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犬上三田耜睡的太死,還是小六子身手的確太好,總之直到他重新回到屋頂,里面床上睡著的那位連個身都沒翻過,就那么呼呼大睡,好像要睡到世界末日一般。
三哥在接到小六子之后,也不多廢話,兩人直接順著后墻滑了下去,又一路小心謹慎的退回到了進來的位置,扒開雜草,露出里面墻根處的一個狗洞。
“快走!”三哥將一個褡褳從小六子身上扯下來,背到自己背上,然后再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小六子盡管覺著有些委屈,卻也沒說什么,俯下身子,手腳并用鉆了進去。
手下先行這是行規,重要貨物交給后面的人同樣也是行規,防的是手下帶著東西私逃,據說這一套規舉還是盜墓賊傳下來的。
畢竟盜墓雖然多數是以家族為單位,但有時候也有很多人會以散盜的形勢組成團伙,這樣一來互相之間的信任就成了大問題。
在發生過幾次回首掏的事情之后,散盜們學精了,不管盜出什么,都由后面的人拿著,前面的人如果敢玩兒回首掏,那就只能空歡喜,什么都拿不到。
不過,這些都是傳說,具體這規矩是怎么來的,其實三哥和小六子他們也不知道,總之照著做也就是了。
三哥見六子進去了,也矮下身子,將褡褳系的緊了些,一頭扎進了狗洞。
狗洞里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不過因為就是一條直線,倒也不用掌燈什么,直接爬就是了。
只是,三哥怎么也沒想到,他剛一進去就撞到了一個東西,軟軟的摸一把…。
艸,是個屁股。
三哥心里這個氣啊,忍不住低聲罵道:“小六子,你特么趴在那兒裝狗吶,敢緊的,老子還等著回去吃飯呢。”
聲落,小六子迅速動了起來,三兩下功夫便爬了出去,三哥也沒多想,一邊爬一邊又罵了幾句,眼看著洞口在望,出去就是美好的明天,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加快了動作。
大唐的富裕人家墻都修的比較厚實,水泥這東西出現的時間又短,屬于緊俏貨,一些老宅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很少會推翻重修。
倭人買下的宅子便是一處老宅,宅基堪厚,院墻的厚度甚至達到了七尺左右的厚度,在里面著實需要爬上一段距離才能出來。
三哥加快速度,又往前爬了幾步,頭便自洞里探了出來,還沒等他喘口氣,叫小六過來拉自己一把,兩把明晃晃的扎槍便自兩邊斜著扎了下來。
哐哐兩聲,一左一右交叉而過,將三哥的頭卡在了墻下進退不得,接著一把閃著寒光的橫刀遞到了他的面前,一個聲音自頭頂傳來:“藍三兒,膽子不小啊,連倭人使團都敢偷,今天怕是收獲不上吧!”
藍三,長安城有名的賊頭兒,與新興的丐幫何老九可謂是一時俞亮,并稱長安雙俠,在長安城東西兩縣,左右武候衛里都是備了案的人物。
區別在于,何老九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有李昊在暗處保著他,長安的地面上只要不殺人放火,一般倒也沒人會動他。
他藍三就不行了,江湖人的身份注定了見不得光,平時沒事兒都有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如今長安城各路神仙妖怪都有,自然盯著他的人自然更多。
比如秦懷玉!
自從南海歸來之后,小秦同志因為勞苦功高,再加上任務完成的漂亮,偉大的皇帝陛下便將他調進左武候衛當了個校尉,官職雖然不高,但卻有些實權。
手下軍兵數百,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鐵漢,配合他秦家人的身份,在左武候衛吃的很開。
今天晚上,按說秦懷玉并不當值,不過卻因為回家太晚,正巧看到了藍三鬼鬼祟祟的跟六子離開自己的老窩。
多留了一個心眼的秦懷玉立刻意識到這小子會有所動作,于是便暗中跟了上去,等到藍三進了倭人的院子,立刻攔住一伙巡街的左武候衛軍卒悄悄潛伏了下來,定下甕中捉鱉的計劃,只等藍三自投羅網。
功夫不負有心人,等了近三個時辰,院子里終于有了動靜,于是秦懷玉等人立刻打起精神,不過片刻工夫小六子便從狗洞里鉆了出來。
面對閃著寒光的刀劍,小六子都尼瑪嚇傻了,整個人僵在原地,不知不覺擋住了后面的藍三,如果不是秦懷玉反應快,第一時間將他拖了出去,跟在后面的藍三很可能提前發現情況不對,換成另外一條路逃走。
書歸正傳,卻說兩槍一刀來的太過突然,正沉浸在發財喜悅中的三哥被這一下差點嚇尿了褲子,苦著臉仰起頭,卻見一個人影正站在自己面前,黑暗中看不清長相。
不過,熟悉長安各路神仙的三哥認出了秦懷玉的身份,脫口而出:“秦,秦將軍,刀,刀下留情,小人,小人愿將所有贓物全部獻上。”
“哼!”秦懷玉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手一揮道:“拖出來,小心點,別讓他跑了。”
“諾!”甲胄聲響起,立刻有人上前扯住三哥的頭發,用力往外一拖。
三哥吃痛不過,本想往洞里縮的身子直接被拖了出來死狗一樣被丟到地上,旁邊有人拿著繩索沖上來,見他還打算掙扎,又踹了兩腳。
這下,三哥終于老實了,低著頭被兩個大頭兵用繩子捆了個結實。
再看小六子,比他還慘呢,被捆的跟個粽子似的,嘴里還塞著黑糊糊的團,也不知是什么東西,此時已經兩眼翻白,也不知道是憋得還是嚇的。
秦懷玉似笑非笑的盯著藍三看了一會兒,用手里的刀在他臉上拍了拍:“藍三,說說吧,這次又偷了些什么。”
“沒,沒啥,秦將軍,就是,就是幾個盒子,您看…”藍三都快要被嚇哭了,哆嗦著說道:“秦將軍,小人,小人這段時間家里真的是窮的揭不開鍋了,而且…,而且小人也沒對咱自己人下手不是…。”
很強的求生欲。
不過這倒也怪不得藍三,換個角度想想,原本一件普普通通的治安案件,結果派出所沒來,來的是一隊武警,你怕不怕!
秦懷玉倒是沒說什么,咧嘴一笑,對著一個手下勾了勾手指。
下手會意,立刻從藍三身上將褡褳解了下來,拿到秦懷玉面前。
開始的時候,秦懷玉看到七、八個造型精美的盒子還以為是些首飾啥的,不禁佩服藍三眼光不錯。
可當他打開盒子,命人取過火把一照之下,臉色立時變的十分難看起來,接著又打開第二個,第三個,隨著一個個盒子被打開,秦懷玉的臉色黑的幾乎比這黎明前的夜色還要黑上幾分。
“校尉,怎么了?”有手下看出秦懷玉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對,關心的問道。
秦懷玉卻理也不理,直接來到藍三面前,陰沉著臉回身一指身后大宅問道:“藍三,老子只問你一句,這些盒子真是你從這座宅子里帶出來的?”
藍三就會兒就是再傻,也知道事情怕是大條了,哭喪著臉說道:“秦將軍,小人知道錯了,小人以后再也不敢偷東西了…。”
秦懷玉哪有心思聽這些,厲聲喝道:“閉嘴,我問你東西是不是從里面帶出來的。”
“是,是的!可是這東西真的跟小人沒有一點半系啊,小人就是看…”
秦懷玉哪有心思聽他解釋,只待確定了那幾個盒子的確是從大宅中帶出來的,立刻轉身命令道:“發緊急信號,全城戒嚴,你們幾個,守住這個座大宅,凡有人出來,格殺勿論。”
軍令如山,十幾個軍卒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還是將命令執行了下去。
隨著三顆紅色信號升空,整個長安城都沸騰了起來,一隊隊巡街武候涌向發出信號的地方,一座座城門守衛加強了三倍有余。
皇宮大內禁軍蜂擁而出,布滿整個宮墻,就連剛剛睡下不久的李二也被驚動了起來。
亂,全都亂了,整個長安城人喊馬嘶,燈火通明。
大宅中的倭人自然也被驚動了,事實上,當信號升空的那一刻,立刻就有倭人守衛撞進了犬上三田耜的房間,慌慌張張的叫道:“大使閣下,出事了!”
所謂做賊心虛便是如此,若是倭人什么都沒干,最多也就是好奇一下發生了什么事情,可問題是他們真的什么都沒干么?
犬上三田耜慌亂中驚坐而起,正想問發生了什么,冷不丁看到了屋頂垂下來的繩子,以及墻角處四敞大開的柜櫥,一顆心不由從嗓子眼直接掉到了腳后跟,暗道一聲完鳥。
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個不起眼的柜子里裝的是什么,那是他和他的手下們利用兩個月的時間通過各種渠道搞來的秘密配方,其中不僅有如何蒸酒,如何制酒精,還有煉鐵工藝,高爐的設計等等,最最主要的還是今天晚上剛剛送來的火藥配方。
這東西可是大唐的管制物品,別的東西或許還好說,但是火藥…。
犬上三田耜好歹也是頂著大使的頭銜,腦子就是比一般人好使,看著空空如野的柜子,立刻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打死不認。
反正東西也不在自己手里,也沒有人能夠證明自己曾經擁有過那些東西,人證物證都不在,大唐皇帝就是再不滿意,也不會真個殺了自己。
想著,犬上三田耜對有些慌張的手下說道:“慌什么,你通知下去,讓所有人該干什么還干什么,就當做什么事都沒有發生,若是有人來查訪,就來通知我。”
時間不等人,護衛點點頭,急急忙忙去了。
片刻之后,院子外面火光沖天,甲葉碰撞的聲音就沒停過,倭人所住大宅的外面已經被層層包圍。
院中倭人有的迷茫,有的忐忑,還有的咬牙切齒,聚在一起死死盯著大門,等著不知何時就會破門而入的大唐軍隊。
而此時院子外面,負責長安守衛的大人物們也都急急趕了過來,大半夜的發緊急封城的信號,這可不是小事。
秦懷玉一個個的接待著這些大人物,也不多說什么,每到一人便將盒子推過去,所有看到盒中紙上內容的人全都面色大變。
唯有一人一頭霧水,看了半天問道:“秦家小子,這上面寫的是啥?”
尉遲敬德,這老家伙除了名字,大字不識一筐,自然不清楚紙上寫提什么,最后還是魏征黑著臉說道:“配方,兵器、火藥、弓弩的制造方式。”
“啥?”尉遲敬德眼珠子瞪的跟泡似的:“黑子,你說這上面寫的都是咱大唐秘而不宣的東西?奶奶的,這,這東西是哪來的?!”
魏征翻了個白眼,不愛搭理他。
自己長的黑,還有臉叫別人黑子。
秦懷玉指了指倭人的大宅道:“今天晚上,小侄跟著一個慣偷到了這里,本打算…。”
“哎呀,你這小子怎么那么多廢話,直接說,東西是哪來的。”尉遲敬德眼里揉不得沙子,性子也急躁,哪里肯聽秦懷玉一點點說。
秦懷玉無奈,只能說道:“尉遲叔叔,東西是兩個慣偷從這宅子里偷出來的。”
“什么?”在場眾人臉色一變。
雖然他們心里多少有些預感,可聽到事情真相的時候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尉遲敬德咧了咧嘴:“奶奶的,當初李家那小崽子說這些倭人來大唐不懷好意,老子還不相信,沒想到,這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咱們拿真心對他們,他們卻反過來算計咱們。”
是啊,這樣的感覺眾人心里都有。
之前聽說李昊弄死了一百多倭人,又向朝庭建議鎖拿境內所有倭人遣唐使的時候,大家伙兒還覺著這小子心胸狹隘,沒有君子之風。
甚至還有人上書彈劾李昊目無王法,破壞友邦關系,更有人覺得朝庭在此事上面應該給倭人一些補償。
現在看來,自己這一幫人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人還沒有一個娃娃看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