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他從天空降臨(一)

　　里克盤腿坐在松軟的草坪上，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圍在安先生旁邊，聽他講述著他曾經在很遙遠的地方闖蕩時，他的所見所聞以及冒險故事。

　　這樣的故事安先生已經講過很多次，也講過很多遍了，不過沒有孩子會覺得膩。安先生已經給村子里的孩子們講了近百年的故事了，自里克父母的孩提時代起他就一直在給村里的孩子們講述著他的故事了。他講述的那些故事雖然都很老套，但也足夠精彩，足夠扣人心弦，讓人百聽不厭。

　　安先生正在給孩子們講述“塞戈特大陸”的故事，那是一塊離里克他們所居住的大陸十分遙遠的一塊大陸，據說跨過那塊大陸再往東去，在海洋的盡頭還有一片大陸，那里便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的，據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瑪琳”的領土。

　　當然，一般腦子正常的“人”也不會一路跋山涉水去到那里，因為那是自尋死路。雖然他們仍舊認為自己是人，但瑪琳人和他們的那些糧食可不會這么認為。

　　“舊人類”、“牲口”，怪物們一般會這么去稱呼正常向的種族。因為相比較這些怪物而言，人類沒有它們這么好的對于環境的適應力，只能大量地居住在一起。他們會使用具有特殊力量的建筑材料搭建起高高的城墻，將所有危險和他們認為的“邪惡環境”抵擋在城墻的外面，也就是他們所稱呼的“荒原”。

　　盡管他們所說的荒原實際上是有山有水有樹林的地方，更有著可以供怪物們食用的動物以及糧食，但對于人類來說，這里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居住的地方。這是人類和怪物的區別，人類如果長時間居住在這樣的環境下，則很可能也會變成這種怪物。對于怪物們而言，它們在變異以后便已經是和昔日的“舊人類”完全不同的兩個物種了。

　　相比較昔日普通又弱小的人類，已經“脫胎換骨”了的它們自然是要更加優秀，對于環境的適應能力也要更強的。它們是人類為了適應環境而“自然進化”的產物。

　　今天講述的這個故事是安先生當年在塞戈特大陸當雇傭兵時，在攻打某個人類國家期間發生的事情。那宏大的戰場、鋼鐵巨獸與天選者之間的對抗，讓還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們聽得是熱血澎湃，有個孩子的眼珠甚至還因為過度的激動而“爆眼”了。是的，爆眼。他的眼珠離開了自己的眼眶，不過對方卻毫不在意，不哭也不鬧。在眼珠垂到嘴邊的時候，它伸出自己的舌頭，將那顆掉下來的眼珠卷進了嘴。

　　安先生給孩子們講述的故事讓人永遠也聽不膩。能作到這一點除了他本身就是個講故事的好手之外，也有著其他的一些原因。

　　里克雙手拖著自己的臉頰，看向他旁邊的安先生。安先生很喜歡他，所以總是會讓他坐在自己的旁邊。因為里克是這群孩子里長得最好看的，而且也是最聰明的。他在外貌上和普通的舊人類沒有任何區別，但是又比舊人類要強大得多。不過他并不是吃人鬼。

　　安先生是一個頭上長著巨大犄角的中年人，他的雙眼沒有眼皮，只有一層厚厚的膜將眼睛覆蓋住，在那層厚膜的下方，每一個眼眶里都有著數顆單獨的小眼珠。

　　他的下巴是左右分開的，屬于切割型的口器。在他身上那厚厚的幾丁質甲殼外面還長著細小但是堅硬的絨毛，如果一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后背又或者是手臂的話，皮膚不夠堅硬的人很可能會被這些絨毛嚴重擦傷，而且它的絨毛是有著劇毒的，一旦沾上，若是不及時送醫的話，過一個小時就可以開始準備后事了。

　　安先生今天講的這個故事在今年已經被他講過了五十七次，上次講是在五天以前，故事內容比起上次的來又做了一些細節上的小改動。雖然大多數的孩子不會意識到這個甚至都不一定能記住這個。大部分的孩子們記憶力都不怎么好，他們的大腦因為還沒有發育完全所以是記不住很多事情的，有著嚴重的健忘癥。

　　這樣的情況只有到了他們十七歲以后大腦發育完整了才會好轉一些。但即便是這樣，這些孩子們大腦發育完全以后的智力水平大都也不會很高，用舊人類的標準來說的話，很多新人類在成年以后他們的智力也只會達到與舊人類七八歲小孩相當的水準。

　　但是里克不一樣，他能記住很多東西，也能知道很多東西。他甚至能一字不差地將五天前安先生給孩子們講述的那個版本的故事背下來。他和這群孩子們是不一樣的，他比他們要更加高等，不然他的家族也當不了這里的地主。

　　里克的記憶力是如此卓越，卓越到能記住生活中發生過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和這些孩子們從生來就是不一樣的，也注定會在成年之后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等他年滿十六歲以后，他便會在家族人的引薦之下前往城里學習，接受“貴族地位”的加冕。

　　貴族。

　　這個身份在所有的怪物國家里都是通用的，享有極尊崇的地位。而貴族位階的獲得則由坐落在馬庫羅斯的至高大廳負責審核與授予。至高大廳凌駕于一切國家至上，擁有著遠超過任何一個帝國皇帝的權力與地位。他們所掌握的力量能夠在頃刻間讓一座大陸變成真正的“荒野”，這正是他們能夠擁有如此超然地位的保障之一。

　　沒人知道至高大廳是在什么時候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只知道他們的歷史要早于任何一個帝國。在新人類還沒有用文字去記載歷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如此高高在上了，超然于世間萬物。

　　在安先生給孩子們講述玩他今天的故事以后，孩子們便一哄而散，只剩下里克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松軟的草坪上，嘴里叼著一根草。

　　這是一處山坡的邊緣，村落便駐扎于他身后山坡下方的遼闊平原上。躺在地上，雙眼逐漸上移，他看到了遠處山脈那參差的崖脊，沿著一條凹凸不平的曲線一路往左，原本平緩上升的曲線被突然拉直，直到呈近乎九十度。再往右往上，那里是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峰。將視線聚焦于山峰之上更高遠的地方，那里是他看上一天也不會膩的深藍色穹頂。

　　白色的云朵在天上的海洋中閑游，好不愜意。里克的視力足以支持他看到更遙遠的地方，那里有著更不一樣的景色——一枚枚芝麻大小的黑點。

　　在燦爛的樣光、潔白的云朵、蔚藍的天空上，這些芝麻大小的黑點顯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