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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瘋女

  丞相府外的十字街處,胡氏頭戴黑紗遮面的遮陽斗笠。

  她看著頭戴二梁進賢冠的蔣琬闊步走出側門,不等她下定決心追上去,就見蔣琬登上馬車催促,御手揚鞭,馬兒長嘶拉著馬車在磚石地面上小跑起來。

  江都主要街道、衙署所在的街巷都已完成了地面硬化,在磚石地面上,馬車的效率很高的。

  胡氏不甘心只能眼睜睜望著蔣琬離去,她自然清楚現在蔣琬有多么的燙手。

  自丞相回江都后,蔣琬立刻受到重用,如今兼任相府長史…今后再補一個大郡、強郡的郡守履歷,就能立刻官拜九卿。

  胡氏也只能原地靜靜等候,她一腔委屈必須要傾訴,更要洗刷冤屈,討一個清白。

  哪怕代價很高,也要討一個說法回來。

  挨打受辱,被驅逐出門,江都貴戚女眷又風言風語不拿正眼看她;若不討個說法,別說今后了,今年都很難活到年底。

  以劉琰的膽量,現在是不敢殺自己;可自己流落在外若離開朝野視線、無人問津的話…那距離自己暴死也就不遠了。

  正值青春年華,誰又肯束手待死?

  可跑到廷尉府去…這里怎么可能會受理她的訴訟?

  而另一個監管朝臣綱紀的御史中丞廖立也住在廷尉府,她自然無從面見廖立。

  至于三法司里最后一個刑部尚書…六部尚書里,就刑部尚書的職權最輕,存在感最弱。

  去找刑部尚書,狀告廷尉卿劉琰濫用私刑?

  這怎么看都不靠譜,何況尚書乃清貴、權重的職務,尚書臺就在南宮,不是她能堵住的;而又因尚書臺處于改制過渡狀態,她不認識現在的刑部尚書。

  現在只有找到機會,把事情捅到丞相面前,事關天子名譽,丞相必會給個說法。

  胡氏就這樣靜靜等待,準備用劉琰的血,洗凈自己身上的冤屈。

  劉琰命武士毆打自己、驅逐自己出門…這不是多大的罪行,可劉琰這種行為又影響到天子名譽,作為臣子令君父如此的不堪、尷尬,這是隱隱的大不敬之罪;涉嫌惡意誹謗、影射君父、朝廷…這絕對是不赦的重罪。

  不弄死劉琰,這個胖胖、肥碩的糟老頭子一定會在風波過去后把自己弄死。

  胡氏反復思索著,以堅定自己的信念。

  心中又有些遺憾,只可惜丞相的夫人還在益州,若是也在江都,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把丞相欺瞞至今?

  胡氏焦慮等待中,黃權乘坐的馬車最先抵達相府,有兩名騎士為前驅,還有跟隨的副車,八名班劍輕裝的皮甲虎賁跟著兩輛馬車小跑跟隨在左右。

  來勢洶洶的樣子,胡氏一看就知道車中是重要人物卻不敢貿然去攔車喊冤。

  否則護衛車駕的虎賁誤以為她是刺客,極有可能當場將她斬殺。

  目前江都氣氛緊張,防范刺客是一種本能。

  丞相府側門,黃權下車后抖了抖袍袖,又稍稍整理冠帽,這才走側門入內。

  相府、大將軍府的門閣寬大,哪怕是側門,也很是寬敞。

  除了重要的公務往來,或傳遞詔書走正門外,往來出入的官吏都是走側門。

  黃權在主簿胡濟引領下,徑直入內去尋諸葛亮商議。

  他進入不久后,蔣琬與廖立同乘馬車而來。

  這輛馬車只有一名騎士為前導開路,隨車跟著蔣琬、廖立的幕僚、長隨武士。

  蔣琬只是在尚書臺、相府的地位高,在朝廷并無較高品級的待遇,因此只有佩劍的護衛武士;而廖立有資格使用披甲武士,可他在廷尉府住了小半年,還未召集他的披甲武士。

  城中的武士,大概有四個等級,有明顯的特征,等級越高的護衛武士,防御權限也就更高一些。

  大概有無甲、皮甲、鐵甲和持弓弩這四個等級,此前除了關羽出行車駕有弓弩隨行外,其他官員、將軍一律禁止護衛武士持弓弩過街。

  現在丞相執政,自然只有丞相出行時的衛隊里會出現弓弩護衛。

  城中嚴禁私藏鎧甲、弓弩、戰陣長兵;相關律令始終執行的非常嚴苛。

  故胡氏遠遠一見這輛馬車只有佩劍的布衣武士做護衛,快要經過十字街口時,當即就鼓足勇氣疾步上前,展開雙臂去攔截馬車。

  布衣武士,是不能主動拔劍的。

  如胡氏所料的那樣,她雙臂展開露出雙手、手腕,并無握持兵器的跡象,故御手緊急拉扯韁繩止住馬車勢頭,跟隨馬車小跑的布衣武士急忙從兩翼圍住馬車,提防十字街的行人,以及突然駐步要看熱鬧的人。

  車廂突然減速,里面廖立身形搖晃一手抓著車廂護欄一手扶著冠帽,深怕把冠帽撞歪了。

  蔣琬也好不到哪里去,終究是他的馬車,他扶正二梁進賢冠后剛揭開簾子,就聽車前尖銳女聲呼喝:“諸公明鑒!妾乃樊鄉侯廷尉卿劉威碩之妻!”

  一聽這聲音,蔣琬、廖立臉色都是一變。

  事情還只流傳于上層,主要流傳渠道是各家女眷走動之際談論此事,并未向外散播,偌大江都城里,更因為這件事情敏感,故官員、女眷有意遮掩,并未向城中士民流傳。

  此刻十字街口,胡氏已經豁出去了,雙手高舉一卷展開的訟狀,同樣聲音尖銳且情緒高亢:“妾身正月入宮為皇太后恭賀新春,陪伴太后月余,出宮返家,不想廷尉卿劉偉碩疑我有私,不待妾身申辯就遣卒痞施刑…”

  十字街口,正經過這里的王雙左手提著刀,見狀雙臂環抱夾著刀,細細觀看這場熱鬧。

  人也越聚越多,其他街口人遠遠見了,也湊上來探頭、墊腳看熱鬧,或詢問左右。

  嗡嗡的議論聲中摻雜起哄、說笑之聲,還有某些怪笑,或驚嘆。

  被攔車廂里,蔣琬聽著四周雜亂、聽不明白的議論聲,只覺得頭暈不已。

  他回頭看廖立,目光中滿是祈求:“廖公?”

  廖立卻是一副精神振奮的模樣,仿佛挖到了一個極大金礦。

  又礙于蔣琬可憐巴巴的目光,不好發作,就說:“我聽劉公講述過此事,此事多有內情,外人不知也。”

  抿一抿唇,廖立繼續說:“也是一樁家門丑事,不便張揚。唉…劉公之妻胡氏眷戀故土,不適江都風物,常常精神恍惚,有異于人。太后留胡氏長居宮中,欲治胡氏瘋病也。不想出宮后,又生出許多臆想,無意間鬧出這等丑事,真是…家門不幸啊。”

  感慨著,廖立探頭出來,囑咐自己的護衛武士,故意放大聲音,換了個說法:“據我所知,此乃江東瘋女,常生妄想,行舉異于常人,速速押解廷尉府,交付廷尉處置。”

  “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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