多好的孟川，相處得比誰都融洽。
對此李長華是反思過的，那是因為孟川太沒臉沒皮了，明知道他李長華主管新農業，對他孟川來說是個不算小的大人物，居然一點尊敬討好的意思都沒有。
只要是跟同齡人，只要不是有仇怨，孟川跟誰說話都是一個語氣，溫文有禮但不失進退。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黑暗中的火光，從小養尊處優的李長華見慣了千人一面，突然遇到一個跟旁的妖艷賤貨不一樣的人，下意識不自覺的好奇親近，逐漸就發展成了好基友。
“你這樣說不對，你能跟我成為朋友，那是因為我與生俱來的，就擁有一種讓人親近的特質。當我愿意時，所有的人都會與我親近。”
搬著小馬扎，孟川挪了一個更適合的玄學位置，搖搖頭，反駁李長華這長篇大論的感慨。
寒冷中暗藏春天氣息的風拂過水面，鮮艷的魚漂想隨波逐流，卻被一根透明的線拉住，只能無奈的幫岸上之人監視著水下魚餌的動靜。
兩人正在釣魚，也沒有什么比釣魚更適合打發這半天的告別時間。
既能找到個事做，又能好好的靜下心來聊天。
還是沒有魚兒咬鉤。
李長華偏頭看向明明自己技術不好，卻嫌棄他影響魚兒咬鉤的孟川，“不是我說你，你怎么就這么自戀呢？還與生俱來？還天生讓人親近？你有這本事，我怎么沒見你朋友遍天下呢？”
“這你就不懂了，我這叫可控的隱形光環。我挑選朋友也是需要看對象的好吧，你能被我的光環影響到，是你的三生修來的福氣！是你的幸運！”
“你過來，我是真想呸你一臉！咋這么不要臉呢？”
孟川是個純粹的人，就這沒臉沒皮的性子，兩年了，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
不過李長華蠻認同跟孟川成為朋友是一個幸運這種說法的。其實他一直沒告訴孟川的是，孟川在他眼中，亦師亦友。
雖然這其中有過被孟川整的部分，但也有很多時候，是孟川在告訴李長華，普通百姓的真正所想所需，是孟川在帶著李長華一步步的融入基層，學習民生。在這一方面，孟川可以稱作是李長華的師父。
如今離開前能有這么一份耀眼的，實打實的走到哪兒都無可置疑的政績，也大半是因為孟川以及興遠公司崛起的緣故。
“不管怎么說，我必須對你說一聲，謝謝。”
李長華很認真，很認真的對孟川說道。
“我也得謝謝你，剛開始的時候若沒有你保駕護航，興遠不可能走這么順暢…哎，突然搞這么煽情，兩大男人的，華哥你想干嘛啊？”
“等我煽情完，你再插科打諢。以后天南地北，很難有這當面的機會了。”
“哦。”
說話聲略顯悶沉。
孟川最見不得的，或者說很多人最見不得的就是生離死別，但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傷離別誰都無法避免。
“我還得替我媽媽謝謝你，不是你的幫助，她會常年被頑疾所困。”
“舉手之勞嘍。”
水面上的魚漂，突然有了動作。
“大魚！…哎，我擦你大爺的，魚呢？！”
孟川看著提起后空蕩蕩的魚鉤，上面的魚餌絲毫不見，但吃掉魚餌的那只魚兒卻仍然快樂的遨游在寒冷的水下。
“你笑啥？！你等著，就算被你的霉運光環籠罩，我今兒也一定要釣條魚殺了祭天，給你踐行！”
“快十點了，我該走了。”
李長華看著手表，笑笑，慢慢的收起自己魚竿。
“我還沒釣著一條魚吶。”
孟川嘟囔著，情緒低落下來。
“我送你去機場。”
“也行。”
跟正窩在房間看電視的孟母鄭重告別，孟川與李長華一前一后，往遠離興隅村，遠離他們這邊市的方向駛去。
“你升任扶貧鎮的鎮長，以后肯定會忙得不可開交。我一條大咸魚，有空我去看看你吧。”
“那可不，我還等著招商引資呢。到時候跟農業相關的，你可別掉鏈子啊。”
“信不過是不？這朋友我不做了！去去去，檢票的小姐姐喊你呢，趕快登機！”
孟川嫌棄的揮著手，催促李長華趕快去檢票。
李長華笑著，擁抱孟川。
“祝你前程似錦，此生無憂。”
“也祝你財源廣進，平安喜樂。”
飛機劃破天空，孟川卻發現，他好像也沒被帶走啥。
就是心口有點堵堵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