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歡和韓戰對視一眼,二人立刻調轉方向,朝著騷動的源頭跑去。
鴛鴦湖上有一座湖心小筑,前門一道九曲回廊,此時依然有不少人驚慌失措地跑出來。
“等等!”寧不歡一把攔下韓戰:“你在這里等我,我去看看。”
韓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湖水波光粼粼,有幾個落水的人在拼命地往岸上游。
“好,那你小心點。”
“嗯。”
寧不歡點點頭,扎緊了面具的帶子,幾個閃身消失不見。
鴛鴦樓四面環水,寧不歡也是擔心意外,何況樓上的情況尚不清楚,若與他們追蹤的人毫無干系,那便悄悄離開就行。
趁著混亂,寧不歡躍上頂樓,剛來到窗邊,便聽到屋內一聲沉悶的炸響。
幾塊拇指大小的渣滓從窗內飛出,若不是寧不歡閃得快,非得糊他一身不可。
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寧不歡震驚地看著屋內的景象。幔帳、燭臺、門簾,無一不被濺上顏色,地板上幾乎沒有可以干凈落腳的地方,些許碎布和發絲混雜其中,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若是忽略岸邊的喧囂,鴛鴦樓上上下下,便只剩“滴滴答答”的聲音。
房間內,除軟榻上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外,只有一名黑衣男子靜立于血泊之中。他的衣著寧不歡認得,正是從死去的龔才使身上取走的那一身。
只不過這一身,此刻也變得同樣“狼藉”。或紅的,或白的,粘在他的身上,因重量不同或急或緩地流下,但更細碎一點的,遇到凹凸,便下不來了。
在他的劍尖所指之處,一塊印著“江南郡”的金牌,已被平平整整地一分為二。
他的目光沒有一絲感情,呼吸平穩,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
寧不歡什么場面沒見過,饒是如此,這一幕仍舊令他有些想吐。
“你是軒轅凜然的新門客?”他的嗓子有種許久未開口的沙啞。
“不是。”寧不歡道。
“徒弟?”
“不是。”
寧不歡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凝重,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人,和趙大龍口中的叛逆小公子聯系起來。簡單地說,就是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的殺氣十分成熟,絕不是什么年少輕狂和年少無知。
“你是…軒轅爭?”
“不是。”那人抬起頭,迎上寧不歡質疑的目光。
寧不歡剛松了一口氣,便聽到他說。
“千幻爭,才是我的名字。”
寧不歡一驚,不禁脫口而出:“那軒轅凜然呢?你把他當成什么了?”
“跟你沒關系,你不必過問。”
“那你在干什么?”
“報仇。”
“報仇?”寧不歡感到好笑:“要不是軒轅凜然,你全族都死絕了!然后呢?再繼續報仇?”
“他把你當作手足,為你不惜和家族理念背道而馳,你憑什么背叛他?”
“那你說,我憑什么可以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你!”寧不歡攥進了拳頭:“為學藝可以放棄梁姓改投軒轅,為報仇可以背叛軒轅改投什么千幻,你可真是,見誰都能認作祖宗啊!”
“那愿你不要讓他…再失望了。”
“記住,無論是梁氏還是軒轅氏,都與我無關。”說罷,劍尖在幔帳上連點,用劍上的血畫出一個詭異的符號。看的人若是稍微分了神,便很容易令心緒沉淪其中。
“還有,你的確比我優秀,心性也更像他。我也希望你…永遠不要走上我這條路。”
“二家主沒有看錯人,除了我。”
待寧不歡反應過來,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一屋凌亂依舊。
寧不歡無處可追,細細一看,總覺得這個圖案好像在哪見過,又或者說很相似,但就是想不起來。
一連串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只見一隊官兵正飛快地趕至湖邊。
寧不歡深知此地無法久留,想要叫醒那名女子問話的念頭也打消了,只是看著地上的兩半金牌,終究還是決定撿起來帶走。
“既然軒轅大叔沒有出現,那就是真的不在這里…”寧不歡心想。
韓戰在湖邊隱蔽了許久,看到寧不歡一個人回來,便知道他是無功而返。
“怎么樣?”
“等一晚上,明天聽聽這個消息是怎么傳的。”
“好。”
二人悄悄繞過這片湖,找了一個距離湖邊最近的客棧,便于觀察湖心的動靜。
吵吵嚷嚷的聲音持續到了清晨,還沒等到刺殺王爺的事情傳開,反倒聽見一個更加震驚千原的消息——皇帝連夜派兵討伐班史城。
不是因為東海龍族的出現,也不是為了抓捕韓戰,而是因為八十八顆龍珠。
班史城一夜之間擁有了近半國的財力,皇帝不可能坐視不管,連夜調動了周圍所有兵力,以最快的速度包圍了班史城。
不僅如此,附近的大城小城,全部下了禁城令。千原西南一帶,全部封鎖。
這等天大的消息,自然輕而易舉地把昨夜的“小事”掩蓋下去了。
寧不歡和韓戰正在面館吃著早餐,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一愣。
“我們前腳剛走,他們后腳就到了?”韓戰訝然。
寧不歡沒有回答,只遞給他一個“信我沒錯”的眼神。
韓戰心不在焉地吃著饅頭:“那你說這個事情,跟我們有沒有關系啊?”
寧不歡湊到韓戰的耳邊,悄悄地說道:“我猜啊,他們肯定是給你安了什么罪名,然后說班史城斗獸場跟你私通,想要謀反,勸他們把你交出來。但其實啊,他們若是不把那八十八顆龍珠給皇帝,他們全城都得完蛋。”
韓戰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見多了!都是套路!”寧不歡擺擺手,坐回原位繼續吃面。
“只是這樣一來…”寧不歡繼而又猶豫地說:“說不定軒轅大叔就被困在城里了。”
“哦?此話怎講?”韓戰聽得專心致志。
“軒轅大叔一直替梁爭處理梁家的事,昨天日落時分,梁家才得以全部釋放。他們風餐露宿大半個月,肯定不會即刻啟程回江南,而是會休息幾日。”
“如此一來,軒轅大叔這種濫好人,肯定會為了防止有人下黑手,而選擇暗中關照他們。這可能就是昨夜他沒有出現的原因,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跟蹤梁爭。”
寧不歡想起那夜在橋上,軒轅凜然匆忙赴約的場景。想來那應是梁爭和他約見,不知說了什么,就單方面和他撇清關系了。
這也可以解釋當時,軒轅凜然為何會是那副表情。
“那…我們要回班史城嗎?”韓戰有些擔憂,軒轅凜然是他唯一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