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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隱居

  終南山,夏侯尚新的隱居之地。

  一場霜降后,夏侯儒掛一領熊裘縱馬踩踏地上黑褐枯草,他繞過山峽小路,仰頭眺望山崖下石洞前的木屋,心中說不出的惆悵。

  越來越看不懂如今的大漢,自八月初全殲吳質雍涼軍團后,整個大漢各方面以一種讓人很難理解的方式在發展。

  原因太多了,主要是功勛太高,朝廷拿不出切實可行的封賞方案。

  大漢如今政出四頭,許多事情要不斷協商進行,因此北府功勛至今沒有正式頒布,就連關隴州郡縣的官吏,除了馬超是實授外,其他都督、郡守、縣令長都是代理的。

  其后還有兩個因素在干擾大漢政務的正常運轉,第一是道路阻礙,田信、關羽、諸葛亮之間通信遲緩,許多突發事情需要通告、確認、協商處理,一來二去最花費時間。

  第二是江都突發的時間余波未止,董允太能跑了,見事不對逃亡益州,到現在也不知道諸葛亮會怎么處理董允一事。

  諸葛亮處理好董允一事,關羽才能對江都的‘孫氏外戚勾結天子近臣案件’定性。

  這個案件處理的結果,代表著諸葛亮的態度。

  用親信重臣的命為祭品,所證明的態度,其保質期很長,可以讓關羽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不需要反復確認諸葛亮的態度,關羽本身又能代表張飛的態度,因此那時候的關羽就能代表朝廷與田信方面協商,完成功勛封賞。

  總之,如今的大漢政出四頭,讓夏侯儒難以理解這四個人,但也覺得不是什么壞事。

  見接下來的山路多是山溪沖刷的石子路,夏侯儒遂下馬,與幾個親隨步行登山。

  也就三十余步高的坡地,這里夏侯尚的木屋修筑在一塊巨大巖石上,巖石背后是凹陷的山洞,洞深有限,如今設立圍欄,伺養了十幾只羊。

  夏侯儒來時,夏侯尚正處理一條手臂粗的蛇皮,蛇肉已經掛在一邊吹風,蛇皮緊繃,夏侯尚正刮擦蛇皮上粘粘的雜物。

  “如今正是兄長大展拳腳之際,何故屈身山野之間,與飛禽走獸為伴?”

  夏侯儒恨不得拔劍斬碎夏侯尚處理的黑質白章蛇皮:“兄長,可知曹子桓遣人議和之事?”

  “知道。”

  夏侯尚語氣不快,斜眼打量夏侯儒:“我已是天下人眼中的死人,又何必再現身惹天下人笑話?何況,我又該以何面目去見曹子丹?”

  回頭繼續處理蛇皮,夏侯尚語氣落寞:“我有二女一子,如今皆健全人世。曹子桓九子一女,女兒流落在外,九子已有五子夭亡。想必他也晝夜憂苦,又不能向人傾訴一腔悲愴,實在可憐。前仇舊恨,到此為止。”

  大概也知道夏侯儒在想什么,夏侯尚又勸告這個堂弟:“族中仲權一人統兵即可,再多無用也。”

  “那兄長以為,弟當如何是好?”

  夏侯儒自己搬來一個小凳子坐到一邊,口吻略無奈:“當年我隨兄長與曹子文出征烏桓,至今以來只有統兵之術,再別無所長。”

  “我聞江東呂蒙好學,有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之美名。陳公也常拿呂蒙之事激勵部伍,怎么到了你這里就成了別無所長?”

  夏侯尚手上不停:“我聽公上言語,似要在上林苑中建一座南山書院,先選軍吏入學聽講,意在宣講律令法學及治民之術。弟所有意,何不辭去軍職,入書院求學?”

  夏侯儒猶豫不定,不甘心:“難道就再無他路?”

  結果夏侯尚不言語了,作為與曹氏休戚與共的夏侯氏一脈領軍者,夏侯儒在魏軍中如魚得水,生活十分愜意,只有別人適應他、配合他的說法,而他只需要配合幾個主將就能完成領兵任務。

  在魏軍中生活再愜意…可如果曹丕知道夏侯尚沒死,肯定要收拾他。

  真的沒辦法,只能響應夏侯尚的呼喚。

  結果現在軍權都保不住了?

  領兵雖然兇險,可軍隊的保障力度始終是優先的;再說了,這年頭當郡守、縣令長也是有危險的。

  夏侯儒坐了一會兒,夏侯尚處理好蛇皮,涂抹一層油脂后懸掛晾曬:“你還是短見,遠不及羊氏。羊氏一入荊州,就知學院關系長遠。若不是漢室朝廷有意疏遠、提防,羊氏三兄弟自會去講學。”

  引著夏侯儒到木屋里,火塘懸掛的鐵鍋已經沸騰,一個妙齡女子就在篝火邊縫補衣衫,猝然見到夏侯儒有些緊張。

  夏侯儒見這女子頭發散披,穿著皮襖,脖子上掛著獸齒項鏈,還有裙擺的青紅兩色配色,就判斷出這是個羌氐部落出身的女子。

  在細細看這身材頎長的女子面容,跟記憶中的一個女人有六七分酷似。

  唯一明顯的區別就是這個羌女的下巴更尖一些,可能是吃的不好,臉上沒肉,顯得眼睛也大、圓一些;所以氣質也差了許多。

  夏侯尚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就說:“她是燒當羌部的人,按著血緣算應該姓姚,父母給她取得名字不好聽,她也聽不懂官話雅言。”

  做了簡單介紹,夏侯尚又說:“我將盔甲送予她父親,她就成了我的人。她部族頭人又送了我一些羊,這些羊正好與她作伴。”

  說著夏侯尚露出笑容,羌女也跟著露出笑容,又小心翼翼向夏侯儒陪笑,似乎擔心觸怒這個衣著華貴,披掛熊裘的貴人。

  夏侯儒還能再說什么?

  這里的事情還得幫著隱瞞,不能讓族里其他人知曉。

  事情傳出去終究不好聽,有損夏侯氏門楣、形象。

  事情也只能到此為止,夏侯儒吃了一頓粗糲的山中午飯,倒是喝了一碗回味無窮的綠茶,帶著一種復雜情緒離開終南山這座無名山溝。

  或許幾年、十幾年后,這里會發展成一個小小的山村。

  長樂坡下,曹真與王朗漫步在昆明渠南岸,前后一個月時間的整理,昆明渠兩岸已經種滿了麥苗。

  誰也拿不準關中的氣候,不能照搬南陽的經驗,因此昆明渠兩岸的麥苗都是分批播種,播種早的已經有一掌高,播種遲的才堪堪冒尖,甚至還有沒冒尖的。

  這樣分批播種肯定會折損三分之二…可必須損失,這能保證最少三分之一的冬小麥能成活。

  也只有這么做,才能積累大量的數據,為明年種植更大范圍的冬小麥奠定理論基礎。

  不過關中、南陽氣候相近,因此最壞的情況下,也有把握保住一半的冬小麥。

  只是剛解除軟禁的王朗不清楚內情,剛剛抵達這里準備跟田信談判的曹真也不清楚。

  不知道北府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也要記錄下來,試試能否在河北推廣。

  河北方面今年極有可能爆發鮮卑入侵戰爭,整個河北百姓都因干旱而饑荒,急需大魏朝廷開倉救濟。

  聽說邊塞的牧草被太陽活活曬干,曬成茶葉一樣的青綠干草…可以想像一下,靠近邊塞相對多雨的地區都這樣干旱,那降雨更少的北方該是何等凄慘模樣?

  鮮卑不想餓死,那只能發動戰爭。

  除非,大魏肯三千里運糧,去救濟鮮卑人。

  困難環境下更容易驅使鮮卑諸部相互聯盟、兼并,向集權方向發展。

  曹真與王朗相互交流,現在必須穩住北府,解決鮮卑問題前,不能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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