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時光碎片

　　當希爾瓦娜斯在貧民窟的旅店住下的時候，黑夜已經降臨。在德萊尼守備官的指揮下，整個沙塔斯的巡邏部隊正在忙著維持晚上的秩序。城市中描繪著納魯形態的藍色旗幟遍插在過道和橋梁之上。在潮濕清涼的空氣中，它們都低垂在旗桿上。希爾瓦娜斯看了一眼旅店外分屬于不同種族的攤位海洋。旗幟無力地耷拉著。商販都以家庭為單位呆在攤位旁，累壞了的孩子們靠在父母身旁昏昏欲睡。但希爾瓦娜斯能看出來，他們的肚子在這幾個月里第一次被填飽了。

　　希爾瓦娜斯的披風忽然抖動了幾下，微風帶來了奇怪的氣味。之所以奇怪，是因為明明沒有氣味，但希爾瓦娜斯就是能夠感覺到它。

　　“我的肚子一定會充滿感激的，”一個聲音說道，“比兔子更大的獵物可不容易吃到。”

　　希爾瓦娜斯手中握著木質酒杯，低頭側望，發現那是一個全身穿著雪白長裙的高等精靈女子，她滿頭順滑的銀發讓希爾瓦娜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溫雷薩。但那個女精靈完全沒有精靈的氣息，她的舉止很隨意，說話也和那張臉的氣質有些格格不入。

　　希爾瓦娜斯再次看向她的食物。是塔布羊，那是一種身體嬌小卻性情兇猛的羚羊；還有裂蹄牛肉，要獵殺它們絕對是一種挑戰，但一頭裂蹄牛就能滿足整個旅店三天的肉量。

　　那個女精靈走進旅店的時候，一個食人魔發出陣陣歡迎的笑聲。他們應該互相認識，但是食人魔真的可以和精靈成為朋友嗎？

　　一杯酒被喝完了，希爾瓦娜斯遺憾地看了這里一眼——看樣子，以后沒有機會再來這里了。不過她沒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她拿出一個銀幣放到柜臺上。正打算離開，但卻突然感覺到了什么。希爾瓦娜斯向后看去，那個女精靈和食人魔還在說笑。

　　是我感覺錯了嗎？游俠皺起了眉頭，剛才明明有人在盯著自己。

　　“她走了，塞菲爾。為什么你不跟上去？”食人魔拉里克小心地問道，他將頭轉向了一旁，看著希爾瓦娜斯消失的方向。

　　“沒有必要。”女精靈說道，她放下手中的酒杯，驚奇的是，這個動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拉里克驚訝地盯著那個酒杯，里面的酒不知何時又重新滿上了。接著，塞菲爾用剛才同樣的舉杯姿勢將酒一飲而盡。

　　“你不是說那個精靈不該出現在這里嗎？”

　　“她的確不該出現，但這也不代表我需要跟上她才能了解我想知道的。”

　　拉里克撓了撓頭，完全不懂塞菲爾在說什么。“那你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女精靈在桌邊坐下微笑。她盯著空空地木酒杯，很快，里面就如她所想的那般重新滿上。“時間是很神奇的，拉里克。只要善加利用，你就能擁有很多次機會。”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也對。”塞菲爾的聲音顯得格外嚴厲，“這根本影響不到你，而且…”她加重了語氣，“就算你知道了，也很快就會忘記。”

　　一陣寒意涌過拉里克的皮膚，讓他手臂上的汗毛倒豎起來。他的兩只大眼睛盯著塞菲爾，這個精靈在微笑。不，食人魔知道她不是精靈。

　　他的記憶在后退，剛才的一言一行都在消失，甚至他意識不到這一點。

　　“這就是時間的魅力。”塞菲爾嘴角一笑，只有她聽得到自己的聲音，旅店中所有的東西都在恢復和后退，空酒杯重新滿上，被風刮起的窗簾緩緩放下，進來的人又出去，出去的人又回來了。

　　塞菲爾滿意地看了看周圍的一切，不過還沒有回到她最想回到的時空節點。直到那個身材窈窕的女精靈倒退回自己的座位。

　　“還不夠。”塞菲爾像是觀察一件藝術品一般盯著希爾瓦娜斯的側臉，她很快露出憤怒的表情，這張臉不應該這般健康，應該是灰暗的，冰冷的才對。塞菲爾搖了搖頭，拿出了一個破布娃娃。這就是她能操縱時間的原因。青銅龍無法在外域使用自己的力量，只有依靠特定的道具才行。這么做唯一的缺點就是道具本身的力量有限，無法自制，幫助塞菲爾倒退時間。

　　“得在往后退一些。”塞菲爾打了一個響指，時間繼續后退，希爾瓦娜斯又起身來到了門口。這一次的節點是她剛來到這里的時候。

　　希爾瓦娜斯的鎖甲靴踏進這家旅店的那一刻起，她立刻就察覺到異樣。這里怎么有些熟悉？女精靈皺著眉頭，她甚至沒有仔細觀察就找到了吧臺，然后不看菜單就點了一杯當地的酒，一切順理成章，好像她很熟悉這家店。

　　不可能！她第一次來到這里，第一次來到沙塔斯，她對這里本不應該熟悉才對。

　　女精靈喝了一口酒后，心里奇怪的感覺顯得更加真實。這酒的味道跟她預想的一樣。希爾瓦娜斯可以確定，這是她來到外域喝過的第一杯酒，她無法用其他語言來贊美這杯酒的味道，她腦海中只有一個詞——熟悉。

　　“這是鴉人的酒。”她疑惑的神情招來了其他人的解釋。希爾瓦娜斯抬起頭，看見一個一襲白衣長裙的精靈女子臉上注視著自己，對方臉上掛著微笑。“用的是泰羅卡森林產出的漿果釀制而成，口感上佳。”

　　希爾瓦娜斯眨了眨眼，這個女人給她的感覺很不一樣。有那么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剛才那些奇怪的感覺都和這個女人有關。

　　“鴉人？”希爾瓦娜斯緩過神來，用笑容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那種全身長著羽毛，擁有著尖勾狀的喙和爪狀的手腳的生物？”

　　“你是被遺忘者嗎？”對方突然問道。

　　希爾瓦娜斯臉色一僵，為什么突然轉變話題？被遺忘者又是什么？多年作為游俠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一定不懷好意。

　　“我不是，我甚至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看來我想錯了。”這個女精靈喝了口酒，又問道：“你是冒險者嗎？”

　　“我是，我來找占星者。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在城中靠西邊的平臺上。”

　　“謝謝！”希爾瓦娜斯立刻起身，她原以為對方會攔住她，但她走出旅店時都沒有聽到“站住”，“等等”之類的詞。女精靈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已經背對著她，大口大口地品嘗著美酒。

　　“真是奇怪。”

　　塞菲爾又一次拿出了破布娃娃，看著娃娃上面的補丁和難看的針線，她索性將娃娃的裝飾去掉，拿出了隱藏在里面的真正可以操縱時間的時光碎片。

　　“必須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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