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Old money(2)
《泰坦尼克號》，其實是一部非常神奇的電影。
它的神奇之處其實并不在于票房，更不在于獎項，而是在于它讓世人知曉，接近百年前的海難里，有著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或許很多人都聽媒體報道過，雖然杰克和露絲的愛情故事是虛構的，但電影里的丑陋和高尚，那全都是真實的，就比如說，電影里男二扮成女性登上救生艇的事跡，那就是在影射白星航運公司的董事布魯斯伊斯梅，他在沉船時擠上了一艘滿載婦女兒童的救生艇，從而獲救，讓‘婦女兒童優先’的口號蒙上了一層陰影；
還比如說，電影中相互依偎靜候死亡的老夫婦，是梅西百貨的創始人伊西施特勞斯和他的夫人，他們本有機會逃生，但伊西施特勞斯拒絕登上載有女性與小孩的救生艇，而她的夫人不愿離開丈夫茍活于世，所以身家上千萬的他們便放棄了逃生的機會，選擇與泰坦尼克號一同沉入大海，正是因為他們的高尚，讓紐約市里樹立起他們的紀念碑，上面更是刻著《圣經》里的經文：“Many
除此之外，當時的紐約地主，阿斯特家族的成員約翰阿斯特四世更是在送走懷孕的妻子后，獨自留在了甲板上，作為當時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寧愿和泰坦尼克號一起沉入北大西洋，也不愿意去搶婦女孩子的座位，這種大無畏的選擇，值得所有人學習；
不僅如此，還有楊斯頓鋼鐵公司的創始人喬治威客在沉船前向登船的親人揮手告別；
百老匯劇院老板亨利哈里斯在將自己的妻子送上救生艇后獨留于船；
大干線鐵路總裁查理斯海斯放棄生還機會讓他人登船…
這些富豪在絕境之中閃耀出的光輝人性！展現出來的崇高品格！那才是他們通往成功的根本！而他們用生命詮釋的勇敢！責任！和堅守！那才是普通人最為缺失的東西！
好吧…
在美國政府能搞出讓鐵路專家調查海難案件的情況下，這些宣傳那真的是…
牛嗶！
當然了，宣傳是否夸張，事件是否真實，這其實和羅蘭沒有半點關系，也和眼前這位名叫卡羅爾韋爾的夫人沒有半毛錢的聯系，而真正有關系的，其實是當時的船上，還有別人。
“卡羅爾塞利格曼古根海姆韋爾？”
羅蘭十分失禮的重復念叨了一遍對方的名字，投向女士的眼神里也充滿了疑惑和好奇。
雖然他的琢磨舉動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若是按照套路，當某個大伙不知的牛嗶人士報出自己的名號時，周圍眾人應該幡然醒悟倒頭就拜，如果略顯遲疑，那就是赤果果的裝嗶失敗，但現在，就算羅蘭沒有展現出足夠的熱情，一旁三人也沒有表露不忿，而是用充滿笑意的眼神看著他，因為他們覺得，羅蘭能夠想的起來。
而在他們的注視下，羅蘭也問出了自己的猜測。
“那也就是說，弗洛麗特塞利格曼是您的…”
“曾祖母。”當羅蘭報出塞利格曼家族的人時，卡羅爾韋爾便立刻為其解惑。
不僅如此，在說話的同時，臉上，更是盡顯開心。
似乎是很高興羅蘭能夠直接道出自家先輩的名諱，但又更像是在說相聲時，有人捧哏，而在瞧見她所流露出來的愉悅后，羅蘭便又順勢問道——
“這么一來的話，本杰明古根海姆就是您的曾祖父了？”
雖說言至于此已可結束，但羅蘭卻又固執的加了句，“噢！在拍電影之前，我們了解過所有可以查證的遺言，其中本杰明先生給夫人留下的紙條，最讓我們感動——‘這條船不會有任何一個女性因為我搶占了救生艇的位置而剩在甲板上，我不會死得像一個畜生，會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他真的是一名紳士，值得我們學習也是能讓古根海姆家族驕傲的紳士！”
雖說羅蘭的話語中充滿了吹捧的嫌疑，但當卡羅爾韋爾瞧見，羅蘭能將自己曾祖父的遺言一字不差的背出來后，本就在期待反饋的她頓時掩嘴大笑。
“Oh！羅蘭！沒想到時隔五年你還能記得我曾祖父寫的遺言？
這真的是太令我意外了！
沒錯！他是我奶奶的驕傲！也是我們古根海姆家族和塞利格曼家族的驕傲！”
當卡羅爾韋爾這個四十多歲的老婦人張開雙臂開心的與羅蘭擁抱時，將身子禮節性前傾的羅蘭倒是一掃心頭疑惑，因為在確定對方身份后，他是真的能夠理解，為什么羅納德佩雷爾曼和亨利保爾森會給與她足夠的尊重了。
沒辦法，錢多嘛！
兩人口中的本杰明古根海姆，那就是古根海姆家族中的第二代，身為美國礦業大亨邁耶古根海姆的六兒子，他從自己的老爹那兒繼承到了家族的管道生意。
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從小就享受著富足的生活，但豪門無愛情的悲劇，則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在四哥所羅門古根海姆娶了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艾琳后，明白金融能成命脈的他也按照父親的要求，娶了生意上的伙伴，塞利格曼家族的弗洛麗特。
這種沒有感情的聯姻固然能讓兩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但同時，也讓本杰明古根海姆心生不滿，渴望自由的他想要尋覓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便在一九零零年初的時候，帶著母親留給他的八百萬來到了歐洲，在巴黎這個浪漫之都定居。
并且，還和當時法國的知名歌手萊昂蒂娜歐巴特攪和在了一起。
好吧，這其實就是婚內出軌。
但對于豪門來說，這種事情很正常。
為了家族生意，本杰明古根海姆不可能和弗洛麗特塞利格曼離婚，而同樣為了家族生意，弗洛麗特塞利格曼也沒法去向古根海姆家族要個公道。
就像洛克菲勒家族通過壟斷石油來幫助灌木叢家族賣鋼材一樣，古根海姆家的生意之所以能從鐵礦銅礦做到金礦，那靠的就是塞利格曼家族的資金支持，而塞利格曼家族之所以能給予古根海姆家族資金支持，也還是因為古根海姆通過礦產壟斷幫助他們拉貸款，發債券。
在誰都無法離開誰的情況下，那大家就只能忍著唄。
只不過，在忍著的同時，名聲，也已經臭了。
沒辦法，誰讓花花公子般的傳說，最容易成為人們茶余發后的談資呢？
而與活守寡有關的話題，那更是容易激起人們的興奮！
就像校長橫行網絡那幾年，人們常聊的，那就是他的八卦；亙古不變的，還有那位最適合飾演的女演員，當她的老公連續多次破產后，下海般的暢想，便紛涌而至一樣。
不過，名聲這種東西，對于豪門來說其實并不怎么絕對重要。
人們罵洛克菲勒，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但洛克菲勒在被罵的同時，還不是活的異常滋潤？而古根海姆家族和塞利格曼家族本就因為金融和礦產的原因成為了大眾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就算家族有人出軌亂搞，弄得人盡皆知，那也不會多掉塊肉。
破罐子破摔嘛！
所以日子，也就這么繼續過著。
而在一九一二年的四月，弗洛麗特塞利格曼發電報告訴丈夫，家族生意出現問題，需要他回到紐約處理時，急著趕回去的本杰明古根海姆便乘上了泰坦尼克號。
之后嘛…
他便和梅西百貨的創始人伊西施特勞斯、紐約地主約翰阿斯特四世、楊斯頓鋼鐵公司的創始人喬治威客、百老匯劇院老板亨利哈里斯、大干線鐵路總裁查理斯海斯一樣…
永遠地留在了海底。
如果僅僅只是這些，那其實也只是緬懷。
但他離世之前的選擇，卻讓古根海姆家族收獲大禮！
在災難之前，古根海姆和洛克菲勒一樣，是人們唾棄的對象！
但之后嘛…
由于世人傳頌本杰明古根海姆的英雄之舉，說他穿上最為華貴的衣服，如同紳士一樣靜靜地沉入大海，沒有因為追尋生的希望而爭搶老弱婦孺的求生機會后…
人性中的偉大，讓整個家族變得異常光輝！
尤其是《紐約時報》還公開稱贊他——
“從未懷疑過你的偉大！”
美國著名出版家和作家，《把信送給加西亞》的作者阿爾伯特哈伯德公開聲稱——
“他是個英雄。”
不僅如此，《費城北美報》還將其列入了‘史上高尚之人名單’。
天花亂墜般的吹捧，讓他瞬間從婚內亂搞的富二代變成了流芳百世的名人！
而古根海姆家族更是在痛心之中盛贊他的選擇，塞利格曼家族也適實表示，雖然自己的女婿在人生中的前幾十年里干了不少荒唐事兒，但他的本性，依舊是高尚的！
或許很多人不明白，這種言語上的吹捧對于古根海姆來說意味著什么。
但只要說出古根海姆所得到的東西后，你們就能明白，什么叫做獻祭一個，造福全家！
在泰坦尼克號海難發生的前一年，一九一一年五月十五日，洛克菲勒家族掌控的標準石油被拆分成了三十四家地區性石油公司，隨后，各個行業都陷入了調查危機。
古根海姆家族掌控的礦產公司也不例外。
按照民間的呼聲，在科羅拉多州建立了大量冶煉廠的他們也是要被拆分的對象。
但隨著泰坦尼克號的沉沒，本杰明古根海姆的死亡，接著盛贊之風的他們找到機會，宣布要和他一樣，重拾被黑鐵銅礦掩埋的高尚，決定有序的將冶煉廠搬往墨西哥！
為了保護本土資源，他們還會花大力氣去玻利維亞開采錫礦！
去加拿大育空地區開采黃金！
去比利時開采鉆石！
去剛果開采橡膠！
他們要把污染留在外面，將利益帶回美國！
從明面上看，這的確是改過自新，但實際上…
這就是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啊！
但沒辦法，本杰明古根海姆主動赴死的舉動實在是太偉大了！
當世界富豪寧愿赴死，也不愿意和老幼婦孺爭搶座位后，本就沒有和洛克菲勒家族一樣派兵鎮壓工人運動的古根海姆家族，便得到了工人們的暫時認可。
再加之白星公司和摩根家族緊密相連，當古根海姆家族決定不去追究白星公司的失職至家族成員本杰明古根海姆死亡的海難一案后，與之有關的反壟斷調查，也隨之消失。
一個海難，弄死一個富豪，但卻換來家族延續？
這特碼的是多么劃算的買賣？
而如果僅僅只是這些，那也就算了，但問題是，當他們二三年從礦業這個行當里抽身而出，以股份的形式繼續把控市場份額，但卻推送別人上臺時，他們卻又借著本杰明古根海姆的高尚，陸續的建立了家族資產古根海姆基金會以及古根海姆博物館！
實際上，幾乎所有的巨富家族都建立了家庭基金會，像洛克菲勒家族的基金會就叫做洛克菲勒基金，卡耐基家族的基金會，那就叫做卡耐基基金會。
但在經歷了百年運營之后，之前這些比古根海姆家族還要有錢的家伙們，卻無法與古根海姆相提并論，像洛克菲勒基金，兩千年時的規模只有三十三億，卡耐基基金的規模，同樣也是百億不到，為有古根海姆，超過千億直逼兩千億！
為什么？
因為洗白了！
約翰洛克菲勒的孫子，做過美國副總統的納爾遜洛克菲勒在競選總統時為什么失敗？
他的對手尼克松直言不諱的說過，因為他叫洛克菲勒，所以民眾不會給他投票！
鋼鐵大王安德魯卡耐基那是真的捐出了三千所公共圖書館，并且將‘一個到死還有錢的人是可恥的’這句話留在了《論財富》中，但他的女兒…
卻靠賣別墅生活！
很多時候，所謂的形象并不是你做的有多好看，而是你唱的有多漂亮！
古根海姆家族干了啥？
他們什么都沒干！
只是在家族嫡系遇難時重點宣揚了一下！
然后…
與之而來的高尚便讓他們流傳百年！
這種事情離譜嗎？
當然離譜！
每當人們提起泰坦尼克號時，就會說起古根海姆家的二世祖！而一提起二世祖，就會聊到那不懼死亡的大無畏精神！加之他們在礦業上的主動退出，人們對他們的好感，便會蹭蹭直升，而這種名利所帶來的加成，那才是真正的品牌效應！
當人們選擇資產管理公司時，本杰明古根海姆的事跡會給人營造出一種正直且高尚的錯覺，當人們不知所措時，選擇說到做到的古根海姆一家，便是他們已知的正確。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回報率穩健…
其實就已經贏了。
正是因為古根海姆的名聲因海難而改變，所以每當有人向他們提及這段過往時，他們總會以緬懷且自豪的方式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
而當九十年代末，那個向全世界再一次宣傳了海難的殘酷，但富人品格的高尚的家伙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時，隨之而來的熱情，直接就將歸屬于老錢的高冷徹底撕碎。
“羅蘭，你主演的《泰坦尼克號》我們看了很多遍，你演的實在是太好了，學院那些家伙能把奧斯卡頒給你，那就是最為明智的決定。”
“謝謝，我其實還有很多不足…”
“不足？No！No！No！你實在是太謙虛了！別人不知道你的實力，但我們還是清楚的，如果說九十年代初，你的表演還有些浮夸，但跟湯姆漢克斯學習之后，你的演技，那是肉眼可見的增長，也就是你的商業價值太高了，不然的話，我覺得你早就拿獎了。”
“Oh！夫人，你這說的我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為什么會不好意思？你以為我是在恭維你嗎？不！我是說真的！我叔叔，羅杰斯特勞斯就包場看過你的電影，他說你和凱特間的愛情，那真的是那個時代最經典的體現！而我另一個叔叔亞瑟斯圖爾特也說過，那個時代的富家子，其實都希望著自由，但當自由真的來臨時，他們又會因為家族的利益而退縮，所有人都在渴望自己的愛情，因為財富已經自由，但愛情這個東西，實在是太稀少了，他真的非常羨慕你和凱特能走到一起，如果當初我曾祖父和我曾祖母能像你們一樣幸福，或許…
我曾祖父就不會英年早逝了吧！”
“…”這種話題，羅蘭沒法接。
因為他明白，古根海姆家族吃的就是眼前這位夫人她爺爺本杰明的人血饅頭。
如果本杰明古根海姆不英年早逝，那古根海姆家族估計就無法轉型。
既然如此…
他們也就不可能享受到現在這樣的優渥待遇。
所以說，事情都是相對的嘛。
或許是明白羅蘭根本就接不過這個話題，但又更像是卡羅爾韋爾自己不想多聊這個事情了，于是在羅蘭沉默的同時，她也主動帶路，提議四處逛逛。
而當卡羅爾韋爾陪著羅蘭，在高德曼家族的城堡莊園中閑逛時，跟在后面的兩人那可是清楚的聽到了前面家伙之間那推來推去的對話。
兩人聊了聊電影，聊了聊凱特，聊了聊藝術，聊了聊八卦…
看似聊了很多內容，但實際上，兩個年齡比他們都大的家伙明白，這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這又能怎樣呢？
卡羅爾韋爾愿意說，羅蘭艾倫愿意嘮，那就讓他們自便唄！
畢竟，他們就是個臭打工的。
和八爪章魚一般，通過基金會掌控各大公司的高德曼、薩克斯、古根海姆、塞利格曼相比，他們的財富，那簡直就是可憐的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