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盧森肯

　　第一縷曙光灑向頭頂的獸皮，把暗灰的地面染成金色。空氣凝滯，能聽到的聲音只有地獄野豬們爭搶食物的碰撞聲。

　　歐魯諾克盤腿坐在帳篷內，雙膝前是詛咒密碼碎片中的兩塊。他閉著眼冥想，太陽升起往往能夠給獸人帶來安寧…然而今天卻沒有。

　　他的第二個孩子死了，已經回歸到先祖的懷抱中。這對于他而言無異于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但是歐魯諾克并沒有為此感到悲哀，至少現在不行！老獸人心想也許不過多久，自己也會去陪伴阿托爾。

　　他已經梳洗整理，等待著最后一塊碎片送到他面前。

　　納薩諾斯一路奔回歐魯諾克的住處，途中多次遭遇游蕩在影月谷之上的兇惡生物，其中最驚險的一次是他碰到了一頭體型巨大的雙頭犬。

　　終于，他看到了歐魯諾克住處所在的片頭。凋零者長長嘆了口氣，咬緊牙關，走完最后一段路。

　　在這之前，他曾和歐魯諾克達成協議。詛咒密碼將歸他所有，現在他打算將其兌現，同時，他也該去面對獸人未曾開口的條件了。

　　他沿著山間小路慢慢接近目的地，雖然沒必要，也完全不會，納薩諾斯還是要想想該怎么讓歐魯諾克節哀順變，如果對他兒子的死一句都不過問，恐怕老獸人就會懷疑他死亡之軀下的靈魂是否還有憐憫。

　　最后，納薩諾斯來到了歐魯諾克的住處。他看見格洛姆托正在給暗嚎喂食。獸人也恰在此時注意到了他。經過了漫長、靜止的片刻后，格洛姆托無聲地給了納薩諾斯一個眼神，他的父親就在帳篷里面。

　　在他走到帳篷門口時，發出了干硬的土塊破碎的聲音。他走了進去。

　　“最后一塊碎片。”納薩諾斯說道，他將碎片放在另外兩塊碎片的中間。凋零者在心里嘆了口氣，但嘴上只是咬緊了牙，向這位失去孩子的父親表示哀悼。

　　“我羨慕阿托爾。”歐魯諾克說，“他為了正義的事業犧牲，他做的一切不是為了贖罪，而是為了贏得榮耀，贏得先祖們的認可。”

　　“如果我去得早一點…”

　　“這就是命運。”歐魯諾克打斷了納薩諾斯。他并不需要同情。

　　獸人的目光穿過納薩諾斯背后的披風，他的眼睛沒有反射出什么風景，但卻有著凡俗之物無法給予人的東西。不知不覺間，歐魯諾克看到三塊詛咒密碼的碎片時，他露出了微笑。

　　“我需要一些時間來完成最后的工作。”

　　“最后的工作，指的是什么？”

　　一陣痛苦碾過歐魯諾克。“將碎片拼湊完整。”他簡單回了一句。

　　“還有呢？”納薩諾斯追問，“你并沒有說你最后想做什么，從一開始就沒有。”

　　恍惚之間，歐魯諾克想起了過去的二十年，他度過的絕大部分時間里都在懺悔，現在他終于用機會真正結束這一切了。

　　“一場戰斗。”

　　納薩諾斯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打量著歐魯諾克，獸人衰老的樣子很難想象還能經歷一場戰斗。“什么樣的戰斗值得你親自面對？”

　　歐魯諾克低頭笑著，用波瀾不驚的聲音回答：“多年前被獸人拋棄的傳統我將要尋回。”他抬頭對視納薩諾斯。“一切罪孽的開端亦是終結之地。我要直面火焰之王盧森肯。”

　　納薩諾斯在黑影中站定。獸人的這副樣子令他觸目神傷。他們兩個都是尋求救贖之人，為何此刻看到歐魯諾克會有這般感覺？

　　在古爾丹之手山峰下，綠色的邪能噼啪作響。比猛犸還更高大的盧森肯從中走了出來。這簡直是一座體型龐大的移動城池，支撐它的每一條肢體都比人體還粗壯。邪能浸入到了它的身體里，看上去就是在它的皮膚表面凝結成厚厚的一層。這是一個古老的元素，可以說也曾是獸人們崇拜的對象，但現在它更像是一件戰爭武器，身上的熊熊烈焰看上去超乎想象地古老。它正俯視著納薩諾斯和歐魯諾克。

　　烈焰的化身一步步走近，就像森林中的火海正在靠近。納薩諾斯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處。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動作。他只能感受到盧森肯與任何其他元素給他的感覺都不一樣。火焰之王的意識壓倒性地碾碎了一切。

　　面前的威嚴生物讓歐魯諾克倒抽一口涼氣。納薩諾斯瞥了他一眼。他是在畏懼，還是因為想到過去獸人犯下的錯誤而痛心疾首？

　　凋零者回過神來，在緩慢前進的盧森肯面前巍然不動。他的臉上沒有恐懼，而是閃過了野心的光芒。

　　“看來要開始了。”他開口說話，嘗試提醒歐魯諾克，這是他最后逃跑的機會，等會兒打起來，納薩諾斯就很難保護他的安全。

　　古爾丹的回影一直在古爾丹之手山峰下方，每天他都要說無數遍同樣的話，就像是在詛咒這個世界，在說：沒人可以忘記我，沒人！

　　你贏了古爾丹！納薩諾斯心里如此想，他看到盧森肯的一瞬間就明白影月谷是怎么毀掉的。這不是人可以面對的敵人。它的身軀之大，即便是凡人抬起頭看到頭頂，也很難看清全部。

　　盧森肯停在歐魯諾克面前，它知道是這個獸人把它召喚了出來。

　　火焰之王的威脅淹沒了納薩諾斯的腦海，差一點壓垮了他。歐魯諾克感覺似乎所有言語都在從自己的眼球中往外噴發，撕開指間向外流淌。

　　“你竟敢打擾我的休息，凡人！”

　　這個聲音回蕩在這片大地上。

　　納薩諾斯剛才就看到歐魯諾克的雙眼上翻，把頭仰到身后。現在這個身形蒼老的人獸正用激昂般的聲音說話，就像是邪能攫住他的嗓子，將自己變成了語言。

　　“我來次是為了將你終結，盧森肯。對于我的族人過去犯下的錯誤，今天一切都將結束。

　　盧森肯發出沉悶的大笑，它一腳踏上岸邊，整個地面塌陷了下去。“沒有人可以抵擋火焰的力量，現在，付出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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