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好機器公司。
吱嘎一聲門響,一名西裝革履的男性從明媚之中踏入黑暗。
隨著他的到來,坐在辦公室里將近四十的華人男性連忙站起,雖迎著亮光,無法瞧清對方模樣,但臉上的期待,倒是展露無遺,“泰德,米拉麥克斯那邊…”
“哎…”還沒等他問完,搖頭嘆息便已證明一切。
“沒事,你先坐,多莉去了米高梅,她那肯定會有結果。”
即便面帶失落,但華人男子依舊主動拉開了座椅,請對方坐下。
約摸過了二十分鐘,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斷傳來,當那清脆聲響鉆入兩人的耳中時,本還垂頭喪氣的他們,連忙湊到了門口,主動拉開了大門。
迎面而來的,是一面容姣好的金發肉彈,西裝套裙勾勒sexy,而當拎著包的女子瞧見驟然打開的大門后,那焦急探出的兩道身影,令她揚起細眉,無奈搖頭,“塞繆爾戈德溫那邊愿意花一百萬買斷,但他們想要瞧見我們在柏林電影節上的成績…”
塞繆爾戈德溫是米高梅的聯合創始人,電影工業先驅之一,而女子口中的他,說的自然是對方遺留下的公司,也就是掛靠在米高梅的發行機構。
“一百萬?哇哦…這是我們現在聽到的最好消息了…多莉,謝謝…”
先是喜悅,然后一愣,眼角的皺紋,難掩無奈。
想要在歐洲影展上有所斬獲?
太難了…
讓開身位,邀請落座,三人湊在一張桌旁,安靜的等待著最后一人的到來。
滴滴答答的鐘擺聲宛若調皮手指,不斷的刺激著他們的神經,而那陡然傳來的嘭咚聲響,更是讓魂游九天的他們,蹦了起來。
“詹姆士,結果怎么樣了?”
“米高梅那邊估計走不通了,索尼那邊愿意購買嗎?”
“米拉麥克斯那邊根本就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焦急的三人仿佛是搏命的賭徒,可惜,他們贏來的并不是希望,而是死亡。
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推門而入的詹姆士沙姆斯苦笑聳肩。
“索尼那邊也不愿意買。”
“在聽到同性戀這個詞匯后,他們產生了明顯的抵觸。”
“這很正常,這種題材的電影本就在大公司吃不開,所以…”
“我們還是應該把目標放在小的獨立電影公司以及歐洲,雖然可能沒有票房,但光靠買斷費用,應該還是能夠回本的…”
“好好好,有解決方案就好,我們今天也沒算白跑一趟,至少知道了那些大公司的態度了嘛!”華人男性強擠笑容,不斷點頭,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既然人都回來了,那我也可以去買午餐了,十二點了,忙了一個上午都餓了,我請大家吃漢堡…”
說話同時,他還攥拳在沙姆斯的肩頭敲了一下,而后卷起椅背上的外套,風風火火的躥了出去,望著那異常果決的背影,三人都嘆了口氣。
快要四十的人了,畢業六年一直都不得志,好不容易找到投資方拍電影,可到現在一部都沒賣出去,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真咽的下這口氣,那…
就有鬼了。
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
尼古拉斯凱奇再怎么不愿意和猶太幫牽扯,那些影業公司也會用最熱切的態度對待他,甭管拍啥電影,他都不愁沒法上映,但——
好吧,算投胎沒投好。
十分鐘不到,華人男性便提著一袋麥當勞回來了,在分發漢堡薯條可樂的同時,瞧見大伙興致不高的他,更是笑著道:“沒找到買家沒關系!我們做的本來就不是什么商業大片!況且米高梅那邊不是給了機會?只要我們在柏林那邊有所斬獲,那就不怕電影版權賣不出!”
“但問題是,評委團那邊沒有我們認識的人。”
“德國、荷蘭、波蘭、奧地利…歐洲以外的評委只有三個…”
“而且申報參展的華夏電影《香魂女》的導演謝飛在九零年的時候就拿了柏林的特別獎,有他在,我們電影獲獎的可能性很低…”
即便華夏男性再怎么安慰,擺在眼前的殘酷事實也令三人笑不起來。
可就在他們愁眉苦臉,一籌莫展之際,華夏男性卻連連搖頭,抬高了聲線,“誰說我們沒有認識的人了?那個憑《紅高粱》拿金熊獎的導演,就是我老板的朋友!”
“我老板會和我們一起去柏林,我們到時候可以找他幫忙!”
話語喊得震天響,透露出來的關系,甚至比尚未消滅掉的貧困戶還要硬;那尊金熊仿佛就是一只弼馬溫,而他,便是如來佛,甭管對方如何蹦跶,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但自信的背后呢?
沒人知道掩蓋了些什么。
而他的話語,也讓搞不清狀況的大伙兒終于松了口氣。
雖然氣氛活躍不起來,可那壓抑的狀態,總算消失,就在四人商議著,該帶多少人前往柏林時,那擺放桌角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
“你好,這里是好機器制片公司。”拿起聽筒,沙姆斯背出了固定臺詞。
然而下一秒,鏡片下的雙眸便瞬間睜大…
“what?你是哥倫比亞三星影業?”
“想出一百五十萬購買除華夏、香江、灣灣以外的《喜宴》球版權?”
“可我剛剛才被你們的項目總裁拒絕…”
“你說在我離開之后,羅蘭去了你們那兒,看到資料后覺得不錯想要買?”
“羅蘭是誰?羅蘭艾倫?oh!god!他怎么會突然選中我們?”
“賣賣賣賣賣!我只是太興奮了!我馬上就帶人過來簽字!”
啪嗒!
聽筒和電話撞擊之后的清脆聲響,讓寂靜無聲的辦公室內更顯詭異。
發現另外三人用震驚的目光盯著自己時,深吸一口氣的詹姆士沙姆斯緩緩地點了下頭。
下一秒,震天聲響陡然爆起!
多莉霍爾猛敲了一下桌子,而他身旁的家伙,更是直接大吼了起來!
“天吶!真的是哥倫比亞嗎?真的是羅蘭艾倫嗎?”多莉霍爾有些不敢相信。
“對對對,他們讓我今天下午就去簽字。”詹姆士沙姆斯非常激動。
“哇哦!我們的電影竟然被羅蘭艾倫看到了嗎?他覺得能發行?”先前去米拉麥克斯碰運氣的白人制片泰德想要確認。
“呃…電話那頭剛剛的確是這么說的。”詹姆士沙姆斯遲疑一瞬,旋即肯定回答。
“我就知道上帝會保佑我們!ang!我們被羅蘭看中了你知道嗎?我們馬上就能成功了!你今天晚上回去,可以不用在和你的老婆說,自己以后能拍電影養家!因為現在我們就已經行了!羅蘭艾倫讓哥倫比亞發行我們的電影了!”白人制片泰德抓起肥宅快樂水,直接就倒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那種透心涼心飛揚的感覺,令他暢快不已。
略顯癲狂的三人,被anglee看在眼里,本還在鼓足士氣,安慰大伙的他,此刻仿佛和所有節奏都靠不上邊,但在瞧見那家伙把砸在腦袋上的冰塊重新塞進嘴里時,大聲的咔嚓咀嚼,令他回過了神,先前還在指點江山的家伙嘆了口氣,微微點頭,雙眼閉合,腦袋微垂,五官擰巴,嘴角哆嗦,兩行清淚,劃過面頰。
五四年生人,有個校長父親,可惜學業上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藝專時,被《畢業生》里的達斯汀霍夫曼打動,遂去紐約大學電影學院讀書,畢業作品囊括數個國際電影節獎項,w的經紀人在拿獎當日便與之簽約,但因種族問題,承諾項目隨之擱淺。
八六年夫人來美求學同居,九零年w宣告畢業項目《分界線》正式破產,最窮的時候,身家當四十三美元,若不是灣灣新聞局的一二等獎被其囊括,他或許當不了幾年家庭煮夫,就要放棄電影,正視生活了。
陡然降臨的喜悅也沒有持續多久,《推手》里‘王野同’的存在差點令他丟掉了灣灣的輔導金,《喜宴》的敏感話題更是差點令整部電影直接腰斬,而若是連撲兩部電影,那他,估計也只能和g胖一樣,數不出三了,后者,是不識數,前者,是有心無力。
而在走投無路之際,羅蘭想要以制片成本兩倍的價格買斷影片?
這簡直…
羅蘭的確只拍了五部電影,和那些產量頗豐的家伙相比,他在數量上就是個弟弟。
但他的成績,亮瞎人眼,主演三部十四億,就算是砍掉個一,也能砸死一票人了!
說句難聽的,也就羅蘭這種有著前世記憶的家伙才會和和氣氣的與別人溝通,若是換成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喊出‘我就是世界之王’的卡梅隆,那他已經是用下巴看人了!
而如果是那個把奧斯卡評委噴了一遍的斯皮爾伯格?
那就不是準點下班那么簡單了!
他想幾時開工,那就幾時開工,不服?
趴著!
對于anglee這些食物鏈底層的小蝦米而言,羅蘭看中他的電影,那就是一步登天的機會,就像當初羅蘭得知,羅伯特澤米基斯就是斯皮爾伯格的徒弟一樣,那種仰望,讓人激動,而同時產生的‘得到’,更是讓他興奮地難以自拔…
尤其是前一秒還在那兒安慰大伙,瞎嘰兒吹的anglee,現在終于可以將謊言,咽回去了——徐立功和老謀子的關系,能擠掉謝飛?
開什么玩笑!
而就在終于盈利,苦盡甘來,想要鉆進被窩里抱頭痛哭時,已經起身的詹姆士沙姆斯拍了下他的肩膀,道:“ang?你哭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要先去簽合同!”
如此話語令身軀佝僂的家伙連忙抬頭,抬手抹了下面頰,紅著眼,擤鼻道:“對對對,先去簽合同,走走走,我們一起去…”
羅蘭并不知道,自己現在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究竟能造成多大的影響。
就算知道了,他也只會意外一下,然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雖然羅蘭并不好為人師,他也不覺得自己的三腳貓功夫究竟能指導別人點啥,但那種提攜未來牛嗶人物的成就感,依舊會讓他感到興奮。
這種興奮不是源于壓人一頭的爽快,現在的他也不需要這種無聊的手段就能輕易的收獲無數巴結之聲,而是一種讓本該成功的家伙提前與大眾見面的愉悅。
羅蘭的確很看中票房,但票房以外的東西,他也沒覺得不應存在。
有的人喜歡爽朗之風,有的人喜歡深沉思考,羅蘭自知自己沒有權利去決定他人的喜好,但讓喜歡某個類型的家伙瞧見自己喜歡的電影,這倒是他能做的。
在《喜宴》這件事情上付出一百五十萬后,羅蘭便沒再瞎嘰兒折騰,而是老老實實的缺啥補啥,二月二十三,《喜宴》在柏林電影節上斬獲金熊的消息傳到了阿美利加,本還沾沾自喜覺得大賺的麥達沃伊哭喪個臉,雖然金熊不咋值錢,但這個獎杯,依舊給整部電影增色不少,歐洲各國的采購部門已然動身,開出來的價碼,早已超過了購買本身。
月底,已經處理完所有事情的斯皮爾伯格前往波蘭拍攝拍攝《辛德勒的名單》,而卡梅隆,則和施瓦辛格一道兒,前往了紐約,他們希望通過肯尼迪家族和佩雷爾曼的游說,從軍隊里借出幾架av8b,為拍《真實的謊言》做好前期準備。
這兩家伙臨走之時,羅蘭也從卡羅爾科那兒購得了蜘蛛俠的版權,由于對方八五年就已賣出,若是不拍,在零五年的時候,版權將會回到漫威。
當然了,時間并不是問題,問題是羅蘭壓根就沒有瞧見兩個人吵架啊!
而當他一臉好奇的將這個問題拋到二人面前時,他收獲的,是兩個板栗。
斯皮爾伯格:“我們兩個吵架是吵給影業公司看的,和外界民眾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通過媒體宣揚出去?”
卡梅隆:“你這家伙怎么總希望我倒霉呢?我告訴你,我以后的項目若是遇到了坎坷,沒人演我就抓你去演!沒人投我就問你要錢!你跑哪我都能抓得住你!”
捂著腦袋的羅蘭用鼻孔出氣,瞪了兩人一眼后,便憤怒的跑走了。
這算是什么事嘛!
他不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這又沒錯嘛!憑啥揍他?
隨著他們的離去,二月一過,三月到來,位于月底的奧斯卡毫無懸念,東木老爺子斬獲最佳電影和導演,帕西諾終獲影帝,至于其它?羅蘭嫌棄直播太無聊了,壓根就沒看。
奧斯卡結束之后,《侏羅紀公園》的宣發也提上了日程。
不過除了電臺廣告和線下鋪設的海報以及首映禮外,仍舊沒有路演安排。
沒辦法,兩個頭部人物在這呢,在能通殺所有觀眾的情況下,環球只需要鋪設大量廣告,讓人們知道電影在哪天上映即可,其他的,都交給羊群效應。
這種和羅蘭挨不著邊的宣發,令他輕松至極,而在宣發的開始階段,四月一日,里國豪在《烏鴉》拍攝期間,中彈身亡的消息,讓暫時脫離互聯網,用報紙查看消息的羅蘭一拍腦門,“握草!我怎么把這事情給忘記了?”
李家父子的英年早逝,那可是影壇遺憾。
由于年代太過久遠,羅蘭又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所以他也只能長嘆一聲,翻個版面。
而就在他翻閱報紙,企圖找到一些并不那么沉重的新聞時,穿著米黃裙子的伊麗莎白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頭戴貝雷帽的她pia嘰一聲抱住了羅蘭的胳膊,“羅蘭”
“嗯?莉琪?怎么了?”羅蘭和個退休老干部一樣,手指一挑,報紙掀角。
“你幫我拍照”伊麗莎白嘟著嘴唇,卡姿蘭般的大眼睛里寫滿了自然。
“拍什么?在哪拍?什么時候拍?”羅蘭合上報紙,笑著問。
“你知道的啊”伊麗莎白拽著他的胳膊,就想把他往屋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