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呼吸后,一切都緩緩平息下來,蟾岙艱難地將體從泥漿中爬出,一邊努力平復著紊亂的氣息,一邊轉動著高高鼓起的眼泡,四處搜索著已經被內定為“食物”的人的下落。
找了一圈又一圈,蟾岙心中本就存在的疑惑越來越大,直到化為難以擺脫的影。
從剛才毫無征兆出現的大爆發,直至形成數十丈高的泥石噴泉。
到后面那種猶如跗骨之蛆的猩紅火焰,光是祛除就耗費了它巨大的精神與精力。
再到最后毫無征兆襲來的一道寒芒,導致它的一條后腿幾乎脫離體,只剩下了一小條皮還在相連。
一切的一切,都讓它遍體生寒,幾乎想要轉頭用最快速度逃離。
但還好,它最終堅持了下來,并且以傷換傷,相互傷害,在被不知道什么兵刃狠狠砍了一記的同時,也一頭頂在了那人的口,清晰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它是受到了重傷,但堅信對面比它傷得更重。
更重要的是,它和人并不一樣,具有更加強大恐怖的恢復能力,所以說,只要能找到他,就能吃掉他,以解自心頭之恨。
“你是在找我嗎?不需要勞煩蛤蟆仙人大駕,善解人意的我自己來了。”
忽然間,一道聽起來有些古怪的男子聲音在蟾岙的耳畔響起。
它猛地轉,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男子背影,正拎著一柄寒光閃爍的單刃戰斧,正在側頭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看起來是那樣的蕭索孤單。
蟾岙眉頭緊皺,剛剛恢復人形的雙腿一點點繃緊,腳趾死死扣住地面,已經是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
那個人,竟然沒有任何受傷虛弱的表現,而且,它竟然看不透他了。
蟾岙不得不瞇起鼓泡的雙眼,仔細更仔細地觀察著那個既像是實體,卻又顯得異常虛幻的影,一時間陷入到了進退維谷的極大猶豫之中。
忽然間,蟾岙體僵直,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在其背后,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個安靜沉默的影。
“竟然還有另外一個敵人,一直潛伏在側,而且耐心等待到我和那個人兩敗俱傷后才顯露行跡!”
蟾岙緊緊咬住牙關,額頭上剎那間已經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體都在微微顫抖。
火的呼吸若緩緩吹拂在它的后頸,與冷汗一碰,不但沒有將那些濕漉漉的汗珠烘干,反而又激起一層新的汗漬。
“你又是誰?”蟾岙的體緊繃到極致,似乎連轉頭這個動作都不能,也不敢去完成。
“我勸你還是不要轉頭。”背后的那人語氣聽起來平靜淡然,并不像剛才的男子聲音那樣虛無縹緲,甚至似乎還帶著一絲絲的尖銳童音。
但更讓蟾岙心中發寒的是,雖然兩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所區別,但仔細辨認一下,竟然詭異地覺得他們應該就是同一個人發出的聲音。
“為什么不能回頭,你是害怕我看到了你的相貌?”蟾岙不敢再繼續深思下去,而是以嘶啞的聲音開口問了一句。
“不是,我長得還算可以,自然不會拒絕那些欣賞的目光…其實我不讓你回頭的真正意思是,面朝前方,會讓你死后的模樣顯得更加自然一些。”
“你什么意思?”
蟾岙并沒有等到答案,也可以說,回答它的是的前后背突然間的灼痛,以及那一道橫貫前后的巨大空洞。
“你......你......”
顧判收回手上被猩紅火焰包裹的利斧,又狠狠劈了下去,湊到蟾岙的耳邊低聲道,“噓,別說話,好好感受一下遠處即將落下的夕陽,這是你最后一刻的光明。”
蟾岙竭盡全力大口呼吸,它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最后那次志在必得的攻擊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但后面那人卻不再開口說話,只是沉默地一斧斧劈砍在它的上,直到將它的體完全掏空。
噗通!
蟾岙的上半從以腰腹為分界線變為兩段,它的視線跌落下去,眼前的景象也迅速變得模糊。
就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它看到前方那個背對著它的影轉了過來,那竟然是一張稚嫩的小男孩面孔,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有兩個黑漆漆的大洞。
“原來那是個假的......”
蟾岙猛地瞪大雙眼,隨即一道寒光落下,將它的一切感知盡皆剝奪。
下一刻,猩紅火焰沖天而起,將地上那只磨盤大小的蛤蟆盡灼燒,很快便化為灰燼,隨著呼嘯的寒風四處飄散。
做完這一切,顧判撿起銅鏡,從坑底跳出,沿著土路向前走出一段距離后忽然停下腳步,安安靜靜站在那里許久,微笑著開口道,“出來吧,躲在一旁偷窺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在顧判不帶任何感目光的注視下,一個黑衣蒙面的大漢從遠處的灌木叢中站直體,來到了他的對面。
顧判看都沒看他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另一個方向的樹叢,溫和笑道,“都出來吧,躲躲藏藏的沒什么意思。”
嘩啦啦,又有幾人從里面鉆出,與當先的黑衣大漢站到一處。
那是兩男兩女,每個人都黑巾蒙面,穿著一黑色勁裝,后黑色披風在北風中獵獵作響,手上持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黑鞘直刀,看上去肅殺冰冷的氣勢油然自生。
顧判卻只是隨便掃了他們一眼,便將目光移向別處,轉了一圈后才漫不經心再次望向了他們。
“竟然是幾個活人,你們躲在這里,在我出現后便開始緊張起來,是有什么事么?”
他低下頭,不停地擺弄著手上的單刃戰斧,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消散。
對面的五人同時握緊長刀,看向顧判的眼神流露出濃重的警惕與戒備。
經過降臨后不間斷的生命值加成,現在的顧判早已經不是最開始的那個瘦削模樣,他的高至少長高了一個頭,強健的肌雖然并不像壯漢那般高高隆起,但只要認真看上幾眼,就能直覺感受到里面蘊含的爆炸力量。
“怎么,不方便說?”
顧判掏了掏耳朵,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你們最好趁著我現在高興,開誠布公把事講清楚,不然的話,后果自負。”
雖然擋住他去路的幾個人無論怎么看都是“弱雞”,但他還是努力使自己顯得和顏悅色一些,沒有上來就先砍一斧送他們歸西。
整齊的拔刀聲響起,
顧判略微有些驚訝地眨眨眼睛,抬頭看了一眼,那五個武者已經全部長刀出鞘,隨后變換位置,隱隱對他形成了包圍之勢。
“你們剛才一直躲起來偷窺我,現在又對我拔刀相向,是活的不耐煩了么?”
他很是溫和地笑了起來,甚至還將單刃戰斧隱于后收了起來,空手面對著殺意越來越濃烈的五人。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