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莫小林
莫小林，男，二十五歲。
曾就職于小牛金融，因毆打上司被開除。打人原因，巧遇上司對女下屬欲行不軌，故見義勇為。
到了傍晚臨收工時，一名臉色有些病態蒼白的年輕人期期艾艾的跑了過來，低著頭的將簡歷遞到蘇瑛手中。
蘇瑛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簡歷。
孟川下意識想說不收，但又覺得來人可能是真有事耽擱了才掐著這個點趕過來，所以嘴巴微張后又合了起來。
蘇瑛一眼掃過簡歷，很快就看到了關鍵點。
“莫先生，我看你簡歷是因毆打上司四月份就已被開除。這四個月以來，相信你肯定因此在求職時遭遇過不少挫折，我很好奇，你為什么還要將此寫到簡歷上？”
“其實通常來說，像我們這種小公司，是頂多問問但不會真去求證你上一份工作離職原因的。”
蘇瑛如是詢問著。
她說的也是事實，如果放孟川一人來招聘，他還真有可能只是問問，但不會求證。
畢竟孟川認識的人不多，想求證也沒法求證。
莫小林聞言，卻是不假思索的就開始回答，如同回答這個問題回答過千百遍一般。
“不管是否求證，總有可能被發現。我也不是什么道德高尚，我就是膽子不大。如果能隱瞞得天衣無縫，我也會隱瞞，但那畢竟只是奢望…”
兩人在一問一答著。
而另一邊的孟川，在聽到蘇瑛報出莫小林這個名字時，就隱約有一種熟悉感。再聽到小牛金融這四字后，孟川就更有一種就快想到在哪里聽過很關鍵的感覺。
對于這種熟悉感，孟川并未做過多猜測。直接起身湊到蘇瑛一旁，開始翻看簡歷。
而在翻看到簡歷上的教育經歷一欄后，孟川瞬即就脫口而出，“林小莫？！”
孟川驚訝的看著被他這突兀三字喊得渾身一怔猛然抬頭的莫小林，終于在那張蒼白的臉上找到了久遠記憶中的淺紅小葉形胎記。
“你以前不是…怎么成現在這樣了？”
孟川看著眼前面目蒼白的瘦弱年輕人，難以置信。
是的，莫小林，或者說林小莫是孟川認識的人，是孟川的初中同學。
但要說兩人有多熟，倒也還不至于。
兩人并未同過班，也沒一起干過壞事。只能說兩人在初中時期都同是大名鼎鼎，并聞名于校內校外。
也曾碰過幾次面，也曾英雄惜英雄的，相互了解過對方訊息。
只是唯一天差地別的是，雖然孟川也調皮搗蛋，但因為孟母糾正得及時且棍棒教育加嚴防死守，他成績并未落下，最終更是順利的考入了當時的他們這邊唯一家四星重點高中他們這邊中學。
而林小莫卻一直無人管教，直到孟川沖刺中考的初三下學期，早已不在江湖卻向往之的孟川聽說，他仍然是學校數一數二的扛把子。他還創建了一個以他額頭胎記命名的紅葉幫，雖然孟川聽說是畢業不久就解散了。
孟川剛剛之所以如此驚訝，是因為在他的記憶印象里，林小莫一直是個又黑又壯的很有老大氣質的漢子。
可如今他眼前的這個男人，除了不變的胎記，其它的都已面目全非。
甚至連他的名字，都已經姓與名掉了個。
而他的性格，回答問題時總是低眉順眼。一點也不復孟川記憶中的桀驁模樣，讓孟川莫名感到辛酸。
孟川粗粗瀏覽了簡歷，曾經全校倒數的林小莫原來也在金陵上的大學。雖然是三本，但相比于曾經的大部分初中同學已是不錯。
如果不是看到林小莫現在這副樣子，只看簡歷，孟川真的很想問是什么樣的經歷才能如此改變一個人。
可看著林小莫樣子，孟川問不出口。
他無法定義這樣的改變是拯救？還是摧毀？
亦或是，兩者都有？
“小牛金融，其實饒馨說的那個，恰巧回辦公室拿東西救了她的人，是你吧？”
孟川已經將所有的人、事、時間線串聯了起來，也明白剛剛他腦海中呼之欲出的關鍵點到底是什么。
校花是少年的夢。
是孟川的，自然也是曾經少年林小莫的。
“你應該不是湊巧，應該是一直默默關注才能及時救下饒馨的吧？”
孟川繼續猜測的說道。
被孟川猜中，林小莫沉默片刻后，也終于打開話匣。
“我也沒想到能如此幸運的跟她入職同一家公司，可偏偏，事情就這么巧，老天爺安排她來到了我身邊。她以前是乖學生，早就不記得我了，但她一直在我心里…她是我少年那段黑暗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
可能是因為曾經的同學，可能是因為情緒正好到了，林小莫有很多話要說。
孟川對于林小莫的經歷也很好奇和唏噓，所以他讓蘇瑛先回，找了一個小飯館，準備跟林小莫來一場醉酒長談。
“好多年沒喝酒了，今天遇到孟老板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傾訴一番。沒成想孟老板發達了，但為人還是這么爽快。”
林小莫握著酒杯一飲而下，眼神有些許迷惘。
“都是同學，叫我孟川就好，別搞生疏了。”
孟川勸酒，林小莫繼續說著。
“我媽去年和她的野男人一起出車禍死了，我也算終于解脫…”
林小莫說到他的母親時沒有半點溫情，只有咬牙切齒的憤恨與一種淡淡又無法隱藏的迷茫。
“…饒馨一直有喜歡的人，同事表白都被她拒絕了。我沒打聽過，也不敢打擾她。但只要能夠守護她，也會成為我以后最美的記憶。”
“其實我這人還挺好面子的，你現在是老板，而我卻…嗨，這就不談了。我猶豫了整整一天，但想到她在你這工作后，我還是最后過來應聘了。也就現在趁著年輕愛追夢，還能再看一會，說不定哪天我也就找個姑娘結婚了。”
隨著一杯一杯辛辣的酒下肚，孟川終于在林小莫的身上依稀看到了他以前混不吝的影子。
“那你為什么不去她全職的那家善林投資呢？我這她只是兼職呀？”孟川突然打斷了林小莫的話，疑惑問道。
雖然對于林小莫類似癡漢的行事，孟川并不贊同。
但林小莫也沒達到癡漢的程度，因為他至始至終都小心翼翼的，沒影響到饒馨的生活。而且他自己也說了，指不定哪天遇到個好姑娘，就結婚了。
愛情與生活這東西，將就著也就那么回事。
“她不就是在你的興遠公司全職嗎？那次差點被下藥給饒馨留下的心理陰影很大，她一直沒找其它工作。而且饒馨正在備考公務員，報了一個公務員培訓班，哪里又能冒出什么善林投資？”
林小莫驀然抬頭看向孟川。
“要不是我坐過牢，我也肯定考公務員去，不會跑你這邊來。”
聽到這個與以往認知相反的肯定回答，孟川突然意識到哪里好像出了什么問題，一個他早就應該發現卻總是忽略的問題。
以守護饒馨為職責的林小莫，也一樣沉默了。
一時之間，小餐館中人聲鼎沸，兩人卻陷入了一種無言的沉默尷尬。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她明明對工作有心理陰影，卻一回他們這邊就到你的公司幫忙。上學時期你們也不算多親近，若不是她喜歡了你，又怎么可能如此呢？”
最終，還是林小莫率先出言打破了這突兀的沉默。
“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快結婚了。”
孟川一口悶下了杯中酒。
林小莫的話點破了女追男隔著的那層紗，一直以來孟川覺得饒馨的奇怪行事也都有了完美解釋。
為什么明明是被她母親套路來孟川家相親，最后卻沒有絲毫推拒的就留在樂宣鎮幫孟川算賬？
為什么林伊來了一次，饒馨就又離開樂宣鎮返回了他們這邊市？
為什么饒馨一直都在興遠公司幫忙，卻一直都是堅持網絡辦公不跟孟川碰面？而少有的幾次必須與孟清芮面對面交接，卻又都恰好是孟川不在的時候。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不是因為她喜歡孟川，怎么可能如此？
只是孟川第一次見面就明說了自己已有女友，他從未想過曾經的校花，那個少年的夢，居然會喜歡他，居然會想并且還付諸實施的做出過類似揮鋤頭挖墻腳的事情。
孟川想清楚了這一切，還在那邊心情復雜著。
對座林小莫的眼中卻是陡然亮起了一道光，一道璀璨奪人心魄的讓孟川無法直視的光。
“孟老板，你這一輩子，有沒有為人，拼過命？！”
林小莫激動拉著孟川的手。
畫風，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