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立刻展開防護屏障。”吉安娜對卡德加說。她的額頭簇滿汗水,幾率金發被浸濕貼在臉上。
他們準備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充分。吉安娜欲開口提醒其他人,但是她的聲音在混亂的戰場中甚至不能傳遞十米。
“希爾瓦娜斯女士準備傳送走整座城市。”
吉安娜和卡德加猛地把頭轉向蘭斯伯。
銀色盟約副官點點頭,“她并沒有爭取你的同意,但我想你現在已經不會再猶豫了。”
還需要多久?吉安娜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她的話沒有說出口,鐵鏈斷裂的聲音就重新將她的目光吸引回了天空。
所有人眼看著飛艇卸下它的攜帶之物。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吉安娜永遠也不會忘掉。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可女法師沒來得及發現,她的身體和她的心境一樣發生異常。冰涼感仿佛是死亡帶來的寒意,侵襲著她的皮膚。
眼前的一切都被純白籠罩,吉安娜看不到炸彈落下的那一幕。一股力量牽著她,將她拖離腳下的戰場。她看到奧術能量淹沒整個塞拉摩。困惑、奇怪的叫喊充斥著她的耳朵。然后,她失去了直覺。
“勝利!”地獄咆哮站在遠離塞拉摩的至高點,大聲喊道。血吼被他高高舉起。聚集于此的部落凝視著他的斧刃。隨后這斧刃向前一指,指向遠處那座巨大災難留下的空檔——海水代替了塞拉摩原來的位置。“這就是我們的成果。隸屬部落的榮耀。”
歡呼聲震耳欲聾。
吉安娜恢復知覺后起身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疼痛。每一根神經,每一塊骨骼都像是在被無情炙烤著。短暫的麻木讓她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經歷了什么。緊閉雙眼的她發出輕微的呻吟,嘗試用手去觸碰任何她所能碰到的東西。她意識到自己身上似乎蓋著暖和的被子。
這說明她在床上,她受了傷,很重的傷。
吉安娜掙扎著睜開眼皮,視野中是無比熟悉的房梁屋頂,這是自己的房間。她咬緊牙關坐了起來,開始努力回想到底發生了什么,然后想起了一些…難以言說的恐怖。
當她終于意識到塞拉摩經歷過一場戰爭時,女法師本能的反應是朝著窗外看。
窗戶是關著的,透過玻璃看到外面的天空有些混沌,但是黎明下一刻就要降臨。
部落大軍…可怕的炸彈…
吉安娜滑下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身體向前一步差點摔在地上。好在她用手扶在房梁柱上才沒有倒下去。
那些日夜相伴之人怎么樣了?她現在只在乎這一個問題。她聽到似乎有依稀的嘈雜聲。吉安娜心里的希望明亮了起來——有人還活著。還是說,這場戰爭原本就只是她的一個噩夢而已?
窗戶被用力推開,她舉目環顧,天穹的陰暮中可以看到閃耀的日光。在下方,城墻的殘垣還印著被炮火轟塌的痕跡。城市內也還殘留著沒有散去的硝煙味。那場戰爭是真的…吉安娜整個人都呆住了。她站在記憶之海的岸邊,眼前全是矛盾的片段。部落的炸彈已經落下,整座城市都應該被摧毀了才對。
直到一個聲音把她的神志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快把那批藥品送到急救營去。還有沒有能夠戰斗的人?現在需要他們!”
這是蓓恩的聲音。那名暗夜精靈在指揮著什么。吉安娜順著聲音去尋找她的護衛,就在她的塔樓下方。
蓓恩還活著,她沒有繼續戰斗,說明戰爭已經結束了,可為什么她還需要士兵?吉安娜隱隱約約的確聽見了打斗的聲音。
“蓓恩?”她呼喚道,盡管聲音微弱,但那名護衛立刻就轉過身看見了站在窗臺前的她。
暗夜精靈似乎因為看見吉安娜而感到詫異,但她什么也沒說,徑直跑向了塔樓。幾分鐘后她來到吉安娜休息的房間。而吉安娜略顯匆忙的想在門口迎接蓓恩,只不過她再也支撐不住身軀,在蓓恩正好趕到的一刻倒了下去。
“女士!”蓓恩及時接住了她,將她攙扶起來,“你現在很虛弱,應該多休息。”說著,她慢慢將吉安娜帶回床邊坐下。
“到底發生了什么?”吉安娜滿腦子只剩下疑問,期盼著蓓恩能給她答案。
“你昏迷兩天了。”
吉安娜抬起頭凝神注視著蓓恩,她更加困惑不已。“兩天?”她喃喃地說道,“我怎么會…部落大軍呢?我們勝利了嗎?”
蓓恩半跪下來,雙手握住吉安娜的腳踝,將它們重新放到床上,準備拉過被子的時候卻被吉安娜阻止了。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已經沒事了,女士。但是我們不能說是勝利,只能說是成功撤退了。”
“撤退?我們明明還在塞拉摩,我還看到了城墻,這里也是我的房間…”
“是的,我們的確還在塞拉摩。”蓓恩點了點頭,眉宇間的復雜表情又像是在反對自己的話。暗夜精靈嘆了口氣,脫下自己外套披在吉安娜的身上。“我很難解釋,也許你應該親自看看。”
她指向剛才吉安娜所站的窗戶,女法師這次仿佛恢復了不少力氣,她迅速下床,三兩步走到原來的位置。剛才她過于在乎她的人民而沒有仔細觀察,這一次…
之前戰斗中所留下的痕跡仍刻在她所熟悉的城市中,有些房屋被火焰燒得只剩下一半,地上到處是彈坑,還有一些火炮和坦克沒有被收回軍械庫。而且城內還有肯瑞托法師們的影子。
“你應該抬頭看。”蓓恩在她身后提醒道。
吉安娜的視線緩緩上移,剛才看到的一切對她而言還算熟悉,都存在于她的記憶中。可是現在看到的卻讓她睜大了眼睛。只要凝視塞拉摩的正上空幾秒鐘,很容易就能發現一道從城市上方空氣中伸展出來的淡紫色光膜,像某種屏障。吉安娜知道那是魔法,但是塞拉摩從來沒有這種現象。
她伸出頭,繼續觀察,越來越多奇怪的畫面擾亂著她腦海中熟知的城市。塞拉摩周圍已經聽不到海浪的聲音,也感受不到帶著濕氣的海風。原來的港口下面不再是海洋,而是土地。那些艦船——其中包括第七軍團的艦船——也都停靠在陸地上。
這里是塞拉摩!但不是在原來的位置!吉安娜立刻想明白了一切。她轉身伸出手緊緊抓住蓓恩,詢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是希爾瓦娜斯女士救了我們。”蓓恩解釋說,“她的法師將整個城市送到了這里,只不過在傳送過程中你昏迷了過去。”
“這么說所有人都還活著。”吉安娜看上去正極力克制自己不要開心得跳起來。蓓恩明白,如果她的身體允許這么做,她一定會的。
“大部分人是這樣。不過仍有不少人在戰場上犧牲了。”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吉安娜緊緊抱住蓓恩,給彼此無聲的安慰。“至少我沒有失去你們。”
“月神祝福著我們,女士。”
二人互相松開。吉安娜拭去眼角未滴落的淚水,擠出一個微笑問道:“希爾瓦娜斯在哪兒?我想我必須當面對她表示感謝。”
“游俠將軍在這兩天代替你行使權力,女士。她應該正在和卡德加大法師商談塞拉摩的現狀。她囑咐我一定要讓你好好休息。等身體恢復過后再說。”
“我之前質疑過她,蓓恩。”吉安娜慚愧地表示,“如果沒有她…我真的無法想象事情的結果。事實證明,我實在太小看加爾魯什了,我…”
“你現在應該吃點東西,然后好好躺在床上。”暗夜精靈指出。
吉安娜無聲的點了點頭,重新走到床前坐下。蓓恩準備好一些茶點放在吉安娜伸手可以觸碰到的床柜上。劫后余生的感覺讓吉安娜除了欣喜之外沒有任何的其他情緒。她無法放松,面對可口的點心也是毫無食欲。她還想問更多的問題,其他人都還好嗎?那些她所熟知的人,還有來幫助她的人,他們都怎么樣了?
蓓恩臉上平靜的神色讓吉安娜始終無法開口,她相信所有他在乎的和想保護的人都還活著。
“蓓恩?”
精靈護衛正準備離開時,吉安娜開口叫住她。
“還有什么需求嗎,女士?”
“你剛才說,希爾瓦娜斯的法師將整個城市都傳送走了?”
“是的。”蓓恩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么我們現在在什么地方?安全嗎?”吉安娜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來面對即將從女精靈嘴里說出的答案,但她錯了。傳送的結果超出了她作為法師的一個認知。
“我們在你曾經呆過的地方。我們腳下的土地原本是一座巨坑。”蓓恩目睹著吉安娜的瞳孔漸漸放大,“我們在達拉然巨坑,塞拉摩填平了這里的空檔。”
貝恩是一名戰士。他的父親也曾將經歷的戰爭中所獲得的感悟傳授與他。時過境遷,他也親眼見過城鎮、堡壘,甚至是雷霆崖陷入火海,更深知殺戮下的殘忍。作為部落的一員,他曾親口下令進攻,亦曾親手取人性命。
但現在…
從塞拉摩那邊傳來的消息只能讓他感受到了除了憤怒之外還是憤怒。那座城市消失了,是被炸彈湮滅了嗎?對此貝恩不知道,但是加爾魯什的暴行已經深深震懾到了牛頭人一族的領袖。
他被雷霆崖上空的群星包圍著,只不過他感受不到片刻寧靜。一個問題困擾著、折磨著他——大酋長到底怎么了?那個因為克羅姆加大王向無辜德魯伊投放炸彈,就將其扔下懸崖摔死的大酋長為什么會做出相似的舉動?地獄咆哮曾經捍衛榮耀,現在卻身體力行地投身殺戮。
“沒有幸存者嗎?”貝恩抱著一線希望問德茲科。尋晨者部族酋長正單膝跪在他的面前。
“我無意戳痛你的傷口,酋長。”德茲科閉眼回應道,“但整座城市…都消失了,甚至沒有留下一磚一瓦。”
“也許事情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
貝恩很感謝哈繆爾總是能在他失落之際給予他安慰,可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囚禁在塞拉摩那駭人的景象中,符文圖騰的語言無法治愈他。
“我之前去提醒過吉安娜女士,她們對加爾魯什的計劃心知肚明。我相信她們有解決的辦法,至少他們不會原地等死。”
“你的話讓我感覺到了一些慰藉。謝謝你,哈繆爾。”貝恩說,“可惜我無法冷靜,我做不到。”
“還有什么在困擾著你?”大德魯伊問。
“部落。”貝恩悶吼出聲,“部落究竟該怎么辦?往后的路,我們還要跟隨地獄咆哮。我的父親沒錯,他是對的。加爾魯什還會干出多少瘋狂的蠢事?他只會毀了部落。我們已經身處多事之秋。”牛頭人酋長厭惡地站起身子,拽成拳頭的手開開合合。“塞拉摩戰役在他看來是勝利了,可憑心而論,部落真的勝利了嗎?那些士兵,其中還包括我們的同胞,他們完全是被欺騙去攻打塞拉摩。加爾魯什明明有不用犧牲一兵一卒而贏得戰爭的方式。他偏偏卻先要手下士兵去犧牲。”貝恩的話說到這里一下子卡住了,他責罵自己因為憤怒而忘記了那個獸人贏得勝利的方式是不光彩的。
“無論如何,這樣的…‘勝利’只會加重他的野心,他會讓戰事升級,而不是結束他。這場戰爭的結束只是下一場血流沖突的開始。”
“那你打算怎么做,酋長?”
“怎么做?”貝恩凝視著哈繆爾。“派出信使,告訴加爾魯什,和響應部落大酋長號召的牛頭人勇士相比,回來的勇士少了許多!他無法質疑我們的忠誠。但莫高雷深知榮耀為何物,告訴他,別再弄出第二顆炸彈了,如果他還想得到貝恩·血蹄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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