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廚子叔
“爺爺，你了解最早的白家面嗎？”涼風習習，白洋正陪著老爺子在后花園的涼亭里納涼，輕輕喝上一口咖啡那也是很愜意。
清末法國傳教士越過中緬邊境線為滇西帶來了天主教教義、恢弘的天主教堂、多元文化的碰撞，還有風靡滇西的咖啡，至今白家寨還保留著一座天主教堂、喝咖啡的習慣。
“知道啊。”爺爺輕聲頷首，白家面記錄了白家寨的興衰史，面對歷史的滄桑變化，一切味道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模糊，也只有他這樣的屹立于時間的礁石還能忠實的記錄這一切。
“當年，茶馬古道興旺的時候，無論是沿瀾滄江北上還是沿著怒江北上，所有的馬幫都會經過咱們白家寨，都會吃上一碗白家面才能有力氣上路，翻過梅里雪山進入藏區，然后輾轉南亞各地，那時候青龍河口和珠玉河口的商船往來不斷、商戶云集，至今還有會館遺址。”老爺子微瞇著眼睛，兒時的記憶就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不禁悵然嘆息。
“后來戰亂，茶馬古道改道，咱們這里的茶馬支線逐漸破敗，姚州、梨水、中甸一線愈加繁華，隨著時間的推移咱們白家寨逐漸凋敝，最后成了今天的樣子。”老爺子心酸啊，他就是白家寨由盛轉衰的見證者。
“那白家面呢？”白洋急得抓耳撓腮。
“白家面？曾經白家面輝煌的時候號稱能吃垮一個馬幫，這毫不夸張，當年的白家面除了有蟲草、貝母、雪蓮之類的山珍之外，各類蘑菇咱不必細談，來自沿海的魚翅、海參、海馬等等海味也不缺少，茶馬古道衰敗之后白家面也不斷地簡化，才成了今天的境地。”老爺子搖了搖頭，如今能做的也是鳳毛麟角。
“你如果想吃正宗的白家面，除了備齊那些海味之外，還得找你廚子叔去，恐怕咱們白家寨現在只有他能做。”吃白家面難啊，難啊。
“廚子叔？”白洋有些疑惑。
廚子叔，本姓李，大名李青峰，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的油廚子，手藝好，這方圓幾十里的紅白事都以請到廚子叔為榮。手藝也不外乎一些家常菜式，比如黑三剁、冷吃肉片、汽鍋雞、辣子雞、油燜大蝦、醬肘子等等，沒見他做過高級菜式啊。
“呵呵，你不知道廚子的出身吧，真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跟你廚子叔混的。”老爺子不禁笑罵道。
“嘿嘿···”白洋不好意思地傻笑。
“他祖上可是了不起的人物，李瓊圃你知道吧。”老爺子看著白洋憊懶的樣子，有些好笑。
“瓊圃菜譜？”白洋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清末鹽商李瓊圃撰著了瓊圃菜譜，記載了各色鹽幫菜的烹飪要訣，據說是記載川菜鹽幫菜最全的一部菜譜，可惜最后失傳了。關于李瓊圃的故事充滿了傳奇色彩，也讓吃貨們扼腕嘆息。
“你廚子叔就是他的后人，瓊圃菜譜就是人家的傳家寶，甚至咱百家菜譜都在他手里收藏著，后來家道中落跟著咱家的馬幫隊伍來白家寨隱居。吃白家面，你還得找你廚子叔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許多隱藏在歷史真相下的隱秘，只有這些時間長河的‘活化石’了解的明白。
“得嘞，爺爺，你慢點兒喝，我走啦。”白洋眼睛咕嚕咕嚕一轉，屁股就坐不住了，忙不迭地和爺爺告別。
老爺子放下咖啡杯，就看到白洋已經消失在月亮門里，搖了搖頭，拿起自己沒看完的書，繼續品味書中的情趣。
阡陌交通，白洋順著山村野徑鋪就的青石板路一路下山，到了山腰新寨子的邊緣才停下來，疏籬環繞，俊朗的牽牛花爬滿了籬笆，紅的、白的、紫的、黃的、粉的，一叢叢、一簇簇，剎那間欣欣向榮迸發開來，心里總擱著幾種愉悅。
推開籬笆門，小院不大，卻收拾的干干凈凈，疏疏朗朗的黃瓜架上，花兒開得利落，大大小小的黃瓜翠色欲滴，饞的人總想著打劫一番。
“廚子叔，忙著呢?”白洋進門就看見廚子叔指揮著兩個徒弟收拾東西放在一輛獨輪車上。
“你小子回來也不到廚子叔這串門兒，這事兒辦得不地道啊。”廚子叔一見是白洋心里特別高興，但嘴上卻不饒人。
“這不是忙嘛，馬上大家就把糧食收完了，我這不準備收購嗎，另外我還想著租地，過了節氣再就種不了啦。現在剛有點兒時間，這不就看您老來了嗎。”白洋滿嘴的跑火車，說著自己找了個凳子，就一屁股就坐下了。
“我看都是你大伯、二伯在幫你忙前忙后吧，你忙個球吧。”廚子叔不屑地撇撇嘴，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這不是能者多勞嘛。”白洋絲毫不以為恥，舔著臉說道。
他也不算瞎說，在農村承包土地的事情，沒有中間人是不行的，尤其是白洋這樣的，幾年沒在白家寨了，人家了解你的人品嗎？萬一被騙了怎么辦。天高皇帝遠，可沒人給自己做主，現在就得靠著家中老人的面子。
“我看你小子就是躲懶。”廚子叔笑罵著在白洋頭上拍了下，然后擔憂地說道“：你小子，比市場價高出百分之五十收購大伙兒的麥子，會不會賠錢？”
“市場這玩意兒誰說得準？我正在和我的合作伙伴進行運作，如果把咱們的麥子運作成綠色食品，我還能賺不少。”白洋頓了頓繼續說道“：就是不打農藥、不上化肥。”
“化肥、農藥？”廚子叔搖了搖頭，回憶起幾年前的情景來。“五年前，縣里也來技術員給咱們推廣農藥種子和化肥來著，一猜怎么著，根本沒有增產，而且那些麥子還不如咱們自產的好吃，技術員也查不出原因推說是氣候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沒來過，到現在大家都用自家的種子，靠天吃飯。”
“就用過那一次？”白洋聞言有些緊張了。
“我還能騙你？”廚子叔撇撇嘴，然后說道“：跟著我們去一趟？”
“走著唄。”白洋看著熟悉的獨輪車，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