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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3章 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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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當中,春天是最忙碌的季節,而且也是最重要的季節,要不怎么說一年之計在于春呢?

  風陵渡位于黃河之畔,周國重鎮蒲坂以南,與潼關隔河相望,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乃是蒲坂的南大門!

  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里說:“自古天下有事,爭雄于河、山之會者,未有不以河東為噤喉者也。”

  蒲坂城,在兵家眼里,自然是一等一要注意的地方。追溯到春秋戰國時,蒲坂是秦與晉、秦與魏反復爭奪的地帶,最終秦國攻占了河東地區,魏、韓等國最終也沒能阻擋住秦國統一的步伐。

  要打蒲坂城,就避不開風陵渡這個地方。

  如今剛剛開春,冰雪消融,四處都能見到田里勞作的農夫,而周國邊關大將韋孝寬,則是從玉璧匆匆而來,在風陵渡附近一處不太顯眼的亭子里,跟坐鎮蒲坂的宇文憲見了一面。

  至于韋孝寬為什么不讓宇文憲到玉璧城來,那是因為他擔心兩人見面的消息,被宇文邕知道(這幾乎是必然的)后,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玉璧乃是軍事要塞,密不透風,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宇文邕都看不到,難免會引人猜測。一個不小心,賀若敦的例子殷鑒不遠。

  而蒲坂城外的風陵渡,來往客商不少,比較通透,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宇文邕也可以輕松知道。這樣看來,反而是可以讓宇文邕放下心來。

  當然,跟宇文憲見面這件事,本身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若不是國事緊急,韋孝寬也不會選擇這么做。

  一年不見,宇文憲看起來沉穩了許多,眉宇間的青澀早已不見,看起來英氣勃發中帶著些許內斂,那雙眼睛看著韋孝寬,帶著審視,還有淡淡的戒備。

  “當年先帝將你和陛下丟在李家,多年不接回,估計你們小時候都沒有見過老夫。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唉。”

  韋孝寬唏噓感慨了一番,拿起石桌上的酒壺,給宇文憲倒了一杯酒。

  “周國已經下了禁酒令,陛下不許將糧食浪費在無聊的酒上,今日我們對飲,也算是個小秘密,你知我知。”

  韋孝寬話里有話,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并無惡意。宇文憲一言不發,跟他碰了一下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齊國走私到關中的美人醉,入口綿長,后勁大,頗有些不凡,是不是?”

  韋孝寬瞇著眼睛笑著說道。

  他表面上在說酒,似乎又是在指人,最后你仔細想想,他貌似又什么都沒說,只是一番廢話。

  宇文憲放下酒杯,慢悠悠問道:“勛國公特意約本王在此,莫非就是為了喝一口酒么?”

  “那倒不是的。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要如何防備齊軍偷襲。不過話說回來,在那些之前,老夫也有些肺腑之言要說。”

  韋孝寬不經意的回望四周,發現應該沒有人抵近偷聽,于是他壓低聲音道:“鄴城的密諜打聽到一個消息,齊王妃,似乎在鄴城,你知道這件事么?”

  說不知道,那肯定是騙人的。宇文憲面部繃緊,什么話也沒說,最后化為一聲嘆息。

  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會爆出來,哪怕是被高伯逸主動爆出來。但是當事情曝光后,心中又是另外一種想法了。

  “如果我是高伯逸,你猜我會怎么做?”

  韋孝寬不動聲色的問道。

  “納為妾室?”

  宇文憲不是不知道高伯逸是什么貨色。

  “高伯逸無論好色與否,他一定是把國家放在女人前面的。將齊王妃納為妾室,下下之策,不僅敗壞自己名聲,還會徹底惹惱木桿可汗。

  高伯逸要是真這么做,那么他就不足為懼。”

  韋孝寬非常肯定的說道。

  宇文憲微微點頭,依舊沒有說話。

  “如果我是他,我就會把齊王妃,送回突厥。”

  其實韋孝寬心中還有一個猜測,但是苦于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說出來如果被打臉,那就是笑話了,他“算無遺策”的人設要崩。

  最終,他沒有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回突厥?”

  宇文憲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如果阿史那玉茲回突厥,貌似…也沒什么不可以啊!

  “只有國家強大了,齊王這樣的天之驕子,才能去追求自己的東西。如果國家都不存在了,那么,所有的成就,都會變成空中樓閣。

  齊王殿下,心中肯定有很多委屈,這個我知道。可是…一切以大局為重,今年我估計,齊國攻打玉璧和蒲坂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秋收前,還是回一趟長安吧,這樣賭氣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韋孝寬忍不住苦勸了一番。

  只要是個人,就會有脾氣。當阿史那玉茲成為齊王妃,宇文邕到頭一場空的時候,韋孝寬就知道,木桿可汗的“二桃殺三士”的計策,已經成功了。

  種子已經種下,無論宇文邕和宇文憲二人多么想忘記這件事,恐怕都很難做到。這不是多一個女人少一個女人的事情,而是關系到面子,甚至是地位的穩固與否。

  突厥可汗更看好齊王,而不是周國皇帝,你讓宇文邕怎么樣想?現在都這樣,那以后他兒子繼位的時候,要怎么跟宇文憲這位“叔叔”相處?

  有時候,矛盾之所以說是矛盾,那是因為這玩意根本就沒辦法回避和處理。

  只要你不管,那就一直在哪里,就像是刀扎入血肉,會一直流血。

  “皇兄只是意難平,其實我也是意難平。”

  宇文憲輕嘆一聲說道。

  意難平!

  這三個字總結得實在是太好了。

  韋孝寬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小看宇文憲了,這個人,似乎是訥于言而敏于行。很多事情,他以為宇文憲沒有看透,沒想到對方三個字就比自己洋洋灑灑一大堆話要精辟得多。

  難怪宇文邕忌憚宇文憲,不是沒理由的啊。

  “韋將軍,你今日來若是要勸我,那就不必了。其實,本來也沒有多大的事情,春耕后,我就會回長安述職。過年沒回去,不過是表明我一個態度而已。”

  雖然不能反抗,但是,表達自己的不滿,這是必須的。不然下次的話,指不定宇文邕又會讓自己如何如何,早點表明態度也好。

  經過一次挫折,宇文憲似乎也明白了,在強勢皇帝勢弱以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兄友弟恭”的狀況。

  矛盾就是擺在那里的,只要自己一日掌握兵權,宇文邕就不可能一天不防備。

  在這種事情上,宗室有時候比外姓還要可怕。

  “告訴齊王妃的下落,不過是順便而已,今日來,是想和你商議一下,如何防御玉璧城。到時候交通斷絕,玉璧被圍城,連一只鳥都飛不出來。如果沒有事先商量好,到時候恐怕會有些不測發生。”

  韋孝寬沉聲說道。

  “勛國公言之有理。”

  宇文憲微微點頭說道,等待韋孝寬的下文。很顯然,韋孝寬約自己到這里,不是來吃喝玩樂的,定然他已經把很多事情想通透了才會來。

  “我若是高伯逸,要破玉璧,首先就要破玉璧之援兵,也就是說,他可能一開始的目標,并不會是玉璧城,而是…蒲坂,或者是你麾下的輜重車隊。”

  韋孝寬這話說得很清楚了,宇文憲也不得佩服,眼前這個人,確實是一心為國的紫金梁白玉柱。多虧是韋孝寬在守玉璧城,若是換個人,指不定早就被齊國攻破了。

  “我預計,齊軍應該是會分為三個階段,來攻打玉璧城。”

  “第一階段,就是前期準備,多路大軍齊攻邊關,造成一種周國腹背受敵,處處失火的假象。

  南面的漢中,中路的潼關,都會告急。但是,那些都是障眼法,高伯逸的目標,始終就只有玉璧而已。”

  看到宇文憲的面色變得嚴肅,韋孝寬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到時候,陛下可能會急躁,甚至將兵馬調離蒲坂,去堵漢中的缺口。到時候,齊王殿下,不妨走慢一點。”

  抗命那是不可能抗命的,但是走慢點沒問題,對吧?

  “第二階段呢?”

  宇文憲好奇問道。

  論機敏,他完全不輸韋孝寬,可是江湖經驗那就差多了,畢竟幾十年的見識,不是那么容易彌補的。

  “第二階段,先發后至,少部分大軍圍困玉璧,而主力隱藏于蒲坂到玉璧之間的某處,待機而動。目的,就是將你當做獵物。”

  看到宇文憲信了個五六分,韋孝寬接著說道:“那時候,就有幾種可能。如果你率軍支援玉璧,卻被高伯逸打得大敗,那么,他極有可能先圍玉璧,再大軍狂攻蒲坂!拿下蒲坂后,再用你的人頭,撬開玉璧城的城門。

  那時候,關中門戶大開,哪怕我不投降,我麾下將士也會軍心浮動的,只要高伯逸說現在不投降的,將來入關中后殺他們全家,恐怕很多人都會妥協的。”

  如果一塊門板很厚重,無法破壞。那么要開門的話,只能先試試破壞門鎖和門栓了。

  不得不說,韋孝寬像是親眼看到高伯逸率軍攻打蒲坂一樣,說得真是那么回事。

  宇文憲想了想,以高伯逸用兵的風格,這只怕是最優解,他肯定要這么來一下。

  “若是我堅壁清野,死守蒲坂呢?”

  宇文憲沉聲問道。

  這是很明顯的圍點打援,那么,如果高伯逸沒辦法在路上伏擊自己所率領的援兵(因為根本就不會出蒲坂),那么齊軍就只剩下了一個選項。

  死磕玉璧城!

  “如果那樣的話,戰役就進入到了第三階段,也就是兵法里常說的‘其下攻城’。然而,高伯逸雖然無奈,我們卻也很被動啊。

  若是玉璧被攻下,那么高伯逸則是會以此地為屯糧的據點,讓河東的糧草源源不斷的囤積玉璧,隨后,帶著大軍心無旁騖的攻打蒲坂。

  蒲坂城破,長安將會無險可守,到時候為之奈何?”

  這只是一種慢性死亡罷了,獲勝的唯一前提條件是,齊軍因為攻打玉璧死傷慘重,而關中的援兵,源源不斷的囤積蒲坂。此消彼長下,高伯逸因為擔心局面翻轉而退兵。

  當然,這個情況會有些微妙,因為要不要退兵,什么時候退兵,完全在高伯逸的掌控之中。周國可以有兵馬支援,錢更多,糧草更多,人也更多的齊國,一樣也可以增援啊!

  你知道什么時候高伯逸會撐不住呢?戰場瞬息萬變,得不到補給的玉璧守軍,會不會先崩潰呢?這真的很難說!

  “等高伯逸率軍攻打玉璧,人困馬乏之時,我率三千銳卒,夜襲齊軍大營,可破敵。”

  宇文憲輕聲說道。

  能抓住這個唯一有可能取勝的機會,說明宇文憲的戰場直覺還是可以的。韋孝寬先是微笑著點點頭,隨即又長嘆一聲道:“打仗哪里有那么簡單。”

  他給宇文憲倒了一杯酒繼續說道:“你以為高伯逸是人困馬乏,但也有可能,人家專門有一支精銳,在暗處死死的盯著你呢?

  人算虎,虎亦算人。你想用夜襲打開局面,高伯逸何嘗不想圍點打援,故意賣個破綻引你上鉤呢?”

  你預判了我的行為。

  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你預判了我會預判你的預判,所以故意作出相反的舉動。

  然而我也可能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歪打正著的把你弄死了。

  沒人敢說自己在戰場上一定能算得準,玩得轉。

  韋孝寬說的事情,都是經驗之談,只有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抉擇的人,才能有這樣的感觸。冷兵器時代通信落后,等你后知后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所以打仗與其說是在拼血肉,倒不如說在猜對方主帥的心思,在猜對手的戰斗力和戰斗方式。贏了,加官進爵,好處想之不盡。

  輸了,把命丟掉,這就叫刀口舔血。

  看到宇文憲還要說,韋孝寬卻是感慨道:“當年,高伯逸與段韶所率領的晉陽鮮卑六鎮鏖戰于高平,白天不分勝負。然而,晚上高伯逸趁著段韶立足未穩,率兩千兵馬突襲大營,段韶麾下數萬人潰不成軍!

  一貫都是他突襲別人,他在圍攻玉璧的時候,豈能不防著被人突襲?”

  韋孝寬問了宇文憲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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