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拳頭
“你確定那個胖子說的是克里斯多弗-卡爾金？”
搓揉面頰，拋卻睡意的羅蘭重復了一遍對方的名字。
“怎么？你難道知道這家伙？”
已經坐下的莫哈米拿起礦泉水，昂頭喝了一口后，這才將自己的話語續了下去，“我在打聽消息時，能夠明顯感受到，那家伙的語氣中，充滿了無所謂的情緒，根據他的言語判斷，克里斯多弗應該不是娛樂圈的人吧？”
“而且，我還聽說，這件事情，最后還是由你們那個制片人約翰-休斯出面搞定的。”
“你昨天和我說的福克斯制片主任，好像管不了這種事情。”
福克斯派來的制片主任，當然管不了這種事情！
雖然羅蘭并不認識那位叫做克里斯多弗-卡爾金的家伙，但若是把卡爾金這個姓氏和約翰-休斯放在一塊兒，羅蘭倒是能夠猜出一些內情。
因為，小鬼當家的原主演麥考利，姓的就是卡爾金啊！
而這個叫做克里斯多弗的家伙，應該就是麥考利的老爹！
麥考利的老爹來為自己的兒子討回公道了？
似乎有些太遲了吧？
合同已經簽訂，劇組已經開拍，這時候在上門搞事情，實在是有些不明智啊！
而就在羅蘭皺著眉頭，猜測內情時，位于伯班克的一家咖啡廳內，兩名中年男子，正相對而坐，金發披肩的家伙雙手環抱，搭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盯著對桌之人，而帶著圓框眼鏡的男子，倒是鎮定自若的端起了咖啡杯，輕抿一口后，眉頭頓蹙，似乎是覺得口味不對，直接拿起尚未加完的方糖，繼續丟進了杯中。
當方糖觸底的叮當聲響出現時，金發披肩的家伙勾起了嘴角。
“約翰，你的口味倒是沒變，依舊嗜甜。”
“可醫生說你心臟不好，讓你少吃甜的。”
如此話語，令攪拌咖啡的眼鏡男抬起了頭，當他的正臉出現在金發男子的視線中時，約翰-休斯這個名字，也呼之欲出，“基特，有些習慣，不是那么好改的。”
“況且，我們掙那么多錢，不是平白無故的丟給醫生，讓他們來監控我們的健康的。”
“他們要做的事情，是在保證我們喜好的情況下，讓我們過得更好。”
“而不是和長輩一樣，讓我們別吃這，別喝那…”
“所以你就和沃倫-巴菲特一樣，先把可樂喝了，然后再讓醫生解決問題？”
約翰-休斯的話語令這個叫做基特的家伙笑了出來。
然而，那和善的笑聲并未持續多久，他便話鋒一轉，抱怨了起來，“那你為什么不把這個習慣，延續至電影項目上？先把人選敲定，然后讓導演去解決問題，難道不行嗎？”
沒錯，這個被約翰-休斯親昵的稱為基特的家伙，便是莫哈米口中的克里斯多弗-卡爾金，而他，并不是像羅蘭所想的一樣，來為兒子討回公道的，而是為了自己的錢途，向認識多年的老友，討個說法，“約翰，當初你可是答應過麥考利，要讓他當主演的。”
“你還記得你當初說過的話嗎？”
“哦，親愛的，這部電影的靈感，就是從你的身上得到的。”
“沒有人會比你更加的適合這個角色。”
“凱文這個角色，就是為你所創的，你放心，等劇組搭建之后，你就會接到通知。”
克里斯多弗-卡爾金深情的看著對面的老友，那類似于舞臺劇一般的唱腔，令約翰-休斯揚起了眉毛，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回應，本還情深回憶的卡爾金瞬間變臉，沮喪的情緒，也油然而生，“可現在呢？麥考利得到的，確是深深地失望。”
“你知道當他得知，小鬼當家這個項目已經開拍時，心里是有多么的難過嗎？”
“他拿著報紙，怯生生地站在了我的書房門口，不敢踏進一步。”
“他抱著門框，哭喪著臉，向我問道。”
“約翰叔叔，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他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不然的話，約翰叔叔為什么會重新找個人來演？”
“他說他自己已經入行六年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一個新人比下去。”
悲情的聲線，動情的話語，若是放在奧普拉秀上，那肯定會上演眼淚決堤之景。
聲情并茂的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不偏不倚’的闡述著自己的遭遇，如果光是這些，那也就算了，重點是，在講述的最后，卡爾金還拋出了一個令人遐想的疑問。
如果把約翰-休斯這名聽眾，換成另一名普通人，那他或許已經開始琢磨，整個項目，是否有不為人知的黑幕交易，但——約翰-休斯可是當事人啊！
放下咖啡匙，面頰帶笑。
當他用玩味的眼神打量卡爾金時，隱匿在眼角里的笑意，令卡爾金有些惱火。
“約翰，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我只是覺得你的演技，比以前進步了許多。”
約翰-休斯笑瞇瞇的打開手包，找到眼鏡布，動作嫻熟的摘下眼鏡，擦拭鏡片。
“你說了這么一大通，又想表達什么呢？”
“麥考利因為沒有獲得這個角色，所以失望的難以入眠？”
“別開玩笑了。”
“是你覺得麥考利的角色被人奪走了吧？”
“那當初我打電話告知你時，你怎么不來找我？”
“你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不就是想要從我這兒，得到替補項目嗎？”
“我和你認識了這么多年，你那點想法，我會不清楚？”
當約翰-休斯重新將眼鏡戴好時，視線之中的卡爾金，臉上哪里還有什么悲切傷感？
如同約翰-休斯說的一樣，他這回過來，就是希望能從老友這兒，獲取項目。
他為什么不在項目被羅蘭奪走時出現？
曾經混圈的卡爾金又不是傻子，能讓約翰-休斯拋棄兒子的家伙，那一定有著自己的過人之處，和這種家伙硬剛，不會有啥好下場，如此一來，隱忍等待就成了自然。
等項目確立了，劇組開拍了，他在跳出來。
這時候已經遲了嗎？
現在這個時點，剛剛好。
只要他打著黑幕的旗號與劇組糾纏，那約翰-休斯，就絕對會滿足他的要求。
原因無他，因為任何劇組，都不想在拍攝時招惹麻煩，引來黑料。
雖然卡爾金所說的一切，可能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但那些話語若是拋給媒體記者，倒霉的，可是劇組，新聞媒體可不會管你所說的內容是真是假，他們只要知道，被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提攜出來的年輕人克里斯-哥倫布仗勢欺人，強行否定制片人約翰-休斯的選擇，捧新人上位，這就夠了——當然了，他們的報道不可能如此露骨，但你也別指望，這些bitch養的家伙，能夠說出什么好話來，他們可能不會拖斯皮爾伯格下水，但嗅到新聞的這些家伙，一定會深挖劇組內情，到了最后，即便這些人只挖出了一星半點的內容，就比如說‘約翰-休斯的影響力還沒有克里斯-哥倫布這個新人大’，還比如說‘劇組里的家伙都是克里斯-哥倫布請來的’，光是這些消息，就已經夠劇組里的家伙們，喝上一壺了。
那個時候，克里斯-哥倫布自然會給民眾留下一個狗仗人勢的形象。
而約翰-休斯？
哪還有什么青春片大師的威風啊！
不過是慫到家的鼠輩罷了。
當然了，這種魚死網破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卡爾金根本就不會做。
但——
你不能把所有的一切，全都賭在對方的身上。
滿足他的要求，讓他閉嘴。
這才是卡爾金，想要追求的東西。
他要的只是電影項目，能夠讓兒子趕快掙錢的電影項目。
可惜——
約翰-休斯并不想被對方威脅。
看著那鎮定自若的老友，約翰-休斯想起了過往曾經。
克里斯多弗-卡爾金本就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家伙，滿足了他的要求后，他只會奢望更多。
自從約翰-休斯得知，克里斯多弗-卡爾金不顧孩子們的感受，讓自己的孩子全都踏上演員之路，以此來充實自己的荷包時，他就已經不想和這種人，繼續來往了。
“你應該非常慶幸，沒有在我打電話給你時過來爭論。”
“你覺得自己招惹不起羅蘭-艾倫？”
“你的想法是對的。”
“你現在大可出去找新聞媒體，按照你的想法將事情說出來。”
“你看有幾個人，會按照你的說法，直接報道的。”
約翰-休斯的言語令克里斯多弗-卡爾金皺起了眉頭，就在他琢磨老友話語中的含義時，約翰-休斯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你知道拿下角色的羅蘭-艾倫是誰推薦來的嗎？”
“他的簡歷是羅賓-威廉姆斯讓人送到劇組的。”
“你知道電影開拍之前，是誰拜托劇組里的導演主演有空教他一下嗎？”
“是羅伯特-澤米基斯。”
“媒體記者會非常喜歡你的爆料的。”
“畢竟，這兩位，一位現在正在爭影帝，另一位的回到未來3今年就會上映。”
“你現在出門去找媒體，明天我們就能上頭條。”
“有這樣的宣傳，我和福克斯，還要感謝感謝你呢。”
話音未落，約翰-休斯便笑著沖對方點了點頭。
沒有多言，拿起手包，轉身就走。
只不過，在他離開之時，還順手抽出了幾張二十面額的美刀，壓在了咖啡碟的下面。
那種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做派，令克里斯多弗-卡爾金的面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等等。”眼見著約翰-休斯即將離開，卡爾金頓時就喊了一聲。
“嗯？”約翰-休斯身子斜側，笑容滿面的看著對方，“還有什么事情嗎？基特？”
“你確定？”
前言不搭后語的問話令約翰-休斯臉上的笑容更盛了，聳了聳肩，低聲道：“當然。”
“現在劇組的取景地，就是羅蘭-艾倫的監護人提供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打聽打聽。”
肯定的回答，讓卡爾金點了點頭。
深吸一口氣，將腦中的威脅話語全部收回，卡爾金的臉上，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他這次過來，本就是想從約翰-休斯的手里，得到一些適合自己兒子的角色的。
因為他需要兒子給自己賺錢，他不可能讓兒子放棄演繹這條道路。
但現在——
拿捏威脅，死纏爛打的手段，顯然是不能用了。
沒人會在繼續混圈的情況下，去得罪猶太幫。
第一個搞出靈堂賣片的范-迪塞爾在圈中懟了那么多人，皮爾斯-布魯斯南、保羅-沃克、道恩-強森、溫子仁…光是大牌的名字，就能寫滿一整本，但即便如此，他也沒去懟猶太幫的人，這其中或許有斯皮爾伯格知遇之恩的緣故，但猶太幫勢大，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若是還想讓兒子變成印鈔機，那卡爾金就不能隨便爆料，而一旦放棄了爆料…
那他只能當忍者神龜了。
看著約翰-休斯那逐漸遠離的背影，卡爾金磨了磨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投資達到一千五百萬的項目啊！大牌做配保駕護航啊！
多好的機會啊！
就這樣…
沒了…
但這又能怎么辦呢？
找對方真人PK，以泄心頭之憤？
別開玩笑了。
拳頭的確能解決很多問題，但很多時候，解決問題的拳頭，并不是真正的拳頭。
所有人之間，都有可能會發生矛盾，但直面應對，拳腳相加，言語咒罵的行為，實在是太低級了。
況且，不為別的，只為錢途，他也不能這么做。
端起咖啡，昂起脖頸，一飲而盡。
對于卡爾金而言，這次的到來是失敗的。
因為他還沒開始撂下狠話呢，約翰-休斯就已經懟的他放棄了所有方案。
但反過來說，他的這次行動，也是成功的。
因為他知道了，從自己兒子手中搶走項目的家伙，到底是誰…
既然羅蘭-艾倫的年齡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那以后，接觸的機會還有很多。
日后在挑選項目時，若是繼續撞上羅蘭-艾倫，那他，就不用在那些項目上，多浪費時間了。
而時間，對于他來說，就是金錢。
只要有錢，其他的一切，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