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比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李劍的蠢——有什么人會在兩軍交戰的當口,只為了自己逃亡,便不顧戰事,放火燒倉?
此時吳比是真的恨李劍的那一身玄武甲!
只是計較那些已經無用,現在擺在吳比面前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回身乘馬逃跑,還是繼續死戰?
“你帶十人,前去救火。”城守點了幾名親兵,“其他人…”
“與我殺!”城守下令殺敵,“多站一刻,關內就多活一人!”
不必多言,城上守卒自然明白城守的意思——一營、三營、五營留下的新卒,大部分都是關外幾鎮的鄉勇青壯,他們這次應征入伍的原因也很簡單,都是像大牛一樣,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朋友,才站了出來。
所以城守說完,大牛也一聲怒喝,喊醒了不知所措的守卒們。于是他們大多不去看身后的濃煙滾滾,而是專注應敵。當然還少些身處城墻角落的膽小士卒,正趁人不備悄悄向后城退去,不過這就不是現在的城守可以約束的了。
異族已經從土坡沖上,眨眼之間兩軍砸在一團。
吳比攔腰向城下射出火舌,也加入了戰斗,同時尋找撤退的時機——城守已經萌了死志,但吳比還沒有。
吳比不能任自己成為棄卒,讓身后的桑托斯和王康康得意地笑。更不能讓眼前的武保國和大牛死得無聲無息,如曇花一般開過就敗。
納末兄弟登上城頭,武保國與大牛勉力抵擋。不過土坡處之前已經死傷無數,高低差早已沒有那么明顯,所以只幾合,武保國便被納末兇砸斷了陌刀,一腳踢到了吳比所在的火柜之處。
頓時大牛壓力倍增,城守急忙領兵頂上,卻被納末狠一個大腿拍歪了腦袋。
城頭卒子們見城守的腦袋被拍了個前后顛倒,失去了指揮,瞬間便有潰散之勢。而大牛只有一副好身體,卻也形單影只無法阻攔,大股異族開始由土坡處入城。
“東倉有馬。”吳比扶起腳下的武保國,低聲說道。
武保國微一錯愕,緊接著看到城守已死,一時有些無措。
但只猶豫片刻,武保國便重振精神,再次準備殺敵。
“我來也!”武保國殺性大起,暫時放下僅剩的一把陌刀,雙手硬生生拔起吳比的火柜,向土坡處的異族丟去!
轟地一聲,不少異族被砸成肉泥,火柜也崩出裂縫,四下火苗亂舞,似有破碎之勢。武保國前腳扔出火柜,后腳便拿起陌刀凌空飛渡。
空中的武保國看到火柜的情況,不管不顧地就是一刀劈下!
“轟!”
火柜碎裂,大片油火鋪滿城頭,咬上了城頭異族的身體,擾起裂耳嘶嚎。納末兇大驚失色——他可怕死了這玩意,急忙連滾帶爬地翻身滾到后面,也帶走了納末狠和大量異族。
大牛的臂上也沾了不少油火,面不改色地用沙土熄滅,看到異族暫時后退,才有時間觀察城頭形勢。看到吳比、二狗和鐵蛋他們都未受重傷,大牛心下稍慰。
可是力劈火柜的武保國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火柜在武保國身前爆開,幾乎只是一瞬間,武保國的整條右臂和肩膀都著上了火焰,而另一側身子也染火大半,即便他迅速滾地,也只是救回了左半側身體,更不用說面孔和右臂了。
見武保國右臂被廢,大牛望向了吳比,而吳比看了看系統中進度條還是毫無增長的生命果,搖頭嘆息。
“刀!”武保國喉嚨嘶啞,指著地上那把著火的陌刀。
吳比撲滅刀上之火,遞到了武保國的手里。
“柜!”武保國撐刀而起,指著火墻之前的一處空地。
幾個卒子不敢作聲,乖乖把火柜抬到了武保國指定的位置。
“大牛!吳比!”武保國召喚二人,“你們帶人后撤,務必將外山關失陷的消息稟報校尉。”
寥寥幾句,吳比只覺武保國的魂魄力量猛增!常人只是若有若無的一絲,而此時武保國的卻即將凝成實質,宛若一顆巨石!
莫非這就是石魚口中所謂的“人杰”?在這個自知將死,舍己救人的時刻,武保國終于要晉升人杰了?那李劍下界到現在,畏畏縮縮只知逃跑,還釜底抽薪燒了自家的城池,結果就要躺贏了?
武保國的魂魄繼續變化,卻在即將凝成實質的最后一下,差了一絲絲火候。吳比心頭隱約一動,發覺自己的魂魄似乎與武保國的產生了共鳴,只需輕輕一點,就能助武保國完成蛻變,晉升人杰。
吳比心下兩難——一是不想讓武保國就這樣徒勞死去,二是不想讓李劍就這樣躺贏。
吳比正在煎熬,卻聽大牛不想棄武保國而去,甕聲甕氣地說:“恕難從命。”
“你乃我的營卒,這是軍令。你若不撤,我就地斬殺了你。”武保國語聲厚重,但只燒得剩下半個身子的他,看起來卻已是強弩之末。
吳比再難自已,身手便觸上了武保國的肩膀——管他什么審核,管他什么李劍。豪杰在前,若是因自己一己之私害他去死,今后自己良心何安?
豈知吳比的手觸到武保國的肩膀之后,二人的魂魄輕微互斥,武保國的魂魄并未接受吳比的承認。換言之,吳比的“點化”失敗了。
難道只有李劍能夠幫武保國成為人杰?那現在這廝在哪?吳比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之感。
武保國渾然不覺,還以為吳比是在對他握手而別,默不作聲地用左臂與吳比碰了碰:“走吧,火快滅了。”
“武兄弟…”大牛和二狗他們湊了上來,語聲凄然。
“回去替我老武多殺幾個異族。”武保國哈哈一笑,“可惜是看不到我大梁朝軍關門打狗、驅死異族的那天了。”
武保國搬出“軍令”二字,大牛也就無從拒絕,更加無從拒絕的則是身旁士卒們眼中的恐懼以及期待。
“我們走。”大牛沉靜說道,“向南而行,順便收攏敗兵…”
“不,先去東倉,東倉有馬。”吳比帶百多卒子向東倉而行,“再去外山腳下,匯合校尉,卷土重來。”
眾人沒有問吳比如何知道這些軍情的,聽見有馬,又聽見校尉便在外山腳下,瞬間皆是心頭大喜,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西邊的火勢越來越大,這下不僅僅是聽令撤下城頭的這幫卒子,就連守衛各處的城卒也大多下了城墻,正浩浩蕩蕩地向南亂竄。
吳比一行人一邊收攏敗兵,一邊向東城而行,在來到東倉的時候,身邊已經聚攏了兩三百人。
如同吳比所想,東倉的倉門大開,估計李劍早已乘馬逃離。吳比與二三百敗兵走進東倉,發覺還有數百匹戰馬剩下,方才松了一口氣。
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備好馬,吳比與大牛終于離開了外山關,向外山腳下的兵站而去。
臨行時,吳比回頭望了望夜空中的外山關,聽見越來越弱的喊殺聲,心中涌起一股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