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獨眼食人魔
“納薩諾斯，你的眼睛和左手是怎么回事？”相處了這么多天，阿萊克絲塔薩忍不住開口問。納薩諾斯眼睛里的瞳孔被幾點猩紅取代，而他的手則蘊藏著無法預估的黑暗。
生命的縛誓者對一切黑暗力量總會格外關注。納薩諾斯試圖在她的眼里尋找出一絲敵意，但是看到的只有好奇。
“我以為你知道在奧格瑞瑪發生了什么。”
“我聽了一些流言，但我更想聽你的解釋。”
納薩諾斯無奈地笑了笑，“即便我自己解釋也有掩飾的可能，人們更愿意相信主觀感受。為什么你不親自看看。”
凋零者主動脫掉左手上的護手。阿萊克絲塔薩預想到了各種情況，從以往的經歷來看，任何接觸到古神力量的人都會變得扭曲…
眼前的肢體并沒有那么糟糕，上面沒有詭異的眼睛，也沒有觸須，那還是一只手的模樣。唯獨皮膚附著上了暗紅色，近乎于某種巖石甲殼。手背到手臂的地方開裂出一條發光的紋路。遠遠看去，它更像是一件帶有魔法的護手防具。
“這只手看起來很‘特別’。”阿萊克絲塔薩只能想到用這個詞形容。
它靈活嗎？它活動起來是什么感覺？紅龍女王向凋零者挑起了眼眉。
“它只有一個作用，就是提醒我謹慎使用這股力量。”
“雖然我的話可能會讓你感到憤怒，但我還是需要你保證，你不會成為第二個耐薩里奧。”
納薩諾斯多少會有些不舒服，他表情一愣，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回答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還能像消滅死亡之翼那樣消滅我嗎？”
阿萊克絲塔薩的眼里閃過不確定性，她已經不再是令人生畏的守護巨龍了。但她還是堅定地說：“我會盡力一試，但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凋零者想要開口說話，他的嘴才剛張開，阿萊克絲塔薩也正聚精會神地聆聽他的承諾。一道風被撕破的聲音在腦后閃過，納薩諾斯及時地轉過頭，一柄足有他身體大小的戰錘被擲過來。
紅龍女王第一次看到納薩諾斯的戰刃是在洛丹倫練武場。這次，那把武器憑空出現在那只‘特別’的手中。它的主人一揮，撞擊使戰錘旋轉著飛向另一邊的泥地中。
他們一同站了起來，眼睛盯著茂密樹叢間如今看起來十分險惡的黑暗角落。
二人身處的營地是納薩諾斯精挑細選的。為了不受打擾，納薩諾斯清理了徘徊于周圍的危險生物，并用它們的尸體和血形成防護圈。結果卻是，仍然有生物膽敢靠近。納薩諾斯緩緩后退，擋在阿萊克絲塔薩面前。從聲音判斷，來的是個大家伙。
“有麻煩了。”
離他們只有幾碼遠的一棵樹在他們眼前變成了碎片。那個發出聲音的東西橫沖直撞，輕易就撞到了兩側的樹木，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這個生物身形巨大，比凋零者四倍高有余。全身虬結的肌肉讓被遺忘者國王和紅龍女王看起來弱不禁風。而且它看見了他們，用它那唯一一只獨眼。它張開嘴巴，發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吼聲。牙齒如剃刀般鋒利。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生物。”阿萊克絲塔薩做好了戰斗準備。
“他們比食人魔更像食人魔。”納薩諾斯盯著這個丑陋而可怕的生物，對身后之人道：“這次答應我，在這里等一會兒。”
“我并不懼怕戰斗，納薩諾斯。”阿萊克絲塔薩不為所動地看了凋零者一眼。
見她有些不情愿，納薩諾斯嘆了口氣，說了一個略顯牽強的理由：“你的法術會引起騷動，而且火焰會點燃整片林地的。”
他說的沒錯。阿萊克絲塔薩極不情愿地停止手指間的魔法。不能變回巨龍，她又不擅長近身搏斗，只能站在一邊旁觀。顯然正和納薩諾斯的心意。
這個怪物沖了過來，逼近他們。納薩諾斯一眼就看出它是個思維單純的生物，只依靠現有的攻擊手段，而不是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武器。或者它對自己的防御能力很有自信，認為那把戰刃不足以刺穿身上的皮膚。從某種意義來說，它的思維依舊很單純。
納薩諾斯沖了上去，迎面后退一步躲過獨眼怪物砸過來的拳頭，借助它的臂膀跳到怪物身后，在阿萊克絲塔薩的注視下，他當著前守護巨龍的面使用了那種力量。那只手放在了獨眼怪物頭上。而眼前的景象也讓生命縛誓者驚訝地愣在了原地。
怪物停止了一切行動，兩手落會兩側，像根木樁似地站在原地，了無生氣。
這是一種精神操縱的法術嗎？阿萊克絲塔薩走上前詢問：“你對它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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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沒有控制它。”納薩諾斯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戴上護手。
“那它…”
“它只是沒了殺戮的欲望而已。”
紅龍女王抬起頭，發現怪物的那只眼睛正盯著她，沒有一點兒兇狠的感覺。
“亞煞極是操縱情緒的古神，它的能力可以擴大一個人負面情緒，也可以帶走它。任何生物在平靜的時候往往不具備攻擊性。”納薩諾斯也看向獨眼怪物，臉上浮現出笑意。
“操縱情緒也是控制別人的手段之一。”阿萊克絲塔薩搖了搖頭，“不管如何，這股力量…讓人不安。我很擔心你會受到影響。”
“時間會證明我會不會成為你擔心的那個樣子。”凋零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很多人會不理解，但力量本身是沒有邪惡正義之分的，相反，使用者懂得分寸和控制更加重要。
“你還未向我作出承諾。”
阿萊克絲塔薩和納薩諾斯開始對視。連紅龍女王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要求有些過分，她的言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納薩諾斯的不信任，但也有其必要性。納薩諾斯是被遺忘者的國王。這個的國度有不少的追隨者，如果他們的領袖走上歧途，無疑會成為巨大的麻煩。阿萊克絲塔薩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那你會相信我的承諾嗎？”
“當然。”
很快，阿萊克絲塔薩就注意到納薩諾斯臉上的失望表情，她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既然她選擇相信凋零者的承諾，為什么不能相信凋零者可以控制古神的力量？生命的縛誓者心生慚愧，她只是為了得到納薩諾斯的答復，才表示愿意相信他。
兩人的沉默像一場冷戰，阿萊克絲塔薩明顯是焦急的一方，但她想不出任何能夠解除誤會的辦法，語言在此刻變得蒼白無力。他們一直看著對方，卻什么也沒做。周圍的環境都因此安靜了下來。
太安靜了，納薩諾斯甚至能聽到阿萊克絲塔薩輕微的呼吸聲。兩人面面相覷，都被不尋常的氣氛吸引了注意。
一群人悄然而至。
周圍突然出現了許多人，仿佛一股藍色的浪潮。納薩諾斯聽到熟悉的箭矢尖嘯聲劃破空氣，一瞬之后，那個巨大的怪物發出了充滿痛苦的吼叫聲。十幾支箭扎在他看似巖石的皮膚上，還有一支射中了它的眼睛。它大吼著，聲音聽起來刺耳無比。
只有它被攻擊了…
一切終于安靜了下來。獨眼怪物已經死了。
一張臉映入他的眼簾，頭頂生著奇怪的板狀骨甲，仿佛是從頭上長出來的頭盔。黑色的頭發與胡須垂在一件色彩斑斕的戰袍上，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閃爍著光芒，顏色仿佛冬季的冰湖。
“你們沒事吧？”那個德萊尼人用蹩腳的獸人語說道，他的眼睛來回打量著納薩諾斯和阿萊克絲塔薩——審視的目光。
當然，納薩諾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只是他很好奇對方這么多人是怎么隱藏行蹤的，他不應該察覺不到才對。
“謝謝你，我們很好。”阿萊克絲塔薩回答說。
還未來得及自我介紹，她的話語權就被納薩諾斯接了過去。
“你上當了，他可不是在向我們問候，而是在試探我們是不是獸人的間諜。”
德萊尼指揮官吸了口冷氣，連他的士兵都緊張了起來。
“他說獸人的語言是想看我們能不能接話。畢竟，獸人部落內部有許多非獸人種族。雖然鴉人和食人魔也會說獸人的語言，但是這兩個種族很少會接納外來者。我說得對吧？”納薩諾斯瞪著德萊尼人指揮官。最后一句話他是用阿古斯語說出口的，其他的語句用獸人語，為的就是嘲弄對方的小聰明。
阿萊克絲塔薩有些不敢相信，但那個向她提問的德萊尼臉上的表情完美印證了納薩諾斯的推斷。她的臉一下子冰冷了起來。
“你很聰明。”德萊尼人指揮官對著全身漆黑的家伙點頭，“我是瑞斯塔蘭，泰爾莫的衛隊隊長。我聽泰爾莫的幾位德萊尼獵人提到過你們。你們從刃牙虎人的手里救了他們。”
納薩諾斯四周打量了一下瑞斯塔蘭的手下，每個人的手里都拿著弓箭。“所以這是你的感謝方式嗎？還是說你認為那支狩獵小隊遇襲和獲救都是我們故意安排的，為的就是潛入你們的城市？”凋零者的面龐暗了下來，他的眼中閃爍著怒火。阿萊克絲塔薩也微微低下了頭。
“我們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瑞斯塔蘭直率的說出實情。“但希望你們能諒解，獸人現在步步緊逼，塔拉多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平靜。”衛隊隊長指了指那具獨眼怪物的尸體。“這是獨眼魔，原本不該出現在塔拉多，但是它們的領地正逐漸的被獸人占領。如果不想淪為奴隸，它們只能逃跑。毫無疑問，這頭獨眼魔正是從阿蘭卡峰林或者戈爾隆德跑過來的。”
“剛才我們已經控制住了它。它已經毫無威脅，而你卻還是殺了它。”阿萊克絲塔薩道。
瑞斯塔蘭瞇起了雙眼，在她的話中尋找間諜的痕跡，但一無所獲。他想起了先知對兩個外來者的描述：生命和死亡。這位外表獨特的女士代表的也許就是生命，她只是單純對游俠們的攻擊不滿。
“我很抱歉，女士。也許你是對的，但我們不能對剛才的情況作出正確的判斷。畢竟按照常理，獨眼食人魔可不會坐下來和其他種族的人和平相處，它們只在乎眼前生物是否可以成為腹中餐。”
“夠了！”納薩諾斯上前一步打斷他們的爭執，“它已經死了，追究對錯沒有意義，我們也不會為了它而與你們為敵。現在可以說說你來找我們的理由，如果你只是來解決這個麻煩，那么你可以離開了。”
他和紅龍女王其實已經猜到了瑞斯塔蘭的來意，等了這么多天，他們也是在等待德萊尼人的到來。
“我被委派來尋找你們。”衛隊隊長已經認定面前二人就是先知維倫的指示目標。“我們的領袖想要見二位。”
被遺忘者國王和紅龍女王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前者小心敬慎地掩藏了笑意。而且，納薩諾斯很擅長偽裝。
“你們的領袖？”他故意問道。
“也就是先知維倫。”瑞斯塔蘭看起來十分驚訝，在德拉諾，即便是獸人也知道他們的領袖叫做維倫。
“他見我們做什么？”
“這我暫時不能透露，但請相信我們沒有惡意。而且…”瑞斯塔蘭抬頭望了望天空，月亮已經升至最高處。“在塔拉多野外過夜是不明智的。有些危險哪怕是德萊尼游俠也不愿面對。”
“那你能為我們提供最干凈的食物和熱水嗎？”
納薩諾斯的話更像是給瑞斯塔蘭臺階下，衛隊隊長欣然接受。“完全沒問題。但我還不知道二位的名字。”
“我叫納薩諾斯·凋零者。這位是阿萊克絲塔薩·生命的縛誓者。”
凋零者和生命的縛誓者。瑞斯塔蘭發誓在自己漫長的歲月中絕對沒有聽過這兩個名字，同時它們正好對應死亡和生命。衛隊隊長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