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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幼年太子不容易

  歷來寒冬艱難,但熬著熬著,也就過去了。整個乾祐十一年,整個東亞地區,一切事務,基本都圍繞著漢遼兩國之間的沖突與戰爭展開。

  雖然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大的作戰發生,但戰爭卻仍在持續,兩國仍在沿邊塞一線,鏖戰對抗中。大漢這邊,自是沒有任何松口的意思,同樣的,遼國那邊也是硬氣,爭鋒到底。

  時光荏苒,除了北方的戰事之外,大漢是順順利利、無波無折地進入了乾祐十二年。正月朔,開封再度熱鬧起來,市民百姓積極地進行著辭舊迎新的慶祝活動,仿佛要把憋了整個寒冬的情緒一下子釋放出來。爆竹聲聲除舊歲,大抵如是。

  皇帝仍在幽州掌控北伐大局,正月大朝是不舉行了,但朝廷之中,還是進行了一番慶祝活動,因為國有大征,是以不敢有任何鋪張浪費,只是進行一場簡單的慶典,由在京的宗室外戚、公卿百官,進宮向太后、皇后東宮進賀。

  同樣,此番過節,中央朝廷的官員們,不能像往年那邊輕松了,尤其是那些身居要職者,就更別提什么休沐了。

  初二,坤明殿,皇太子劉旸日常到此問安皇后。自從被封為太子后,劉旸便移居東宮了,但半年下來,已然基本適應了,不過每日往坤明殿的頻率是一點都不低。除了眷母的原因之外,也在于,小太子需要母親的支持與安撫。

  劉承祐御駕親征之后,太子監國,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但大臣們處置國事朝務,他基本都是居主座旁聽的。

  雖然難以發表決策性意見,但一些處置的奏章,大臣們也都會附其一份,讓他閱看,這是皇帝臨走前吩咐的。雖然是儲君,但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這并不容易,但劉旸表現得很認真,都是一絲不茍地讀完,有些不懂的,也是恭敬發問,回宮之后,如仍有疑問,便會到坤明殿請教母親。

  事實上,皇后大符對于太子地位的支撐,是全方位的。而半年的太子生涯,對于劉旸而言,也有種質的提升,一舉一動,已有儲君的威嚴,當然,這也是地位改變帶來的加成。

  不過,這并不輕松,每每在殿堂之間,應付那些重臣,看他們處置國務,聽他們爭執,劉旸時感壓力。哪怕只是個少年太子,劉旸的日程已然繁復,再不復往年讀書、習武而已。是以,時不時地,劉旸會選擇朝娘親吐露情緒,當然,一般都能地被留大符撫慰化解。

  在到坤明殿前,劉旸還先去拜見了太后,這也是大符教的,一個良好儲君的形象,也是需要從小培養維護的。事實上,在立為太子之前,劉旸還是幸福的,至少不像老三劉晞,符后沒有過多地給他壓力。

  見禮完畢,母子倆一同進食,沒有皇帝在的漢宮,總是缺少些什么,從皇后的情緒表現就能夠看出。大符明顯有些傷感,不在于其他,而是其兄長,宣徽使符昭信去世了,就在五日前,卒逝,死得很突然。

  符昭信在乾祐七年的時候,病過一場,當時就差點殞命了,劉承祐還親自派御醫、用好藥,給救了回來。病愈之后,由武職轉文官,歷任陳州、許州、殿中監以及宣徽使。

  如今,符昭信的暴斃,對于符家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畢竟符氏宗族雖然旺盛,但就符彥卿這最顯貴的一脈而言,卻有個問題。

  符彥卿雖然膝下雖有三子,但長成的,在朝為官做重臣的,只有符昭信一人,并且頗得皇帝信任。符號剩下兩個弟弟,年紀尚小。以對于符昭信之死,符后十分感傷,除了兄妹之情外,也有一定政治因素。

  “娘,舅舅出殯之日,我想親自出席!”大概是對母親的悲傷有些心疼,劉旸主動道。

  聞言,符后看了他一眼,露出一點勉強的笑容,對他的表現顯得很滿意。懷里抱著尚在襁褓的皇十子,解開衣襟,這段時間漲奶,無處消耗,干脆親自喂養,大符說道:“開春了,國事又當繁忙了,跟著大臣們,你要好好聽政學習!”

  “潞國公乃是大漢重臣,是你父親所倚重的股肱,素以師禮相待,能做你的太傅,是你的福氣,你要多恭敬禮遇,多加求教!”大符又叮囑道。

  “是!”劉旸點著頭,認真地應道。

  對于太子劉旸,皇帝劉承祐不可謂不重視,以魏仁溥兼任太子太傅。時至今日,魏仁溥仍舊是劉承祐最信任的大臣。

  又把在外任職多年的李昉召回,同中書舍人竇儼一起,擔任太子賓客。李昉,乃是天子近臣,竇儼乃“竇氏五龍”之一。就劉承祐前前后后的安排來看,對于太子劉旸,是抱有極大期望,真想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儲君。

  “娘娘、殿下,大臣們已于廣政殿等候,范相遣人通稟,請太子殿下移駕聽政!”用完早食沒多久,一名舍人前來稟報。

  聞言,劉旸小身板下意識地便挺直了,整個人都嚴肅起來,這幾乎成為了條件反射。符后仍舊以一種鼓勵的目光,溫言道:“去吧!”

  劉旸起身,恭敬告退。

  廣政殿內,重臣云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輕言交談著。劉承勛、范質、魏仁溥、王樸、薛居正再加上向訓、韓通,這七人是皇帝北征期間,開封外臣之中權勢最重的。當然,雍王劉承勛基本是用來充數,平衡人數的。

  范質顯得長吁短嘆的,頗令人不解。吏部尚書申師厚問之,對此,范質并不隱藏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北伐已近半年,供養幾十萬大軍于邊陲,朝廷已是空竭其力。而今已然開春,戰師仍不見終結,行營又來詔催加軍需、民力,眼見著就要耽誤春耕了。邦以民本,國以農重,傷農則害本,若誤了農時,恐致災禍啊。陛下已離京數月,京內空虛,更恐人心不寧......”

  顯然,對于此番北伐,似范質這樣的大臣,又開始多慮,表現出憂國憂民的情緒了。當然,他們并不是做杞人之憂,也是有理有據的,為了支持北伐,朝廷付出的代價已經很大了。

  不說前后傷亡的十余萬軍民,就財政的消耗來講,朝廷支出錢帛,是以巨億計的。平蜀之后,從蜀地掠奪的戰爭紅利,都快見底了。

  動員的民夫,超過百萬,前后向幽州轉運的糧、面,超過二百五十萬石,轉運的損耗就高達六十萬石。為了支持作戰,連東京官倉的儲糧都動用了一部分。

  到目前為止,東京官府的儲糧,僅夠東京士民十三月之用了。要知道,有早年缺糧食的經驗教訓,對于京城的儲糧,劉承祐是十分重視的,到乾祐十年起,東京的官方儲糧,是足以供給整個開封百姓兩載之用的。

  是以,糧食消耗到這個地步,對東京而言,已經是危險的信號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又發來詔令,讓東京繼續籌調糧食、軍械、被服......

  開春之后,北方的大軍又要換春服了,這又是一筆莫大的支出,要知道,為了供養北方大軍過冬,在布匹、綢衣上的供應,就消耗了官儲一大半,這可讓范質、薛居正等臣肉疼了許久。

  而今,皇帝又準備對契丹發起一波大的攻勢了,戰事一起,又不知要拖延多久,真久戰下去,國內必然要出問題了,這是幾乎可以肯定的事。

  當年攻伐南唐,雖然也是由冬至春,歷時半載,但那時可以就食于敵,又近在淮南,是以大漢完全可以支撐。然而此番動兵規模實在太大,堪稱數十年來第一遭,扛到現在,大漢承受的壓力已然到一定程度。再堅持下去,就要開始傷元氣了......

  是以,近來,朝廷之中,難免興起一股罷兵的風潮。事實上,早在去歲冬,就有人建議,讓皇帝見好就收,因為南口大戰之后,大漢取得的戰果已經足夠大,重創遼軍,重復燕山口隘,大大彌補了北邊防線漏洞。幽云十六州,也只剩云、朔、寰、蔚、新、武六個州沒收復了,這樣的情況下,實在沒必要強行畢其功于一役......

  當然,如果僅經濟利益上來看,北伐遼國,不管怎么算,都是筆虧本的買賣。但是,這筆賬,并不是那么算的。

  盡復燕云的好處,范質等臣不是看不到,只是,當付出的代價過大,并且造成國內隱患之時,他們難免會偏向于保守。

  然而,皇帝劉承祐該果斷的時候,誰都無法移易其志,是以,范質他們的努力,注定無用。

  等太子劉旸至,廣政殿內,議論的聲音立止,諸臣各歸其位,行參拜之禮。雖然是個幼年太子,并沒有什么威望,但該給的尊重,是一點都不敢短缺,十多年來,劉承祐對于“禮制”的重建,是很重視的。竇儼為何逐漸受到皇帝的重用,就因為他在大漢禮典方面的突出建樹。

  劉旸也顯得很謙下,恭敬地向諸臣回禮,然后落座,正襟危坐,面無異樣,一板一眼,靜靜地等候殿議。

  事實上,半年的接觸下來,大臣對于太子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既然尊重他們,也敏捷好學,謙下恭上,行為規矩。如此,在這些大臣看來,確有儲君之象,不只是身份的原因。

  隨著范質主持殿議開始,在劉旸眼中,一干老頭子的爭執議論,又開始了。尤其是范質,語氣堅決,態度強硬,情緒激動時,唾沫星子幾乎飛濺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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