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山尊者被隨手丟到了地上,與滿地焦黑的灰燼混在一處,再沒有了剛來時的威嚴深重,古拙大氣。
顧判就像是剛剛扔掉了一堆垃圾,拍了拍手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塵,轉頭看向了遠處瑟瑟發抖,不知道到底是該戰還是該逃的幾位業羅弟子。
“你們幾個蠢貨別在那里愣著了,馬上過來把這兩個更蠢的蠢貨抬上,現在帶我去石碑所在的地方。”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兩人,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一動不動的年輕人身上,冷哼一聲說道,“古語有云,舔狗不得好死,果然誠不欺我。”
“你這傻逼僅僅是遠遠看到地上躺著一個年輕女人,就不分青紅皂白化身舔狗叫個不停,也就是遇到了我這樣溫和良善的大領導,能給姓珞的兩個女人些許面子,不然的話真就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幾個業羅弟子不敢有多余的動作,戰戰兢兢靠近前來,對于這位看上去兇殘霸道的殺神的要求,他們不敢不聽,只能是分成兩撥,分別將受傷不輕、昏迷不醒的山散人和那名年輕人抬起來,沿著他們來時的道路向更深處走去。
顧判不徐不疾跟在他們后面,一直在默不作聲想著事情,如此一來前面的幾人便更加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搞出來什么動靜惹怒了這位魔頭,整個氣氛一度十分的沉悶和尷尬。
唯一比較好的一點便是,他們發現山尊者和柏師弟似乎都只是受傷昏迷了過去,并沒有真正的性命之憂,這一發現才算是讓所有人幾乎馬上就要崩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少許,給了他們堅持走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走出一段距離后,前面開始出現了平整方石鋪就的道路,更遠一些的地方,路的兩旁也開始出現了稀稀落落的石木建筑,比之剛才的環境倒是多出了幾分煙火氣息。
顧判從沉思中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有些溫潤的空氣,上前幾步來到一個業羅弟子身側,淡淡開口說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年紀也不算很大,那么是什么時候加入業羅的呢?”
那名弟子渾身一顫,不敢轉頭去看顧判,一邊動作僵硬往前走著,一邊小心翼翼答道,“回前輩的話,晚輩名叫魏襟,是大魏北滄府人士,自幼父母雙亡,靠著接濟乞討度日,后來,后來便遇到了宗門師長,于一年前被接引進入到了門內…”
他最開始還有些害怕,不過后面越說越順,低聲在那里絮絮叨叨講著,不管是有用的沒用的,一股腦全都往外說了出來,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說的不到位、不詳細,惹得這位前輩不滿,緊接著便是一巴掌狠狠落在臉上,將他也打得癱倒在地,昏迷不起。
顧判安安靜靜聽著,雖然沒什么有價值的消息,但通過這名業羅弟子的講述,倒是解開了他的一個疑惑,那就是從不知道多久之前的業羅秘境自封開始,除了最開始或許是秘境完全封閉外,后面便慢慢與外面天地有了越來越深的聯系,能夠將自身的觸角伸了出去,也能從外面引入新鮮血液注入到業羅秘境之中。
不過這也是很容易就能夠想明白的一件事情,如果業羅秘境自萬載之前便一直完全封閉很長時間的話,那么按照一般門派的男女比例去考慮,用不了太久便會陷入到后繼無人、近親繁殖的怪圈之中,變成滿是瘋子和怪物的聚集地,直到最后不可避免地步入到崩壞滅亡的結局。
如是又走了不長不短的一段距離,原本的石板小路變得愈發寬闊起來,路邊上的木石建筑看上去更加恢弘大氣,數量上也比最開始多了許多,但唯一沒有增加的就是人的數量,仿佛整個秘境中就只有他們這幾個人存在一般。
身邊的業羅弟子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講的內容也越來越沒有營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就連顧判都想不到,自己隨隨便便找人問句話,就遇到了一位不知道憋悶了多久的話癆,幾乎以一己之力支撐起了整個無聊的旅程。
顧判一路行來,又向前走出一段距離,眼見著石頭房子越來越多,竟然還是連一個其他的業羅門人都沒有見到,如果按照上一個時空的說法,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座鬼城,人口凈流失,房子不值錢,不好找工作,越來越荒涼…
“里面的人都哪兒去了,這些看起來還不錯的石頭房子都沒人住么?”
一連經過數座空無一人的建筑后,他終于忍不住打斷了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魏襟,指了指路邊的房子問道,“平常在秘境之中,一共有多少人?”
魏襟啊了一聲,想了一下后接著說道,“回前輩的話,晚輩自進入宗門之后便一直在山尊者麾下的山部修行,教導我們的是山尊者的一位弟子,平日里能夠見面的也只有前面那幾個同門,就連吃飯睡覺也都是我們幾人一起,每天吃的都是自種的青菜,散養的豬羊,還有一些教習配給的丹丸,喝的便是泉水,味道倒是清冽甘甜…”
“除了這幾位同門師兄弟外,晚輩其他的也就只見過山尊者、還有幾位前輩教習,若是說這秘境內總共有多少人在,晚輩實在是有所不知,因為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也就沒有辦法去數…”
顧判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很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末了想想又擠出些許笑容道,“小魏啊,行了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從現在開始,你再開口說話時,記得說重點,沒用的話、重復的話最好不要講太細太多,那樣你費口水,我聽著也累,說重點明白嗎?”
“明白。”
魏襟怔怔應了一聲,隨即閉口不言,只是在心中,卻忽然覺得這位看起來歲數不大的前輩好像并不是個壞人,至少和他這幾個同門師兄弟比起來,這位前輩竟然能一直和他聊得舒心順暢,甚至最后還好心好意、真心實意教導他,到底該怎樣與人交流,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以前他是小乞丐時,聽得最多的便是各種惡毒謾罵之語,后來入了業羅,雖然沒什么人會那樣罵他了,可是當他想和人說話時,不管是教習還是師兄弟,都是一副冷冰冰不耐煩的樣子,久而久之,他也就只能在心里自己和自己嘮叨,都到了總是產生幻覺的地步。
還好,今天有這位白衣飄飄、極似劍仙的前輩讓他說了個痛快,一解心中積郁憋悶的聲音…
只可惜他如今是業羅的人,更是業羅讓他吃得飽穿得暖,如果這位前輩不是個要對業羅不利的魔頭多好,他就能真真正正敞開心扉,將更多想說的話傾瀉出來…
不過看這位前輩表情溫和良善、還有如此飄逸靈動的穿著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個無惡不作的妖魔便是…
魏襟亦步亦趨走著,稀里糊涂想著,忽然間眼中映照出一道詭異的影子,不由得猛地愣住,將山尊者的下半邊身體重重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片刻緩緩挺直了腰身,后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道,“有古怪。”
“哦?到底有什么古怪?”
顧判看到話癆魏襟仿佛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從無所不談的話癆之間變成了惜字如金的樣子,不由得微微有些驚訝地順著他的視線向著一側看去。
恩!?
他猛地瞇起眼睛,瞳孔瞬間縮小到針尖大小,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曾經在修身路上見過的,周身黑暗繚繞的模糊身影。
而且在那道身影旁邊,還站著一位藍衣藍裙,才貌俱佳的女子,周身水霧升騰,給人一種洛神出行的朦朧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