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裹著一身黑色長袍,眼窩深陷,臉頰兩邊涂著油彩,像是剛從節日里抽身出來。
他靠在沙發上,雙手置于胸口,捏著銘刻著漆黑夜鴉的銅制徽章。
如同虔誠的信徒。
“迪米特大人。”
頗為年輕的小維弗爾斯,如同精通變臉的雜耍藝人。
眼中浮現的警惕神色,迅速收斂回去,換上略帶討好的笑容。
此時此刻,這個工廠主老板的侄子,與待在底下干活兒的監工普爾斯,倒是沒什么兩樣。
“迪米特大人,你怎么來了?是有什么新的吩咐嗎?”
小維弗爾斯姿態放得很低,不自覺微微彎腰。
對待神秘世界的超凡者,普通人總是懷有敬畏之心。
“丹倫市那邊發生了大事。”
名為迪米特的男人,抬手捂住嘴巴,咳嗽了一聲。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像是生銹的金屬。
“原罪教會的那幫家伙,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不僅引來聯邦的獵犬和本地執法者,還把教會卷了進來。”
“靈潮還未到達穩定期,他們就開始肆無忌憚,這會導致很嚴重的后果。”
迪米特對原罪教會那幫攪屎棍很不滿,神圣議會已經通過制裁方案,聯邦與教會共同組成清剿團,開始掃除、鎮壓各州各市的非官方組織。
看樣子是想在靈潮的穩定期到來,超凡者迎來爆發性增長之前,用強硬的手腕,維持更穩固的秩序。
“我們也受到了波及,取悅無光之主格拉瑪的血宴儀式,可能要暫時擱置。”
迪米特嘆息一聲。
他是二階的“腐化之魔”,即將晉升三階“災劫者”。
“深淵”序列很特殊,想要向上攀爬,需要通過制造混亂,炮制罪惡來取悅無光之主。
三階“災劫者”的晉升核心,就是掀起一場上百人死亡的災難,從中汲取力量。
倘若迪米特做成此事,有很大可能成為“瘟疫災劫者”,擢升為暗影教派的高級執事。
可惜。
這一切都被原罪教會給破壞了。
再繼續下去,迪米特擔心會引來聯邦的獵犬,他們的嗅覺向來敏銳。
換成以往,招惹到也沒什么事。
大不了火拼一場,然后跑路。
可現在的形勢嚴峻,北大陸如同堆放的火藥桶,一點就炸。
迪米特是愉悅犯,可不是瘋子。
冒著被神圣議會丟進塔摩灣的風險搞事情,那是原罪教會的風格。
“那,已經成熟的惡念種子,需不需要進行回收?”
小維弗爾斯遲疑著問道。
他只是半只腳邁進超凡道路,連一階“屠夫”都不算。
“有幾顆已經發芽的成熟種子?”
迪米特輕聲問道。
“兩顆。”
小維弗爾斯答道。
惡念種子的孵化過程很漫長、也很麻煩。
必須要找到合適的宿主,對深淵氣息有吸引力的生命體。
然后植入身體,汲取本人的情緒和精神,作為養料。
若是宿主身處的環境,有眾多的負面情緒,還能加速生長。
一旦惡念種子進入成熟期,形成有活動能力的奴仆生物。
二階的“腐化之魔”就會將其回收,經過特殊的改造,使之成為有傳染性的疫病種子。
“除了你的叔叔,還有誰?”
迪米特發出低低地笑聲。
在他看來,小維弗爾斯是天生的“深淵”序列超凡者。
他的叔叔尤爾根維弗爾斯,由于膝下無子,收養了出海遇難的兄弟遺孤。
不僅提供最好的教育,得體的身份,還準備把家業交到小維弗爾斯的手里。
可后者是怎么回報自己的叔叔?
他勾引了叔叔的女兒,還與叔叔的妻子保持不正當關系。
被迪米特吸納為暗影教派外圍成員后,更是毫不猶豫地把叔叔作為培育惡念種子的宿主。
那位倒霉的維弗爾斯先生,已經臥病在床,時日無多了。
“還有一個女工。”
小維弗爾斯回答道。
“她很適合惡念種子,不過進度比我的叔叔慢一點,很快就要完成成熟了。”
迪米特滿意地點頭,小維弗爾斯辦事能力還是很突出的,是個值得培養的人才。
“等這陣風聲過去,我就為你主持啟迪儀式,完成轉職。”
他許諾道。
“多謝迪米特大人!”
小維弗爾斯放下手里的酒杯,感激道。
成為一名超凡者,這對普通人來說是個很有誘惑力的選擇。
“嗯?”
兩人相談甚歡的時候,迪米特眉頭一皺。
涂著油彩的臉龐,流露出一絲懷疑。
“怎么了,迪米特大人?”
小維弗爾斯察覺到了情緒的變化,低頭問道。
“我‘放牧’的那幾條野狗,好像出了一點意外。”
迪米特緩緩地起身,走到窗邊。
外面的夜色深沉,只有風聲呼嘯。
噗呲!
路德拔出鋼劍,甩出一溜兒血花。
絲絲的白氣,把濺射的血液凝結成紅色顆粒,打在地面,揚起一片灰塵。
“還真是一個二階的‘腐化之魔’。”
路德確定工廠里,有“深淵”序列的超凡者。
那頭倒在地上,身體抽搐的野狗,就是最好的證據。
瞳孔血紅,毛發脫落、腐爛,像是被感染了一樣。
這是被“放牧”的明顯特征。
——“深淵”序列超凡者,可以對低于自己的生命,進行異化、掠奪,將其同化成自己的“傀儡”。
相傳,居于深淵的無光之主格拉瑪,曾經放牧過一整個世界。
高舉星界的天上之國,便是被祂所污染,墮落下降,淪為荒蕪之地蛾摩拉。
“滾開!”
路德右手握劍,飛快奔行。
覺醒“霜之血脈”后,他的身體素質有極大提升。
另一條腐化的野狗撲了過來,他干凈利落揚起劍鋒,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絲絲的白氣,化為涌動的霧氣。
咚!咚!咚!
一顆頭顱砸落在地,滾動了幾下。
“LV1的寒霜劍術還挺好使。”
路德走到工廠的后門,身手矯捷對方翻過墻去。
他駐足于窗前,注視著燈火通亮的廠房。
里面是仍然在勞作加班的幾個工人,哐咚作響的機器聲,蓋過其他的動靜。
“有古怪。”
開啟靈視的路德,掃過忙碌的身影,并未發現什么異常。
“努力干活兒!別偷懶!”
賣力的咆哮聲傳來,路德移開目光。
那個監工模樣的家伙,整個人呈現出灰白的色彩。
這是生命力被抽取,身體被掏空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