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 河上打魚人
波濤洶涌的永州河內，一葉漂舟隨波逐流。
一名蓑衣漁夫搖櫓江上，一張簡陋麻網掛于船蓬，精干的眼神逡巡在暗潮涌動的河面，不斷尋找下一個落網水域。
劉老伯是永州城西郊漁村的一名老漁夫，今年已是不惑之年，晚來得子，膝下有一雙兒女，長年累月在永川河上捕魚和擺渡討生活，日子倒還過得去。
今日，劉老伯一如既往下河捕魚，駕著花重金請村頭王木匠打造的烏蓬漁船，百無聊賴在江上打漁，心頭盤算著今天回家是吃清蒸魚還是吃水煮魚好。
突然，搖槳思索的劉老伯身形一震，銳利的目光掃過船頭處的一大片直冒氣泡的旋渦渾水，按照經驗，他知道那里的水下魚群數量很多。
停船，拿網，瞄準，撒網，一張丈寬大網從劉老伯懷里飛出，像是一朵綻放的花朵，悄無聲息沉入了水里。
“老天爺保佑，這一網一定要網到大魚，大到一頓吃不完的大魚！”
劉老伯緊緊握住手掌中的網繩，目不轉睛地盯著氣泡嘩嘩的落網水域，他有一股強烈的預感，這一網下去，必定會網到大家伙，滿載而歸。
嘩啦啦 大網落水，水里氣泡大冒，像是燒開的沸水，在渾濁泥漿染色下，又像是翻滾的熱油，水面之下顯然是大魚落網了。
刷拉！
待水里動靜持續片刻，劉老伯表情慎重，雙臂交替用力往回拉，大把大把收網，精光直冒的眼睛始終不偏不倚地盯著出水的魚網。
“好重，好沉，到底是網到了多大的魚啊？”
隨著手里魚網壓力增大，劉老伯漸漸擔憂起來，捕魚并不是越大越好，他的魚網不過是草莖和麻繩混合編制，太大的魚反而會摧毀劉老伯心愛的網。
然而，讓劉老伯始料不及的是，網里的魚出奇得大，他幾乎就要拉不住網繩了。
“哎，破財消災！”
劉老伯心急如焚，與大魚角力最為危險，一旦拉不住魚網又舍不得松手，他就會被大魚連人帶網扯入永州河，屆時將會有生命危險。
為了大局考慮，劉老伯忍痛割愛放棄了手里的魚網，啪嗒一屁股癱軟坐在地上，心里面空落落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可是他花了半月時間才收集材料精心編制而成的捕魚利器，如今說沒就沒了。
劉老伯在船里唉聲嘆氣，根本不曾注意到水面的動靜愈演愈烈，渾濁的氣泡水域更是猶如泉涌一般，噴起了三尺高的巨大水柱。
水柱嘩啦啦越噴越高，在寬廣的永州河面上激起了一處詭異的噴泉奇觀，讓人不禁懷疑水底下的家伙根本就是一頭鯨魚。
而這巨大的動靜也終于引起了患得患失的劉老伯注意，他在永州河上打漁幾十年，從未遇見過如此奇怪的事情。
震驚中，劉老伯目不轉睛盯著河中噴泉，同時悄悄劃船朝岸邊駛去，他深知不作就不會死的道理，這種情況下，只有嫌命長的家伙才會無動于衷。
不經意間，劃船逃逸的劉老伯目光掃過那團巨大的噴泉，頓時瞳孔收縮，身體沒來由地一震。
噴泉底下的河水里居然拱起了一團比他家茅屋還要大的黑色身影，從那隱約可見的造型來看，有鼻子有眼，顯然是一個碩大無朋的妖獸頭顱。
頭顱之上，劉老伯的那張大網正被妖獸獠牙勾在半空晃悠，原來他之前釣到的大魚竟然就是這頭恐怖的巨型妖獸。
“糟了，是妖怪！”
劉老伯心肝仿佛被一雙大手猛地捏了一把，雙腿情不自禁打起顫來，抖如篩糠的手臂更是無法抓牢船槳發力。
凡是永州城里的人都聽聞過一個傳說，永州河因為上游連接西部十萬大山的緣故，河里原本是有妖怪存在的。
后來因為大唐帝國開疆拓土，天威所至，妖魔退散，加上民間道法修士降妖除魔，永州河里的妖怪才退走隱居在了十萬大山之中。
永州河里上次出現妖怪襲人已經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劉老伯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這種一個甲子才一遇的小概率事件竟然被自己趕上了。
民間口耳相傳，妖怪食人，遇之必死，劉老伯覺得自己這回死定了。
“不行，為了孩子們和孩他娘，我必須活下去！”
心如死灰地呆呆觀望河中異象，劉老伯只覺后背涼颼颼的，衣物已經被冷汗浸濕，一陣河風吹過，劉老伯寒顫中幡然醒悟，“趁著妖怪還未逞兇，我必須立即逃上岸去，只要上了岸，這頭水里的妖怪就拿我沒辦法了！”
劉老伯強打精神，穩住身形，雙手重新搭上船槳，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岸邊劃去，烏篷船立即像是打了雞血的瘋狗一樣，頭也不回飛快疾馳向永州河河岸。
“人類，哪里走，本王還有問題要問你呢！”
烏篷船背后，陳炎吐光了漱口后的口水，黑色俊臉盯著耗子見貓似逃逸的人類漁夫，心底有些無奈。
他的體型實在是太大了，若是明目張膽靠近漁夫，他怕把漁夫嚇死，這才潛水而來，一點點露出廬山真面目，讓漁夫有個慢慢適應的過程。
陳炎靈識發問后，烏篷船只是微微一愣略表尊敬，隨后劃得更快了。
“哎真是的，長成這樣是我能控制的嗎？”
陳炎苦笑搖頭，蛇尾來回輕輕擺動，巨大的身形陡然躥出三十丈，粗如城墻的身軀穩穩當當堵截在了烏篷船前路。
“完了！”
望著眼前那黑光粼粼的妖怪鱗甲身軀，劉老伯雙手一撒船槳，認命地癱坐在船艙，腦海中開始閃回出現妻子兒女的音容相貌。
人一旦意識到了必死無疑，反而會放開心態，真要是有一線生機，那才叫折磨人。
“人類，不必驚慌，我只是想問你寶青坊怎么走？”陳炎自覺嚇人無趣，癟了癟嘴，和顏悅色問道。
“嗯？你你你不吃我？”
劉老伯自言自語呢喃一句，重新燃起生的希望，誠惶誠恐回答道，“寶青坊小老兒知道，就在永州城南面的荒山野嶺中，聽說那寶青坊邪門得很，明明是間小作坊，卻偏偏落址在亂葬崗，鮮有人敢去一探究竟，我看那里就是妖魔鬼怪和魑魅魍魎的聚集地，只有妖怪才會”
劉老伯顯然人老心不老，八卦起來滔滔不絕，突然反應過來陳炎就是一頭妖怪后，立馬閉口不言，膽顫心驚地望著陳炎。
“很好，我言而有信，給你，你的網！”
對于劉老伯的回答，陳炎很滿意，吐出嘴里的魚網后，大尾一擺，登陸上岸，朝著東南方向的永州城疾馳而去。
什么情況？這就走了？
劉老伯一頭霧水，原來妖怪這么好說話？哈哈，我竟然在妖怪嘴下活了下來，看來今天回家有必要和老婆子好好顯擺吹噓裝比一整晚了。
“嗯，一整晚時間啊，身體怕是吃不消，得好好補一補！”
劉老伯撈起船邊大網，盯著網里的幾尾大青魚，露出了男人才懂的笑容，“俗話說吃啥補啥，這幾尾魚在妖怪嘴里待過，一定沾染了不少妖氣，看那妖怪黑硬粗長，我要是吃了這些魚，也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