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果這都不算愛
當連續不斷的咒罵聲響徹云霄，橢圓會議桌旁的西裝男女，皆是一臉菜色的坐在那兒。
所有人都低著頭，目光渙散的看著手旁文件，印有迪士尼logo的封面是那么的顯眼，而logo下方的《Aladdin》標識，也將他們的身份，詮釋的恰到好處——
博偉影業，《阿拉丁》宣發工作小組。
和去年《美女與野獸》的團隊一樣，大家都是同一批人。
而和去年的情況也近乎相同，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還特碼的是羅蘭艾倫！
去年，《美女與野獸》和《鐵鉤船長》撞檔了，為了躲開邁克爾杰克遜MV帶來的聲勢，迪耗子慫包的改檔了，而今年嘛，雖然沒有了天王巨星的MV，但——
你特碼的怎么談戀愛了啊！
消停一點會死嗎！！
能讓我們好好的做個電影嗎！！！
博偉這群人，現在很煩。
別看《美女與野獸》去年拿了一點四五個億的北美票房，全球票房更是高達四點二四個億，但在羅蘭的基本盤面前，他們依舊不想用《阿拉丁》去碰《小鬼當家2》。
沒辦法，用單一電影去碰系列續集，本來就是業內明令禁止的事情，因為所有的續集電影就是奔著錢去的，如果不是影業公司測算出七成以上的盈利率，他們是不可能在兩年之內，就搬出續集的！除此之外，《小鬼當家2》和《阿拉丁》的觀影人群高度重合，這也是業內發行電影之時最不想瞧見的事情，因為同一時間內，大家只能選擇一部電影，即便沒有戀情炒作，正常宣發，迪士尼都不覺得自己能打得贏《小鬼當家2》，而現在，外界全都是羅蘭艾倫拒絕富家女，一心只在做電影的消息，如此一來——
“誰能告訴我，我們應該怎么做啊？？？”
面對Boss的嘶吼，會議室里的大伙皆是不約而同的輕嘆了一聲，沉吟了片刻，這群家伙非常有默契的沒有提及宣發方案，而是從左到右，將眼下局面，說了一遍：
“我們嘗試投放了《阿拉丁》的宣傳廣告，但根據報刊亭的抽樣調查…情況不容樂觀。”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硬碰硬，我們可能…連電臺黃金檔的廣告都拿不到。”
“根據院線聯盟傳來的消息，《小鬼當家2》將在感恩節的前一天上映，也就是和我們一樣，選中了十一月二十五日，根據他們的排片安排，《小鬼當家2》能拿到百分之四十七，而留給我們的，只有十六左右…”
院線不是傻子！
他們從來都是看雞下蛋！
所謂的排片，壓根就不是根據影片質量來的，而是看宣發的廣告投放，以及市場反饋！
一部電影炒的越火，主演的人氣越高，首日的排片率也就越高！
而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第一天的票房達到了院線預期，那首周，就不用愁了！
因為人家就指著這些大片，賣爆米花和汽水呢！
而眼下，沒有哪個電影的人氣，能比羅蘭艾倫還要高！
如此一來——
“我們最好，是延后兩個星期上映…”
“當然，我們也可以選擇區域放映，但那樣，也得延期。”
雖然他們心有不甘，但在匯報方案之時，改檔，便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因為硬碰硬，便是找死。
連續兩次改檔？
這特碼的說出去也忒丟人了吧？
一家老牌電影公司懟不過一名十二周歲的娃娃？
老臉往哪擱啊！
不改沒辦法啊！
因為二十五號除了《小鬼當家2》以外，還有一部名叫《保鏢》的愛情電影，雖然在聲勢上，他們打不過羅蘭艾倫，可他們勝在類型并不重合啊！
不僅如此，主演凱文科斯特納可是九一年憑《與狼共舞》拿到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的金身黨，女主，更是大名鼎鼎的惠特尼休斯頓。
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排片都超不過《小鬼當家2》，少了近十六個點！
迪士尼想在亂世之中分一杯羹？
那簡直就是在癡人說夢！
“改改改！看在錢的面子上！”
“往后推一推，呃…十二月有什么電影？”
面對Boss的詢問，一干人等想都沒想，直接就報出了腦袋里的資料。
“十二月十一日，湯姆克魯斯的《好人繆繆》。”
“十二月二十三日，阿爾帕西諾的《聞香識女人》。”
“就他們兩個？那還好…”負責人松了口氣，“在下班之前，我要瞧見修訂時間。”
“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瞧見新的宣傳方案。”
“還好明年沒有電影，我倒想知道，明年誰會找死的和《侏羅紀公園》撞上！”
“就這樣，散會！”
雖然最后結束之時的聲音喊得異常響亮，但這，也改變不了迪士尼就是不想和羅蘭杠的事實，沒辦法，在IP大行其道之前，好萊塢賣的，就是人。
《第六感》若是沒有布魯斯威利斯，能賣到六點七個億嗎？
導演，印裔；小男孩，在《阿甘正傳》里占據了極小的篇幅；女主托妮科萊特，之前給小辣椒做配，就是憑這部電影大火的…
如此一來，拿掉演員單片凈收益一點二億的記錄，又有什么錯？
說得難聽一點，如果沒有威利斯，這電影都拉扯不起來。
《世界大戰》也是一樣。
沒有斯皮爾伯格和阿湯，換別人來，怎么樣都賣不到五點九個億！
而阿湯，也因此順利拿走一個億。
絕大多數的時候，超A的名字就是錢。
而在IP爆火之前，演員最高能喊到十七，斯皮爾伯格能拿二十七！
當然了，即便是在系列和IP橫行的年代，小李子依舊能穩定的叫到20/10。
為啥？
因為人家一直都是‘偶像派’。
電影男主叫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
妥了！
這周就看他的電影了！
理由？
因為他叫萊昂納多，這就是理由！
現在的羅蘭，其實也是在朝這種狀況上進發。
當他的個人魅力隨著這些電影而不斷堆積發酵后，只認名字，便走進影院的家伙，會越來越多，而隨著票房的上揚，當始于顏值的風口過去之后，人們的記憶里，能剩下的其實就是‘電影大賣’了，這，其實就是敬于才華…
等這種固化的可怕形象形成之后，怎么作，那其實都是真性情。
不能說永遠不敗，但只要好好做電影，幸運女神永遠會眷顧你。
當然了，這所有的一切，光靠自己是永遠都行不通的。
除了要有大賣的電影傍身以外，同行的退避，也是關鍵。
不想和你斗，不就相當于是送你贏嗎？
而迪士尼的退避，足以能讓羅蘭說一句：‘承讓承讓’。
當然了，迪士尼的咒罵之舉，羅蘭本人，自然是半點不知。
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會有多在意。
華特迪士尼家族又不是把迪士尼送給他？
激動個屁啊！
而此刻的他，一直在尷尬的聚焦，外界那漫天飛舞的消息。
‘嘶…我真有這些媒體吹噓的那么好？’
‘年輕人的榜樣，熱愛電影的瘋子，敬業的代表，心懷善意的天使…’
‘這…’
‘我咋感覺我和你們，生活的不是同一個世界呢？’
沒錯，那肉麻到極點的宣發軟文瞧得羅蘭是真有些不好意思——
適當的吹噓那叫宣發，可鋪天蓋地的贊揚，那可就是捧殺了！
尤其是那句‘為了完成母親的遺愿，為了自己所熱愛的電影事業，羅蘭暫時拒絕了伊萬卡’，這給他的感覺，怎么有股子‘你只不過是失去了一條腿，但她失去的可是愛情啊！’的味道呢？
這怎么看，都尬到家了啊！
“覺得尷尬？”
望著那翻閱報紙的小屁孩，靠在導演椅上等候演員補妝的斯皮爾伯格打了個哈欠。
“啊，宣傳的有些過了，接受不了啊…”
羅蘭坦誠的點了點頭，雖然他自我感覺良好，但他也做不到爽妹子那樣，當著蜜蜜的面說自己整容，并且朝著對方cue上一眼。
“那你覺得哪里過了？”斯皮爾伯格面頰帶笑，繼續問。
哪里過了？
這還用問？
除了帥這個事實以外，哪里都過了好嗎！
當然了，為了免去皮肉之苦，羅蘭當然不會這么說，“愛電影這個吹的有點過頭了。”
“怎么，你覺得你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而是喜歡的程度沒有媒體說的這么過分啊！”
是的，羅蘭覺得媒體宣揚的度，有些拿捏的不到位。
實誠地說，如果不是時間循環和《小鬼當家》，他才不會鉆進好萊塢呢！
電影是他的事業，但媒體卻宣揚成了他的人生！
這當然就是過了嘛！
“你確定？”羅蘭的話語令斯皮爾伯格摘下了眼鏡。
“當然！”羅蘭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你現在的人生里，除了電影以外，還有什么？”
還有什么？
你這么問，那我就要和你好好說道說道了！
當然是有票子，有妹子，有馬子，有游戲…
哎不對啊！我啥都沒啊！
當羅蘭想掰著手指頭，告訴斯皮爾伯格自己的日常生活很豐富時，還沒等他開口呢，腦袋里過了一遍的東西，全都被他給打上了叉…
票子雖然有，但好像這玩意沒啥意義啊！
妹子雖然有，但那家伙還停留在野獸好Man好喜歡的狀態！
馬子…不說了都是淚。
游戲…這個也不說了，進組之后就沒玩過游戲了。
自打出了時間循環之后，羅蘭的日常生活就是拍戲、休息、再拍戲、再休息…
而在休息的過程中，占據他最多時間的，不是帶孩子，不是出去度假，更不是吃喝享樂，而是琢磨琢磨這個劇本，搗鼓搗鼓前輩手記，實在不行就把詹姆斯那個人形計算機喊過來，聽聽他對啥子劇情感興趣…
他的人生不是電影，但電影在他的人生中，卻占有極高的出鏡比例。
“長時間不讓你看本子，你習慣嗎？”
“當然不習慣了。”
“如果沒有項目呢？”
“那我當然是想辦法找項目啊！”
“那你為什么要去找項目呢？是為了錢嗎？還是為了更加出名？”
“當然是都想要了，史蒂文，我沒有那么虛偽好嗎…”
“是嗎？可問題是我看到的，并不是這么一回事啊！”斯皮爾伯格仰望藍天，看著那漂浮白云，笑著道：“求錢求名的家伙，我見得多了。”
“他們，都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
“就像演員體會自己的角色，導演拍好所有的戲份一樣。”
“沒人會去干涉別人的工作。”
“就算他們不懂別人在干什么，他們也不會去問，因為這和他們無關。”
“但你呢？又或者說我們，你、我、詹姆斯…”
“我們其實是想要知道所有流程的家伙。”
“詹姆斯做過藝術總監，親手做過電影里的特效模型，他學過使用剪輯機，自己剪電影，他自己寫劇本，自己當導演，就算劇組里的人都跑光了，他也能一個人干掉所有事情…”
“這其實就是愛。”
“環球里的所有機器，都有我的指紋，我會打光，我會收音，我會布景，我會做模，包括現在《侏羅紀》里面的CGI，也是我最先發現的，我除了不會像你們一樣用計算機以外，劇組里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干…”
“這難道不是愛嗎？”
“做好你的本職工作，那叫敬業，在做本職工作的同時，你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做了，那就是愛，這和名利無關，因為你想保護的，是屬于你自己的世界。”
好吧…
羅蘭撓了撓頭，覺得老頭說的不錯。
順著他的角度稍微一想，羅蘭頓時就能理解報紙上的夸獎了。
就像彼得杰克遜喜歡中土世界一樣，《指環王》、《霍比特人》，那是他熟知的世界，那就是他的孩子，他已經在腦海里幻想過無數遍，如果不愛，那早就有別人靠他們拿獎了。
就像詹姆斯卡梅隆喜歡天馬行空的幻想一樣，別人的本子，他從來不拍，而在發現當下技術無法滿足自己的要求之后，他寧愿把時間和錢財浪費在自己同樣喜歡的潛水上，也不愿意抄起攝影機拍攝電影，如果不愛，那他何必精益求精？
馬丁斯科塞斯更是如此，兜兜轉轉這么多年，各種類型都有涉獵，如果不愛，光憑奈飛給他的那點錢，還不足以讓他怒噴傳媒巨頭。
昆汀塔倫蒂諾從未跳出這個圈子，我自己寫的劇本，我拍的就是順手，我愛我的世界，即便你是李小龍的女兒，也不可能讓我改變這一切。
而斯皮爾伯格呢？
誰能在同一年既刷新全球票房記錄，又拍出《辛德勒的名單》？
至于羅蘭？
雖然他的閱片量無法和IMDb的創始人比，但四分之一，也已經有了。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
想到這兒，羅蘭也放下了報紙，雖然他不會將上面的話語當真，但也不會覺太過尷尬了。
與此同時，他也偏頭道：“史蒂文？”
“嗯？”
“我問你個事情。”
“說。”
“你是不是因為我們兩個愛好一樣，才喜歡上我的？”
“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
“哈哈哈…”聽到這兒，本靠在那兒的斯皮爾伯格大笑爬起，戴好眼鏡的同時，他也扭頭看向那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家伙，“我跟你說，我其實一度后悔教過你…”
“為什么？”羅蘭不解。
“就是因為很多時候明明不需要問為什么，你偏偏問一句為什么！”
“都和你說了就是這么拍的，你提別的思路干什么？”
“詹姆斯想打你，我也想打你，你知道嗎？”
“拿著劇本快給我滾！喊人拍戲去！”
“今天剩下的這三場都給你拍了！要是六點沒法收工，劇組加班工資從你的錢里扣！”
當斯皮爾伯格舉著劇本朝著羅蘭揮去時，一邊閃躲一邊跳腳的羅蘭臉上寫滿了開心的笑容，連躲幾下之后，面對那迎面襲來劇本，羅蘭毫不客氣的接住，而后便抄起雜物桌上的導演帽，非常順當的扣到了自己的腦門上。
‘這些老頭就是不誠實啊！’
‘重點是還特么的臉皮薄！’
‘喜歡就喜歡嘛！害羞做什么！’
‘我又不會說出去，真是的！’
心中臭屁的同時，羅蘭也舉起了導筒。
在瞧見那干凈利索的動作后，依舊坐在躺椅上的斯皮爾伯格頓時哼了一聲。
找一個和自己人生經歷高度重合的家伙，太難了。
找一個和自己愛好一樣的家伙，就更難了。
而在滿足前兩個條件的情況下，再找一個同樣事業的家伙，那就是在做夢！
不過好在，他喜歡做夢。
而夢做多了，總會遇到。
當然了，外界的媒體吹噓，對于羅蘭而言，其實也不怎么重要。
因為他明白，只要作品夠硬，吹上天都不過分。
諾神、卡神，不就是一部部作品喊出來的嘛！
與其糾結這個，還不如把《侏羅紀》好好拍完。
別人不相信你愛電影怎么辦？
那就用一個又一個的記錄，物理說服他們！
而當羅蘭卡著點，將作業交出去后，回到家的他，也和大伙一道兒，享用了晚餐。
沒錯，《侏羅紀》這部戲里，小孩兒的戲份，也就比恐龍多那么十分鐘。
所以，在從夏威夷回來之后，瑪麗也就是跟著羅蘭熬了大半個月的夜，把追擊戲份拍完，便算收工了，如果不是因為跟組拍，羅蘭其實早就殺青了。
不過，早一天殺青晚一天殺青對他來說都沒啥意義。
沒有學業壓力，沒有雜事纏身，更不用出去跑宣傳，待在哪里，其實都一樣。
而就在他用完晚餐，琢磨著是回去繼續搗騰劇本，還是在詹姆斯的逼視之下，帶三只小loli出去散步消食，然后在回來給她們講睡前故事時，放下刀叉的大衛，在用餐巾擦嘴的同時，也喊住了他，“羅蘭？”
“啊？”
“跟我去書房一趟，我有事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