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條件

　　沃金醒來的時候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活著。他的視線是朦朧的，仿佛這一覺他睡了一個世紀。

　　短時間內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直到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喉嚨處傳來劇烈的疼痛時候，他才想起自己經歷了怎樣的噩夢。

　　“我…還活著？”他說出這句話，聲音卻模糊不清。但這反倒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是有知覺的。

　　確認自己還活著之后，沃金終于不可避免地想要去回憶自己的遭遇。

　　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加爾魯什竟然下令讓他來潘達利亞為部落效力：斥候發現了一個蜥蜴人洞窟，里面似乎存在著一種古老的魔法，必須進行詳細的調查。

　　對于大酋長，他的態度是嗤之以鼻的。只是作為部落的成員，服從命令也是他應該做的，順便他也想要看看加爾魯什在潘達利亞做了些什么。這一次大酋長又會以何種形式失敗？

　　于是他來到了這里，來到了潘達利亞。對于熊貓人他并不陌生。古老的巨魔文獻中就有關于這個種族的記載。而且曾經一名叫做陳·風暴烈酒的熊貓人幫助過部落。所以，對于地獄咆哮在潘達利亞引發戰爭的行為，沃金是不支持的。

　　‘這片土地擁有豐富的資源：木材、石料、鐵礦、燃料、還有人口。它將為部落提供新的生存空間。’

　　沃金記得地獄咆哮在聽說了潘達利亞后有多么高興。但他完全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片大陸已經有主人了，他想要做的事情本質上是在掠奪，是在侵略。這樣做毫無榮耀可言。

　　巨魔真相朝地上啐一口，如果他可以動的話。

　　榮耀？加爾魯什根本不配擁有這個東西。沃金心里想著。

　　那個獸人的任務，沃金接下了。他這么做不單是為了部落，更多的是為了在熊貓人的家園上找機會減少大酋長的暴行。

　　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還有加爾魯什的親信拉克戈爾·血刃，以及另外一些冒險者。拉克戈爾明顯是來監視他的。沃金一開始還在心里嘲笑加爾魯什是在白費力氣，自己不會做任何讓他抓住把柄的事。但暗矛領袖完全低估了酋長。事實證明，拉克戈爾跟著他的真實意圖并不單純。

　　他們朝著潘達利亞腹地前進。

　　這段旅途，暗影獵手認真細致地觀察了潘達利亞：山脈呈現出一種龍盤虎踞的姿態。叢林中物種豐富、生機勃勃。到處都是古跡，以及奇怪的建筑。

　　大災變的時候，卡利姆多、諾森德、西部王國三個地方都有滅世者留下的創傷。但沃金沒有在潘達利亞看到那頭黑龍的足跡，至少目前還沒有。世界動蕩之時，這里如何做到置身事外的？

　　迷人的風景讓人意猶未盡，隊伍卻已經抵達了目的地。整個過程拉克戈爾和兩名獸人一直都騎著雙足飛龍在天空負責警戒，當整組人到達一處山道中的洞口之時，他們才飛了下來。

　　沃金在潘達利亞經歷的第一次戰斗就發生在這里。一群蜥蜴人跳了出來偷襲他們。只是間斷的小插曲，暗影獵手和冒險者們就干掉了這些怪物，然后深入黑暗陰森的洞穴。

　　部落在世界上的影響力很大，暗矛巨魔是成員之一，沃金又是這支巨魔部族的領導者，自然也是備受關注。有很多洛阿神靈愿意和他交談。比如希里克和沙德拉，還有死神邦桑迪。這三位對危險的氣息非常敏感。

　　因此，當沃金走進洞穴后，蝙蝠的尖叫聲陣陣傳來。翅膀的煽動仿佛預示著一大群蝙蝠正在他們的頭頂飛舞。沃金不管這是不是神明對他的一種警示。這里確實充滿了惡意，他也知道走下去會兇多吉少，但是作為暗影獵手，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沿著這條古老的通道繼續深入，他們發現了一個開闊的空間，被一大個巨大的蜥蜴人看守著。成百上千顆卵被安放在周圍。那個蜥蜴人就像守護神，穿著鎧甲，手里拿著長戟。

　　沃金等人剛到，蜥蜴人就發現了他們，并且立即沖了過來。發起野蠻的攻擊。沃金和冒險者們也竭盡全力予以反擊。

　　當戰斗結束時，幾乎每個人都傷痕累累、血跡斑斑。一場艱難的戰斗。蜥蜴人的尸體倒在地上，還留著黑色的血。

　　所有人都在治療自己的傷勢，沃金卻抓緊時間進一步調查此地。他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蜥蜴人不是自然生物，而是被創造的。

　　他把自己的發現告訴給他其他人聽，并宣稱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黑暗魔法，應該立刻毀掉這些蜥蜴卵。

　　其他冒險者都同意他的看法，可是拉克戈爾的臉上卻掠過一絲詭異的笑容。他說的話讓沃金大驚失色：“很好，塑造全新的物種，力量驚人的士兵。這樣的魔法正是大酋長想要的。”

　　“你說什么？”沃金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此刻他才明白加爾魯什的真正目的。“地獄咆哮想要制造怪物嗎？部落什么時候會做這種蠢事？”

　　血刃慢悠悠地靠近沃金。后者怒視著他。

　　現在回想起來，沃金當時沒有在拉克戈爾的行為上察覺出他要攻擊的舉動。

　　“你果然會反對。”

　　他為獸人迅疾如風的動作吃了一驚。匕首在他眼前一閃而過，猝不及防之下，沃金的喉嚨當場就被匕首劃破了。

　　幸虧有那些尚存理智的冒險者，其中不乏還有獸人。拉克戈爾和他的手下被擊敗了。加爾魯什的陰謀也破產了，只是沃金不希望他知道事情真相。

　　“加爾魯什…完全背棄了榮耀。這一切…他計劃好了，必須…讓他相信我…死了，你們回去后…才能夠活下來。告訴他我的…死訊，留在他…身邊，小心…監視他的…舉動。我會活下去，聚集…盟友。為了部落，發下血誓！”

　　他與活下來的冒險者互相發誓，并完全相信自己剛才的安排都會實現。

　　在拒絕一切援助后，他狼狽地離開了蜥蜴人洞窟。脖子上的傷口劇痛不止，寒冷侵襲著沃金的四肢。他盲目地奔跑著，不知跌倒爬起來了多少回。

　　希里克、貢克、沙德拉、達姆巴拉…沃金不停地呼喚著暗矛巨魔信奉的每一位洛阿神靈，祈求她們的幫助。他還想到了邦桑迪，和那位死神做交易無疑會付出巨大的代價，但現在為了活下去，他愿意承擔代價。不是因為害怕死亡，而是他還不能倒下。

　　洛阿神靈們沒有給他任何答案，他只能自救。匆匆忙忙中，沃金聽到了河流的聲音，他來到了一片荒原，并尋著那聲音走去。

　　有河流的地方一定會有人。這是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個想法。

　　現在看來，他的想法是正確的。此時此刻，他還沒有死，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自己能夠再動一動就更好了。只嘗試了一下，沃金便放棄了移動身體的念頭。他全身無力不說，悄悄扭一扭頭就讓他直哆嗦，疼痛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傷口在什么位置，也讓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個重傷患者。

　　既然是患者，那么一定有照顧他的人。盡管喉頭的劇痛讓他非常痛苦，但他強忍著發出微弱的咕噥聲，哪怕聽不清一個字，他也希望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所處居所的門被打開了，是右邊！這令他很高興，但他看不到進來的人是誰。沃金使勁嗅了嗅，然后終于從周圍的氣味中分辨出對方的身份。他感覺自己迎面挨了一擊拳頭。

　　亡靈？這怎么可能？

　　“雖然我已經死了，但我的耳朵和生前一樣好。我聽到了你的聲音。”

　　這聲音如此的粗糲。沃金懷疑對方的聲帶早已壞掉了。

　　“容許我自我介紹，我是納薩諾斯·凋零者，被遺忘者領袖。”

　　沃金的眼神中充滿驚訝。眼睛睜大盯著房梁，那是他唯一能夠看到的畫面。接著，一副殘缺的面孔出現在這副畫面中，占據了沃金的大半視線。

　　“我的人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快沒呼吸了。感謝你自己是一個巨魔吧，艾澤拉斯應該沒有哪個種族的恢復能力比得過你們。”

　　沃金掙扎著想要說話，他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最終從喉嚨里蹦出的卻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東西。

　　“這樣可不行。”納薩諾斯搖了搖頭。沃金看得出他是來找自己談話的，可現在自己的狀態連嘴都張開不了。

　　但是亡靈似乎早有準備，他僅存的那只手突然出現一個琥珀色透明光球，接著慢慢融匯進兩根手指間。

　　納薩諾斯的手緩緩逼近沃金綁著繃帶的喉嚨。巨魔的眼珠子向下瞟。這個亡靈要做什么？如果他要傷害他，為什么還要救他？

　　強烈的冰涼感如毒蛇一般纏繞著他，在納薩諾斯的手指觸碰到沃金喉嚨的那一刻，脖子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了。盡管不愿相信，但沃金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

　　“你…”聲音清晰可辨，是他本來的聲音。

　　“在我的手離開前，你的脖子正處在恢復好的那一刻。”凋零者的那雙血紅的眼睛看向了其他地方，似乎是不想讓沃金感到壓力。

　　“也就是說，你的手拿開，那種痛苦又會回來？”

　　“你很聰明，所以我想我們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不會是廢話。”

　　巨魔點了下頭，這個動作沒有帶來任何痛苦。“謝謝你救了我。”

　　“萬事都有條件，巨魔。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殺了你。重點是，你知道為什么我不那么做嗎？”

　　沃金試著擠出一絲笑容。“看來我在你眼里尚有價值。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那把武器上有蜥蜴人的味道。你的喉嚨又是獸人的匕首所傷。到底發生了什么？”

　　沃金恢復了鎮靜，逞著嗓子還能說話，將自己的遭遇全盤托出。他想看一看被遺忘者領袖的反應。之前加爾魯什曾邀請過被遺忘者加入部落，但這件事因為他們領袖的消失而不了了之。現在沃金見到了凋零者本尊，開始考慮他是否能成為合適的盟友。

　　納薩諾斯沒有給他任何反應，連眼睛都沒動一下。“先是圣鐘，接著又是蜥蜴人。你們的大酋長想要成為神明嗎？喪心病狂地追求讓人惡心的力量。”

　　對于他的指控，沃金沒有說什么。他的內心很贊同納薩諾斯的話。

　　緊接著最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納薩諾斯接下來說的話。加爾魯什竟然和薩萊因——那群巫妖王的余孽——相互勾結，伺機挑起被遺忘者和聯盟的戰爭。而這一切，沃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加爾魯什到底隱瞞了多少可怕的秘密？”他發出感慨，隨即聽到了凋零者的冷笑。

　　“你怎么不問問你的老朋友薩爾，他又是以什么樣的眼光挑選地獄咆哮來繼任酋長的位置？”

　　沃金閉口不言。

　　“我聽說暗矛巨魔被趕進奧格瑞瑪的貧民窟了。他這么羞辱你，你居然還會愿意執行他的命令？”

　　“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為了部落。”

　　就是這句話，納薩諾斯想要的就是這句話。

　　“那么，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按你自己說得那樣，聚集潛在的盟友，然后呢？”

　　“當然是結束加爾魯什的暴政。”沃金回答。“為暗矛，為了凱恩，還有那么多的人…復仇。”

　　巨魔用探尋的眼光看著納薩諾斯，然后咬緊牙關說道：“加爾魯什陷害過被遺忘者。你打算置若罔聞嗎，凋零者？”

　　亡靈的目光轉向他。“領袖必須要為自己下達的每一個命令負責，巨魔。你想讓被遺忘者幫你推翻地獄咆哮，和地獄咆哮利用被遺忘者對付聯盟，這二者又有什么區別？”

　　在一片寂靜中，兩個人互相對視了幾十秒。最終，沃金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你也說了，加爾魯什是在利用你們。但我不同，為什么不開出你的條件，納薩諾斯·凋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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