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不用醒來
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夢境？納薩諾斯的瞳孔顫抖著，他站在一片無比熟悉的土地上，靜謐的稻花香讓他陶醉，濕漉漉的泥土陷著腳印，房子后面那顆白楊樹像是剛剛種下，只看得到一定樹冠，此時此刻，他忘記了記憶中自己正深處耐薩里奧的巢穴，忘記了自己正在竊取一件強大的寶物，他只有一個想法——回家。
這是記憶中的家，但…
…怎么可能？
納薩諾斯反應過來，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沒錯，是他的呼吸，他驚訝于自己怎么還有呼吸。而且他的耳畔回蕩著“撲通撲通”的心跳，他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用心去感受，真的是自己的心跳。
慌張之間，納薩諾斯低頭去看自己，他無法看到自己的臉，但他的衣服整潔，不再是那一身漆黑的游俠裝扮，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手，皮膚完整，血肉飽滿，最重要的是，它有溫度！
“這不可能！”納薩諾斯失聲開口，然后猛地用手觸碰自己的喉嚨，這聲音雖然低沉，卻十分有力，不再沙啞。“這分明就是一個活人。”他評價道，但不敢相信這評價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納薩諾斯朝農場馬廝跑去。他的出現嚇壞了低頭休息的馬兒，眼珠疑惑的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類，他的行為很是怪異。人類俯撐著水槽，然后用手觸碰自己的臉，表情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抑或是他的臉上有什么東西需要處理，但無論是什么，他的冒失已經讓馬廝熱鬧起來，馬兒躁動不安，想要這個家伙滾開。
“這是不可能的！”納薩諾斯大喊著跑了出去，他是活人，他還是活人，他還活著！但他不相信這一切，他要去證明這不過是個夢而已，很快他就找到了證據，他遠望東瘟疫之地的原野，當然，現在應該不叫瘟疫之地才對，因為瑪瑞斯農場到斯坦索姆這段路重要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農田和大樹，還有商貿車隊在下方的官路上行進。
這是記憶中的家園，已經早已毀掉的家園，可它現在卻重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那么真實，那么值得人懷念。納薩諾斯再一次用手觸碰自己的臉，摸扯拉揪，都有感覺，都有痛感…
…這是真的？
納薩諾斯忽然全身無力的跪在地上，久久無法相信，這樣的變化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讓他不知所措。而更讓他五雷轟頂的是，他聽到了嬉笑聲，不是那種追逐打鬧的聲音，而是和家人一起吃飯時聊起家常的聲音，那其中包含著他的父親，他的表弟，他的叔叔，還有…還有他的母親！！
納薩諾斯真想沖進去，但是他只是呆呆的轉過頭看著，也沒有站起來。是的，絕對沒錯，那是母親的聲音，她好像正在討論一些關于婚禮的問題。誰要結婚了？斯蒂芬嗎？可他還太小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類終于站起來，一步一步，輕手輕腳地靠近阻隔他和他家人的門檻，那扇門虛掩著，越是靠近，里面的聲音越是清晰。
納薩諾斯屏住了呼吸，他不敢想卻一直在想家人見到自己后會是什么樣的表情？他曾經殺了自己的母親！
想到這一點，納薩諾斯即將觸碰到門把的手又收了回來，沉重的負罪感啃食著他的內心。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門在此時竟然開了…
“好極了！”伊利丹的臉上露出笑容，他自認為邪能對納薩諾斯起到了作用。亡靈此刻看上去有了“生氣”，他的頭部輕微搖晃，眉頭微皺，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醒來。但很快伊利丹知道自己錯了。
他并沒有醒，事實上可能更糟。納薩諾斯最開始的反應漸漸消失了，他的眼睛也沒有睜開，看樣子他好像很舒適，如果他在做夢的話，那個夢一定非常美好。
可對于伊利丹而言，他的情況正在惡化。
“該死！”盲眼的精靈怒罵課一聲，不經意間加大了釋放在納薩諾斯身上的力量。
“奧…奧蕾莉亞？”納薩諾斯幾乎忘記了上一次面前的女精靈這樣對自己笑的時候是哪一天哪一年，他只記得奧蕾莉亞最后一次看自己時，臉上的痛苦和絕望。
與他記憶中游俠裝扮的奧蕾莉亞不同，此刻女精靈身上是洛丹倫平民風格的衣服，她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樸實感，那么平淡…卻又與眾不同，以至于納薩諾斯驚訝得給不出一點反應。
“你回來了？”女精靈面帶微笑地問道。納薩諾斯一直在關注她的臉，直到發現她的手動作不太對時才往下看。奧蕾莉亞正用左手撫摸自己隆起的小腹。
她懷孕了！
疑問出現在納薩諾斯腦海，隨即而來的是答案。她當然懷孕了，納薩諾斯曾悄悄地在奎爾塞拉斯見過她一面，那個時候奧蕾莉亞就懷孕了。
“怎么了，納薩諾斯？”人類半天給不出反應讓奧蕾莉亞甚為疑惑。她伸手想觸碰人類的臉，卻讓納薩諾斯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尷尬的氣氛難以緩解，最終是由屋子里另外一個聲音打破。
“發生什么事了，奧蕾莉亞？”
聽到這個聲音，納薩諾斯想要立刻轉身逃離，但他的雙腿不聽使喚地立在原地，他害怕見到這個人——他的母親。
達芙妮·瑪瑞斯提起縫有布丁的裙擺，一只腳踏出門檻，然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驚愕的納薩諾斯。
難以置信，真的是母親！她的頭發沒有一絲鬢白，眼角只有少許的皺紋，除了慈祥的笑容沒有發生變化。這是納薩諾斯記憶中母親最年輕時的樣子，最完美時的樣子。
“我的孩子，你回來了？”
眼睛的刺痛感讓納薩諾斯不知所措，她就站在那里，就站在自己眼前。
這不是真的，我親手殺了她，我救不了她，我的手沾滿了她的血！
僅存的一絲理智提醒著納薩諾斯，人類痛苦的閉上眼。
“這是夢！這是夢！快醒過來！快醒過來！！”
他嘴里嘀咕著，可突然…兩只手同時放在了他的兩邊臉頰上，掌心的溫度不同，這兩只手來自于兩個人。一只手十分溫暖，就像剛出生的嬰兒躺在母親的懷抱中一樣，另一只手充滿了各種情緒，擔憂、信任、還有愛戀。
納薩諾斯睜開眼睛，一滴淚趁機落下，經歷了這么多風雨，一切他失去的東西又回來了。
“歡迎回家，孩子！”
“所有人都在等你，吾愛！”
他的手被母親和奧蕾莉亞牽著，她們正面帶微笑，邀請他回到自己的家——他生活的木屋。他就像牽線木偶一樣，把自己的行動權交了出去，交給誰都無所謂，只要能讓他繼續往家的方向前進。
跨入門檻的前一秒，納薩諾斯的理智還在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場夢。
可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你可以不用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