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則其一,天黑之后不要到處亂跑,不要亂與別人搭話。
生存法則其二,睡覺之前記得檢查一下門外、窗邊、櫥柜、墻角和床底。
生存法則其三,不要將視線轉向傳來奇怪聲音的角落…
曾經在幸存者之間口耳相傳的真理,本該因為這些幸存者的死亡而變得不值一駁,但是如今卻因為被提高的生存幾率而被后來者們奉為圭臬。
“咚…”
悠揚的鐘聲遠遠的傳來,遠處的天空散發著黯淡的金色,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朦朧到異常。
像是橫亙在遼闊天地間的異色彩帶,又像是一只正欲緩緩睜開的眼睛,散發著五顏六色的光芒。
最后在地平線上留下一道妖異的綠色,旋即消失不見。
一切光芒都被吞沒入了黑暗之中。
“咚…”鐘聲敲響,點亮了鐘塔上的燈光,躍動的火光照亮了表盤,也同樣將人們的記憶拉回到幾個世紀以前。
世界忽然間換了顏色,光芒仿佛被吞噬,化作了凄涼的暗紅色,一切光芒都被吞噬在這怪異的夜色中,街道變得與白天再無任何關聯。
金屬猙獰著,與墻角、飛檐畫作了怪異的獸形,仿佛張開的大嘴一般,擇人而噬。
街上的行人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也許是習慣的原因,讓他們回到了各自的家中,繼續度過未知而恐怖的一夜。
天空飄落的雨滴越來越慢,在被延時的世界中變為了黑褐色,如同天使被燃盡的羽毛一般紛紛揚揚…
“咚…”鐘聲敲響了第三下,鐘塔上忽然間多了一道詭異的身影。
仿佛只是在燈光下蒙上了一層怪異的皮革,遠遠看去就像是罩在斗篷中的人一樣,在搖曳的燈光下卻仿佛凝成了實體,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浮動。
黑暗降臨,城市逐漸被按進了棺材一般陷入了死寂和沉默之中。
在鐘塔隔而相望的遠方,空氣抖動了起來,一座教堂若隱若現,被燒焦的墻壁和高塔以及銹蝕到零落的圍欄見證了教堂的歲月,但在這一刻,這座教堂如同活過來一般。
黑暗吞噬了教堂的頂端,仿佛有一道難以形容的影子從教堂頂端活了過來一般,踏著黑暗出現在教堂的頂端。
就在這時,鐘塔上方的影子頭顱的未知忽然間裂開了兩個縫隙,隨后縫隙逐漸擴大,在燈光的映襯下閃爍著比燈光更加耀眼的光芒,變為了影子的雙眼。
那個怪異影子的雙眼吵著遠方的教堂看去。
教堂上方盤旋的陰影也似乎朝著那個怪異的影子投去了目光。
兩聲怪異的嘶吼聲,如同指甲在黑板上的刮擦與古老的銹蝕的鐘表齒輪轉動的摩擦聲音在天空中回蕩。
教堂的陰影消失了,仿佛化作了烏云一般融入了天空。
鐘塔上的黑影注視著消失的陰影,它的身體似乎透過了透光的表盤。
黑色粘稠如墨,從鐘塔上淅淅瀝瀝的刷落,如同傾倒的油漆一般,融入了血色夜晚下的城市。
整個城市活動了起來。
巨大的齒輪滾動聲在城市中回響,交錯的金屬發出如同悶雷一般呼吸的響動,掩映著天空中那被烏云所覆蓋若隱若現的血色輪廓。
那是活物的嘶吼聲此起彼伏。
不只是兩個陰影。
整座城市都是活著的東西。
它在呼吸,同時,它的身體上,也聚集了太多,除了平凡生物之外的存在,在無序得到了有序的形體之后,如同開天辟地一般,祂們擁有了各自的形狀和性質。
于是,無名且無可名狀的戰爭,在黑暗中繼續著,外面的雨聲依然淅淅瀝瀝,卻和那些在天空中飄舞的灰燼完全不搭配,視覺與聽覺的謬誤,讓人恍然如臨夢中。
外面那怪異的響動,如同搖籃曲一般的令人魂牽夢繞,又如同最狂野的土著音樂,讓人瘋狂。
賓館的其中一間屋子裝飾有些怪異。
門縫、衣柜被膠條封住,沒有留下一絲縫隙,就連窗戶也被木板封死了。
墻角、墻縫被水泥和瀝青遮蓋的嚴嚴實實,將整個房間包裹出一個怪異的弧度,像是一張大繭,包裹住了里面清醒的惶恐不安的獵物。
床鋪擺在正中央,潔白的被子覆蓋了整張床,拓印出一個人的輪廓,而在那個人的身體正中央,出現了一個大洞。
從被子上方到床下,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不知名的力量貫穿了一般。
鮮血從洞口中溢出,但是只染紅了貫穿口周圍的一圈。
按道理來說,這種情況下任何生物都應該死透了才對,然而,眼前那個本該是尸體的人形輪廓,缺伴隨著外面的嘶吼聲不斷抽搐著。
像是一具隨時都有可能醒來的僵尸。
屋子里面伴隨著陣陣臭味,那是什么東西腐爛生蛆之后的惡臭,帶著水果腐化后的微甜和人類排泄物、腐爛物的惡臭在屋子里面飄蕩。
哪怕這里不是人能呆著的地方,但是這群人依然自愿被封鎖在這個狹小的屋子里。
因為他們知道,出去就意味著未知,哪怕那扇門后面看起來什么都沒有…
這是一棟詭異的賓館,他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出現在這里,他們或只是在床上睡著覺,或者只是在宇宙戰艦上作業,等到視角一切換,就抵達了這里。
原本對于危險,所有人都是不約而同的懷疑,以為自己只是意外出現在這個世界,或者這里只是一場夢,但是當他們親眼看到一個同伴在黑夜中走出了房間,然后被高高舉起,消失在黑暗中。
黑暗傳來了大口咀嚼和吞咽聲,第二天出現在門口的殘肢讓他們再也沒有踏出房門的勇氣。
黑暗的另一面是未知的,那里隱藏著某種可怕的存在和意志,等待著愚昧的人們進入祂們的口袋中,然后予取予求。
燈光下,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出來躲在黑暗中的有幾個人,瑟瑟發抖。
雖然光線很暗淡,但是對于屋子里面的人而言,這微不足道的光芒無異于最后的救命稻草。
黑暗是那些未知存在的養料、媒介,只要有影子的地方,就能感受到那些東西的視線。
于是他們只敢將自己藏身于光的籠罩之中然后期待著黎明的到來。
燈光煤油的,與外面那些用電的不同,這東西不會受到電的轄制。
距離黎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具體有多長…大家已經忘記了什么時候太陽才會升起,每一秒真的比一分鐘還要漫長,時間似乎在這里出現了bug。
賓館的走廊外,一到夜晚就會陷入徹底的黑暗中,那是那些東西的狂歡,像是在肆意嘲笑人類文明的火花一般,將其肆意揉搓成祂們所喜歡的樣子,卻偏偏給人類留下了一些喘息的生存空間。
也只有這樣的生存空間而已。
聞闕已經不記得自己呆了多久,在腐爛發霉的氣味中浸泡著,如果腦子一直停留在這片骯臟之中,也許自己就真的沒救了吧?
所以,他會在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時候,開始胡思亂想。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地球人,他原本只是躺在床上看手機戴著耳機網抑云罷了,沒想到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在這樣一個滿是怪異的世界中,
異世界穿越這樣的熱血題材,在自己的親身經歷下變成了一個怪誕不羈的瘋狂世界。
他曾經親眼見過,一張將人吞噬的大口,以及墻壁上那漩渦狀的圖案緩緩爬起,變成了一頭全身漆黑的怪物。
直到現在,他的眼角依然保留著作為見證的血絲。
在直視那些東西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內部似乎長起了一個包,一陣陣的疼痛伴隨著動脈的跳動傳入了神經進入了腦海,在眼花繚亂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怪物,就躲在黑暗中,等著自己的恐懼將想象補全。
這樣,那怪物似乎就能從他意識的拼圖中破門而出,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
所以,聞闕只能強迫自己去胡思亂想,用各種各樣的景象,去逃避腦海中那個幻想。
想到這里,聞闕看向了躲在周圍那些瑟瑟發抖的人。
其中躲在角落里,拿著粗制濫造的紅木十字架,嘴里不斷念叨著什么的人,聞闕看得出來,那是典型西方人的外貌,而且從那一身粗布骯臟麻衣和從未搭理的胡須以及手上的老繭能看得出,這是一位來自中世紀的西方貧農…
椅子上坐著一個眉頭緊鎖的青年,身上的衣服散發著銀白色的光,像是電流在流動,這也是一屋子人中聞詮唯一一個有過對話的人。
一個來自未來的宇宙移民。
只可惜,一身的高科技裝備,到了這里沒有絲毫用武之地。
外面的聲音還在繼續,恍然間讓人以為這里并非是陸地而是深淵。
來自四面八方或遠或近的生物,隔絕了白天的靈動和生氣,變得猶如鬼域的訪客一般,隔著千里之外的水聲或是鳴叫,或是咆哮著。
外面究竟是怎樣的情況,所有人都無從得知。
這棟賓館很神奇,他們能夠憑空出現在這里,也能進來,但是偏偏無法出去,甚至無法對賓館內的任何物品作出改變。
包括那個服務生,每當他們湊上去嘗試與服務生搭話的時候,那個服務生都如同石像一般,那也確實是石像,仿佛是被固定的人,任憑他們無論如何搭話甚至哀求都沒有任何反應。
但是外面那些東西卻不同,像是游客一般自由出入,在吃飽喝足之后揚長而去。
那些怪物像是食客,而他們這些人類就是被關在蔬菜大棚里的蘿卜白菜,在適合了那些怪物食用的條件之后,祂們就會出現,然后捕捉并大快朵頤。
包括那只…
腦海中傳來一聲怪異的嘶吼,仿佛是在低語,又像是在咆哮,卻聽不出任何情緒。
就如同餓了要吃東西,渴了要喝東西一樣平常,哪怕這種平常對人類而言過于殘忍和血腥!
聞闕連忙睜開眼睛,他的注意力被強制轉移,他的想象力將他帶到了一片花園,一片充滿了迷霧的花園,了無生氣,草木與花朵散發著黯淡的死亡色彩,但縱使如此,也擋住了她腦海中那只即將跑出來的怪物。
那只怪物就被擋在迷霧之外,迷霧隔絕了聞闕,也隔絕了那頭怪物對聞闕的感知與聯系。
安全了…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很清楚那只是自己的幻想,但是當聞闕將那個怪物屏蔽在想象力之外的那一刻,他還是會如是想到。
“咚…”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間傳來了一聲怪異的響動。
像是有什么木制的東西擊打在玻璃上的聲響,讓躲在房間里的人心中同時一顫。
那是什么?
像是風吹過樹枝敲打在玻璃上的聲音,但是卻又有些不像,因為樹枝被風的吹動是有一定節奏的。
“咚…咄咄…”毫無韻律的聲響接連不斷的在屋子外敲響,伴隨著堅硬物體在窗外的刮擦聲,預示著此刻出現在窗外的并不是樹枝…
當然不可能是樹枝,這里是四樓,能長到這個位置的樹不多,而且樹頂…在沒有聽到風聲的情況下怎么可能會蹭到玻璃。
又來了嗎?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聲音越來越密集,似乎有更多的東西聚集過來,或者說,那不是聚集過來,而是窗外的那個東西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個灌滿了鯡魚的罐頭里。
很快,那試探性的敲擊越來越密集,猶如木制的小球嘩啦啦的擊打在玻璃上,其中帶著怪異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低聲自言自語,只是那語言比起動物來說都更加晦澀難明。
聞闕屏住了呼吸。
那個家伙在試探。
沒錯,窗外那個未知的存在正在一步步試探,祂在尋找,就像實在尋找蜂巢中的蜂蜜一樣,祂在尋找哪個蜂窩存在蜂蜜。
簡直就像是黑熊一樣…這些家伙是生物嗎?祂們還有本能?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很快,那個中世紀農夫從地上跳起來,說著嘰里咕嚕帶著濃重口音的話,然后朝著房門的方向跑去。
他的動作驚醒了一群人,但是大家都沒有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那個農夫大呼小叫的企圖打開房門。
但是有人比他速度更快,卻不是朝著門外,而是一把將其抓住,然后反扭著按在了地上,然后死死的捏緊了他的下巴。
窗外的敲打聲忽然間消失了。
就在農夫被按在了地上之后,似乎同一時間,窗外那試探性的敲打聲也忽然散去,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別出聲…
屋子里面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這樣的預感,哪怕外面的聲音消失了,也并不代表著安全了,也許…也許是因為祂不需要繼續確認了呢?
就在所有人都緊繃著神經的時候,聞闕卻感覺自己的神經快要熔斷了。
他的心中忽然間有了這樣的預感。
也許,那個家伙并不是因為確認了什么才停止了敲擊聲,也許…那家伙,是因為找到了進來的方法,才放棄了試探!
就在這時,一只滑膩的溫熱的東西忽然間落到了聞闕的手中,像是一只柔軟的海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